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餘歡水,你現在在哪裏?”李勇看了眼病房裏麵,感受到對麵的急切,澹澹笑道:“我現在在醫院,怎麽了?”聽他這麽一說,對麵顯然誤會了,語調都拔高了幾個度,連忙問道:“在哪家醫院?我現在立馬過去……”李勇報了名字後,又說了病房號,正想要解釋一下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


    來電的是唐韻,之前她在看到那兩次新聞的時候,也來問過他,這次估計也是看到了直播相關的消息,不過上次他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她應該不至於像網上某些人那樣產生誤會吧?


    除非是看帶節奏的言論多了,自己也動搖了。不過她電話裏的口氣也不像是要來興師問罪的態度,倒好像隻剩下關心。


    李勇皺了皺眉,一時其實也摸不清楚對麵的主意,便幹脆不去理會了,回到病房裏,老太太正在跟隔壁病床的人說著話,看到他回來,立刻笑嗬嗬道:“小餘啊,你要是那邊有事忙的話,就趕緊過去吧,我這邊也沒什麽問題。而且待會兒就有人來了……”旁邊床上那個中年婦女卻顯然是認出了李勇來,在旁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卻還是沒說出什麽來。


    畢竟人家這老小的關係不錯,她要當著他們麵說什麽,那就是挑撥的小人行徑,容易令人不齒。


    李勇卻笑著搖搖頭道:“不是,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一個朋友可能關心我現在的狀況,所以想要過來看看我。我順便在這裏等她一下……”


    “你這是又碰到什麽事兒啦?”老太太顯得有些關心,旁邊病床上的婦女也豎起了耳朵,十分八卦。


    李勇搖搖頭道:“也沒什麽大問題,其實就是跟我爸他們鬧翻了,但是您也知道我之前跟他們是什麽情況,所以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老太太當年就從兒子大壯那裏知道餘家的情況,所以此時雖然不太清楚具體是什麽事情,但也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安慰了李勇兩句,眼見李勇的神情看著也不像是多不開心的樣子,就幹脆不再說這個事情。


    而沒過多久,唐韻就找上門來,看到李勇沒事、最重要的是他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是來住院的,看起來倒隻是來看別人,就先是大鬆了口氣。


    老太太看到她對李勇滿眼都是關心,顯然就誤會了,而且上了年紀記性差,隔了這麽多年,現在又老眼昏花的,就算當年見過甘虹,這會子也早就沒多少印象了。


    所以她在一旁看著李勇和唐韻聊了幾句,就笑嗬嗬道:“小餘啊,你看人家多關心你,你就別鬧別扭了,趕緊跟人家回去吧。”老人家有時候就是喜歡自以為是,還特別喜歡撮合人。


    唐韻愣了一下,也意識到讓老太太產生誤會了。但她剛要開口解釋,就聽李勇說道:“不是您想的那樣……算了,我先跟她到外麵去聊聊,等下再過來看您。”


    “哎,去吧去吧,趕緊把人哄好了……”旁邊的婦人也開始湊趣,心裏估計也在納悶,這人跟新聞裏咋完全不一樣捏。


    雙麵人麽?


    “剛那是……”等拉到走廊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唐韻問起了老太太的身份。


    李勇不答反問道:“你知道,呂夫蒙之前問什麽會跟我鬧翻麽?”唐韻心裏一緊,她對這件事情當然是充滿了好奇,尤其是在她看來,李勇不是壞人,呂夫蒙是她男朋友,那自然也不是惡劣的,兩個朋友鬧崩的原因肯定很重要。


    李勇便把當年的那件事情跟她原原本本說了,沒有絲毫隱瞞。其實也根本不需要隱瞞,因為


    “浪子回頭金不換”的道理,絕大部分時候都是通用的。就好像李勇所說,


    “我能理解呂夫蒙之前對我那樣,因為我當年確實犯了錯。這些年我一直飽受良心的折磨,變得怯懦、變得越來越不像我自己。不過現在我已經看開了,所以我才會來找老太太,想要彌補一下。


