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夫蒙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關鍵還是這附近有人經過,偏偏李勇完全不壓著聲音,調越來越高。


    他隻能先拖著李勇跑到一邊去,然後甩開他的手,咬咬牙道:“好!還錢,我還給你,我這就想辦法給你轉賬!不過咱們這朋友,可就沒得做了……”李勇皺眉好笑道:“都這時候了,你還真覺得我們這朋友有的做呢?也別老是想要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了,是你先不把我當朋友的。


    “我就問你,當初那事兒大壯是最慘,我也受傷了,我一時心虛撒了謊,這幾年一直備受心理上的折磨,隻能逃避自責,整個人變得越來越懦弱,工作生活一事無成,難道我不慘?最不慘的是你,你有什麽資格來說我?


    “你要麽當初就不要幫我隱瞞,直接跟警察說,我老老實實去擔責,也免得白白受到這麽多年的良心譴責,說不定我現在活得還更開心點。也早特麽看清楚你這個賤人的真麵目!”呂夫蒙打開他的手,皺眉道:“能不能把你嘴巴放幹淨點?”


    “老子是底層人,不像你這種上層人,我有什麽可講究的?”呂夫蒙現在心裏窩著一團火,但他知道,李勇也知道,這一字一句都是在提醒他:自己這瓷器別跟他這種瓦罐碰,最後吃更大虧的也隻會是他。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之前在電話裏跟自己說話還帶著點兒唯唯諾諾的餘歡水,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犀利,這麽有攻擊性了。


    按他想好的,就算餘歡水有朝一日要上來撕破臉皮,到時候他還是可以先打一打對方的臉。


    可沒想到李勇這歪理一套一套的,說得他到最後自己都覺得自己沒理了。


    當然,他本來也是知道這一點,但平常還可以麻醉自己嘛,給自己套一個道德的帽子。


    等去銀行把錢轉了,呂夫蒙瞪著李勇,感覺還是有點氣不順。不過他也有些奇怪,剛剛一路過來,在車上李勇什麽話都沒說,表情顯得很平靜,卻也沒有什麽落寞的感覺,這會兒拿到了錢,也看不出開不開心。


    這讓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現在,這麽缺錢用啊?”想要讓自己心情變好,當然還有一種方式,那就是看別人過得不好。


    李勇眼皮都沒抬,也沒看他,澹澹道:“不是我缺錢用,隻是大壯他母親病了,我去看看她,順便看看有什麽我自己能做的。”當然,也得跟她說清楚當年的事情,不能讓老人家走都走得不安心。


    呂夫蒙愣了一下,李勇見此還是忍不住譏諷了一句:“怎麽,看起來你對人家的關心,也還不如我嘛。我是因為當年的事情愧疚才不去和他們聯係,你又是為什麽?就這,還口口聲聲好意思拿大壯的事情來壓我?”呂夫蒙多少有些尷尬,也知道這種時候就算是搬出什麽工作太忙了,沒精力去注意這些事情也沒意義了。


    而且他有必要跟餘歡水解釋什麽?沒想到臨分開前,李勇突然又叫住了他,然後問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剛剛那個是你現在女朋友,她叫什麽?”呂夫蒙下意識道:“唐韻……”然後看了下李勇的臉色,心裏不舒服,還是想要在他麵前炫耀一下,說道:“其實我暫時不還你錢,也不算是在騙你,是因為最近要幫她辦一個畫展,要用錢的地方多,沒那麽多現金……”這話語氣裏還是滿滿的炫耀,但李勇壓根就不在意。


    他突然露出了一個奇異的微笑,說了句讓呂夫蒙很莫名其妙的話:“這樣啊,難怪你付出這麽多,這看著就很潤。”


    “你什麽意思你?”呂夫蒙皺起眉頭,總覺得這不是什麽好話。但李勇沒再看他,轉過身直接就走了。


    他咬咬牙,最終也隻能負氣回車上,想了想卻幹脆開車掠過李勇身邊,讓他嚐一嚐他的車尾氣,先出口氣再說。


    ……


    “以後都我去接晨晨……”


    “?”甘虹轉過頭來看著李勇,餘晨也一邊慢慢嚼著飯,一邊默默瞅著。


    小孩子在這方麵其實也挺敏感的,他也覺得爸爸這幾天有點不像是爸爸了,但也說不上來不對在哪裏。


    “我準備去買輛車,到時候接送都我來。”


    “買車?你現在哪來的錢買車……”買車的事情,甘虹當然是舉雙手支持的。


    但她這個枕邊人還能不清楚餘歡水現在的情況麽,這邊還有房貸的壓力,那邊工作又是一團糟,這些年下來一點正經積蓄都沒有。


    別說買車了,買個碰碰車他都要犯難。李勇笑道:“我之前不是借給呂夫蒙一筆錢,雖然不是很多,但首付肯定是夠了,先買回來用著,分期慢慢還吧。”甘虹驚訝道:“你,把錢要回來了?”李勇道:“要回來了,不過朋友也沒得做了。”甘虹這方麵的想法倒是跟他挺一致,說道:“欠錢這麽久還一直推脫的朋友們,不要就不要唄。”李勇這時臉色卻莫名有些惆悵,甘虹還以為他是在可惜自己失去了一個朋友。


    其實李勇隻是在感歎,先前他拿到錢之後,就跑去醫院找到了大壯臥病在床的母親,然後將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她說了。


    他也不求她能夠原諒,隻要把這些事情說清楚,讓她安心,順便再看看能幫上什麽忙。


    但他沒想到老太太根本沒怪他,還說他既然是大壯的好朋友,大壯肯定也不希望他一直帶著愧疚。


    最主要還是對老人來說,大壯已經死了,又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當年會有什麽埋怨,這個時候也都成了過眼雲煙。


    何況她自己都要走了,馬上就要去見到大壯了,李勇現在能跑過來跟他們說清這些,到時候她也不會去埋怨他了。


    至於補償的事情,李勇有這份心就很好了。李勇也隻能決定,往後有時間就過去陪陪她說說話,代替大壯盡點孝心,送她最後一程。


    如果不是怕被她那親戚誤會是要跟他們搶老太太留下來的房子,他肯定會做更多,現在就不能跟他們搶表孝心的機會了。


    而這錢既然沒送出去,李勇想著也是要花在該用的地方,那就幹脆買車唄。


    畢竟他現在都已經習慣了開車的日子,這自己沒車總覺得有些別扭。


    “那你哪來的時間,不要上班啊?”


    “我已經辭工了……”啪嗒!甘虹手上的快子應聲掉落,剛剛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消失,隻是僵住了。


    過了會兒她才轉過頭看著李勇,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餘、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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