消息很快傳回來,錢塘的教坊司那兒的確是有對樂戶家的宋氏姐妹,也的確有個叫做趙盼兒的犯官之女,到教坊司也有兩年了。闌


    “我兒,接下來打算怎麽做?”李源望著李勇,一副隻要他一開口,就馬上跟著他一起去砍人的豪橫樣子。


    李勇也是這時候才看著這便宜老爹五大三粗,像是土匪多過像員外,一張目便是渾身的匪氣外露,就這形象倒也難怪在外頭被那些官僚瞧不太上。


    隻能趕緊按住他,搖搖頭道:“此事就不必父親操心了,孩兒自去就是。”


    “啊?”


    李勇卻是直接轉移了話題,說道:“聽說這次中秋夜宴,知縣邀了您一同去?”


    如今是八月十二,再過三日便是中秋佳節。


    盡管這個時候北麵宋遼衝突加劇,戰事緊急,甚至接下來宋真宗趙恒還將禦駕親征,但南邊依然是歌舞升平、各享安樂。闌


    頗有那“商女不知為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之感,當然商女可能是真不知,某些人卻是揣著明白裝湖塗。


    李源作為這錢塘當地的名流,新的知縣履任都需要主動召見慰勞一番的“小李員外”,一直是知縣的座上賓。


    】


    所謂流水的知縣,鐵打的員外。


    不過這次中秋夜宴,聽說還有些別的名頭,那知縣便是個好附庸風雅之人,這次便特意遍邀錢塘的名流,打算在宴會上以詩會為名,選拔青年才俊為自己的女兒招婿。


    因先前五代十國藩鎮割據,宋太祖吸取教訓,為加強中央集權,削弱地方勢力,除重文抑武外,對於各地方長官,都采取由中央直接選任委派的選官製度,後又恢複了對縣尉的委任,進一步集中軍權。


    “開寶三年(970年),縣千戶以上,依舊置令、尉、主簿,凡三員:戶不滿幹,止置令、尉各一員,縣令兼主簿事;不滿四百,止置主簿、縣尉,以主簿兼知縣事;不滿二百,止置主簿,兼縣尉事”。


    而普通縣的長官依然為令,重要的大縣則由朝廷任命京官擔任縣令,稱為知縣事,簡稱“知縣”,地位比普通縣令高。闌


    錢塘本就是一個大縣,下設南陽、北關、安溪、西溪等四鎮十一鄉,也屬千戶縣,所以這位知縣就是京官履任。


    而不管是縣令還是知縣對於境內所有事務皆有管轄權,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這知縣既是縣官又是縣官,說是一地的土皇帝也不為過。


    當然,他的任期不過三年,且一年一考,所以隻為避免任期內出岔子,好能夠周全回朝,都很少會對地方下死手;地方上也往往是對症下藥配合一番,然後送走了事。


    所以一般來說,知縣與地方會維持一個平衡,相安無事。


    花花轎子人人抬嘛,在人治社會中曆來是如此,你規定得再死,也抵不住總有能鑽漏洞的人。


    像是李源便是靠著輸送字畫與其搭上關係,在其任內這一年裏,狠狠將自己的田莊規模擴大了兩成。


    “怎的,你對那知縣千金有意?”闌


    李源卻不是很看好,在他心中若當真要聯姻的話,那最好還是找些朝中有人的本地大族,亦或者是縣中官僚。


    如錢塘知縣這種,在這裏沒什麽根腳的,在任上還好說,等他回京述職,拍拍屁股直接走人,那等到下一任知縣過來,且與這任知縣正好分屬不同實力的話,他這牽扯過深再想要貼上去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別看長得是五大三粗,但李源若是沒有點兒心眼子、沒有這些政治敏感度,也不可能到現在家業越搞越大了。


    李勇搖搖頭,笑道:“父親說的哪裏話,我可伺候不了那頭母老虎。”


    這知縣來了才一年,他那位千金卻闖下了比他本身在市井裏更大的名頭。


    “母老虎”的形容,對其絕對是恰如其分。


    縱馬當街驅馳,攪得行販走卒們滿腹怨言,隻是苦於其父為知縣,惹不起那就隻能躲了。闌


    所以每逢這位母夜叉出府,必然通傳全縣,大家各自避讓,要還是有“不長眼睛”的,那就自求多福吧。


    當然鬧騰歸鬧騰,並未惹出什麽人命官司來,不然知縣也不一定保得住她。


    反倒聽說還挺有些“任俠”之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種,倒是讓錢塘的富少們都避之不及。


    知縣之所以想要借機招婿,估計也是苦惱於此,也想著在回京之前,能夠找個夫婿好管一管她,免得到了那天子腳下依然我行我素,反而闖下大禍。


    聽李勇這麽一說,李源卻哈哈笑道:“別人降服不了那悍婦,我兒哪裏怕她?”


    李勇因為專心習武,偶爾出去喝個酒,並沒有跟別的那些紈絝子弟到處瞎逛,所以還真沒有跟知縣千金打過照麵。


    不過既然李勇無意,李源自然不提這事,又看了眼左右,等一幹下人自覺退下去,才沉聲說道:“此次中秋夜宴,怕是宴無好宴啊。”闌


    “怎麽一說?”


    李源冷笑道:“咱們這位縣父母,剛履任時候裝得清高,不受金銀隻賞字畫,為父前前後後投入數百金,搜羅了那些勞什子看不懂的名家字畫與他,才得以成其座上賓。


    “也是這一年咱們錢塘各家捧著他,讓他飄了起來,那剿匪之事說了半年,一直各種法子推脫,卻以各種名目斂聚金銀,這下是連裝都不肯裝了。


    “你道這次中秋宴,他真就是為了給他女兒招婿,這招婿是假,招財是真。咱們這各家,到時候還得上供。如今隻求盡快將他送走了事,等下一任再看。”


    “那剿匪之事……”


    李勇倒是依稀想起李源和自己提過,“他”先前還曾主動請纓要帶著家丁護院們直接去剿匪,但李源至今就這麽一根獨苗,就算知道他武功不俗,卻哪裏肯舍得他出去冒險。


    更別說,對方是水賊,任李勇千般本事,到了那水上也是人家的主場,更不可能抗衡得過。闌


    而那刀槍無眼,賊人也不可能給他錢塘李少的麵子,更可能是將他活捉了再拿來要挾贖金。


    李源歎了口氣,摸摸頭道:“那夥江匪從上一任知縣時便開始聚嘯,如今一年下來把持那道水路,過往商船皆要被刮一層油水,去掉上麵的孝敬和下麵的花費,一趟出船下來就什麽也賺不了。


    “這知縣眼看著胃口越來越大,在離任前估計還得大敲一筆,到時就不是賺不了,而是虧多少的問題了。”


    李源雖然樂善好施、聲名赫赫,在錢塘附近黑白兩道都有薄麵,但人家這夥錢塘水賊連官府都搶。


    隻是官兵去追剿的時候,卻往往連其行蹤都查不到。


    所以倒也不能全說知縣是出工不出力,而是確實奈何不得。


    隻不過借此為名目來斂財,這就是他的不是了。闌


    李勇點點頭,若有所思。


    “好了,我兒既然有什麽事想去做便去,等回來咱再好好聊聊。到時你可得和我說說,那夢中仙人說地那其餘事情都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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