    “但我沒想到,人家壓根沒在意當年的事情,甚至還反過來安慰我。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個卑微的小醜,明明……明明我當年隻要說出來,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包括我自己,可能也不一樣了……”唐韻看著李勇蹙緊眉頭、自責慚愧的神情,臉上也微微動容,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去按住李勇的手,柔聲說道:“沒事的,都過去了。餘歡水,你還有時間彌補,不是已經很好了麽?”李勇搖搖頭說道:“不一樣的,老太太能原諒我,是因為她現在什麽都看開了,但當年的事情給她、還有他們家造成的傷害是無法彌補回來的。還有呂夫蒙那邊,也是不可能原諒我的。”


    “誰說不可能?”唐韻下意識就想要幫男友答應下來,但話到嘴邊,卻又被吞了回去。


    她實在沒辦法幫忙打這個包票,關鍵是她這裏這麽說了,等之後要不行了,那兩邊的裂痕可能越拉越大。


    而且她也覺得,呂夫蒙在這個事情上過於小心眼了,畢竟再怎麽樣,兩個都是他的朋友,為了其中一個和另一個決裂,還想要報複對方,這怎麽樣都不能說是對的。


    何況現在連事主家人這邊都已經原諒了,他還不原諒,又是處於什麽立場呢?


    “對了,呂夫蒙他,以前有來這裏看過麽?”李勇愣了一下,頓時麵露遲疑。


    唐韻皺起了那對好看的柳彎眉,心裏便已經明白過來是什麽意思了。對於呂夫蒙的質疑便又更多了一些,因為呂夫蒙在批判李勇的同時,似乎並沒有做得比他更好。


    如果說李勇這邊是出於內疚和逃避的心理一直不敢過來,那呂夫蒙又是為了什麽?


    她心裏麵不由得蒙上了一層陰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要重新認識自己那位男朋友了,他跟自己想象中的,似乎大不一樣。


    “謝謝你過來看我,雖然你好像,誤會了什麽?”唐韻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這趟的來意,不過為了什麽目的過來都不重要了,看到人沒事就是最好的。


    “那你之後,真的要跟你父親那邊……”李勇搖搖頭道:“你不懂,他們那邊是得寸進尺的,我沒有退縮的道理。”說著又苦笑一聲,說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非得要出此下策,就是希望他們能夠出於忌憚,別再來逼我了。


    “我現在已經夠累了,好不容易找回了工作,但是因為娘家的事情,我老婆跟我鬧離婚,還要搶孩子,現在又要跟父親打官司。網上那些人不知道情況,但有些話說的也對,可能真是我做錯了什麽吧,不然哪有人像我這麽倒黴的?”唐韻心裏麵也確實覺得他挺倒黴的,可以說家裏人、老婆家裏人甚至朋友當中沒一個省心的。


    要說他有沒有問題吧,當然是有的,但他自己承認的也很坦然,而唐韻覺得,這種時候應該有人要拉他一把才對的。


    不然就算是現在他還沒有輕生的念頭,但之後壓力再大下去,可就難保了。


    “那你為什麽不站出來解釋清楚呢?”


    “你是指跟我爸、我老婆家裏那些人,還是指對網友?”


    “都有吧……”


    “跟他們如果能夠解釋得通,也就不會鬧到現在這個樣子了,你看了直播的視頻,也該知道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隻想要從我這裏拿錢。


    “甚至連我爸也不過是被那對母子利用的,隻不過他自己知道、也甘願被利用,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連這點價值都沒有了的話,肯定遲早也會被他們踢出家門。所以當然就隻能是犧牲我,成全自己了。


    “至於網友,嗬嗬……”他什麽也沒說,但也什麽都說了。唐韻點點頭,表示理解。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的確不需要去在意什麽所謂網友的意見,因為他們不可能真正影響到他的生活。


    什麽網暴、人肉的,對於已經在現實中受過別的打擊的他來說,似乎也算不了什麽了。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大老遠跑來關心我。跟你這樣傾訴一下,我的心情也一下子好很多了。”


    “真的嗎?”


    “真的,怎麽,你不信?”唐韻點點頭道:“有點……”李勇失笑,


    “好吧,確實也不算是,這樣隻是為了哄你開心而已。”唐韻翻了個白眼嬌嗔道:“你還不如不說這句……”李勇搖搖頭,又撐著膝蓋站起身來道:“再進去陪陪老太太,我就得走了,等下照顧她的人要來,我不能占了人家的位置。”


    “這是什麽意思?”李勇說了下老太太留下房子、他們為了房子得照顧老人送終的事情,唐韻聽得頗為驚訝,突然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畢竟這比較現實的社會,距離她這樣的女孩來說的確顯得太遙遠了。不過她卻也跟著站起來,並不是打算離開,而是也要跟著進去。


    李勇回頭道:“你沒必要跟來的……”


    “我……也算是為呂夫蒙盡一份心吧……”李勇深深望了她一眼,搖搖頭也不再去管她。


    等另一邊的人過來了,李勇立刻準備走人,也不管對方有些懷疑的目光。


    唐韻提著包緊緊跟著他,等來到醫院外,知道他沒車也還沒駕照的唐韻喊了一聲,拿起遙控按了一下,揚起下巴示意著旁邊自己的車,問道:“要去哪裏,我捎你一程?”李勇聳聳肩道:“暫時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不然先去畫展那邊看看,現在籌備得怎麽樣了吧?”唐韻聞言便有些猶豫,似乎是有些擔心。


    這趟過去萬一撞上了呂夫蒙怎麽辦?她一邊想找機會撮合他們兩個和好,可也知道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可以說呂夫蒙那邊多半就不會同意。


    而以兩人現在的情況,尤其是呂夫蒙對李勇這邊的警惕心,看到自己帶著李勇一塊兒過去的話,肯定會生氣。


    不過想了想,這個時候呂夫蒙應該不會出現在那裏。


    “好啊,你再去幫我‘監督’一下。”


    “嗬嗬,那可不敢當……”說著不敢當,到了地方李勇卻真成了


    “監督”一樣,指出了不少細節上的缺點,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被那些師傅暗地裏罵無良甲方惹事精了。


    “不然,也來指點我一下?”


    “不不不,這個是真不敢當……”


    “噗,你看我信不信你?”唐韻拋了個衛生眼,帶著他來到已經裝修好的工作室,擺好畫具,想了想突然道:“你就站在那裏——對,不要動……”李勇無奈道:“你該不會是要畫我吧?”


    “不可以麽?”唐韻眨眨眼,突然有一點孩子氣的心態。


    “那先說好,我要這樣站多久?”


    “先站半個小時吧……”看李勇十分配合,唐韻竊笑著露出了虎牙來,更顯得可愛俏皮。


    然後突然注意到李勇的眼神,奇怪道:“你看我幹什麽?我身上有什麽……”


    “哦,沒、沒什麽……”李勇趕緊挪開視線,一副被捉到現場十分心虛的模樣。


    唐韻突然明白過來什麽,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隻能強撿起笑容,欲蓋彌彰地說道:“好了,不要亂動了,也不要說話。”室內一下變得安靜下來,隻剩下畫筆在紙上沙沙沙的聲音。


    直到某一刻唐韻突然停筆,下意識伸了個懶腰,然後再看一眼對麵的李勇,突然想到什麽,看了眼時間,吐了吐舌頭道:“不好意思,我一直忘了叫你……”剛剛她一時畫入了迷,早就超過半個小時了。


    而實際上,隻需要一個大致的輪廓,本來也不需要


    “模特”真的站那麽久。畢竟她不是那種還在學校裏練習的學生,而是已經能辦畫展的人了,除非故意折磨人,不然不可能讓人一直站著的。


    讓她驚訝,又莫名有些感動的是,李勇居然真的因為她一句話,就保持一個姿勢這麽久不動。


    李勇這才晃了晃腦袋,又搖了搖手臂,笑著說道:“你再不叫我,我真的撐不住了。”唐韻訕訕一笑,又看李勇笑著走過來說道:“最好是能把我畫帥一點,也不枉費我這麽辛苦了。”隻是他剛走到唐韻身邊,正準備彎下腰去欣賞她的畫作,旁邊的門突然被推開,這邊兩人同時抬頭看過去,就見到呂夫蒙的聲音正出現在門口。


    在看到他們兩人的瞬間,眼睛立刻就紅了。那是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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