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亂想什麽?”


    林嫣然瞬間變了臉色,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嗔道:“這麽晚了,回房睡覺去,別在我這兒杵著!”


    因著今日時候晚了,所以施妙魚就沒有回陽遠伯府,而是直接隨著林嫣然來林府休息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便是要問清楚此事。


    此時見林嫣然這模樣,施妙魚哪裏肯走,越發的留下來纏磨起了林嫣然。


    最終,林嫣然敵她不過,隻能歎了口氣,道:“罷了,你想知道什麽,問吧。”


    “唔,娘親跟嶽將軍,是什麽關係?”


    見施妙魚上來便問這個,林嫣然睨了她一眼,道:“舊識。”


    她這答案,施妙魚自然不會滿意,林嫣然索性合盤托出,道:“年少時,兩家住的近,故而比別人熟識一些。隻是後來他參軍打仗,便見得少了。再到他父母身亡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了。其間倒是也聽說了一些他的消息,諸如他娶妻生子之類的。隻是嶽大哥是個可憐人,三十出頭才娶妻,妻子卻又難產而亡,隻留下這個孩子……”


    說這些話的時候,林嫣然的神色有些悵然,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當中。


    “今日相見倒是出乎意料,我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得遇了呢。”


    誰知道上天便是如此的巧,不過是出去一趟,竟然能撿到他的兒子。


    不得不說,緣之一字,當真是玄妙至極。


    聞言,施妙魚頓時點頭應道:“母親說的不錯,這世上萬事都逃不過一個緣字,的確是玄妙。”


    隻是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卻帶著亮光,仿佛在醞釀著什麽。


    見狀,林嫣然頓時警惕:“你在想什麽?”


    見自家娘親的模樣,施妙魚頓時笑眯眯的擺手道:“無妨無妨,隻是想起一些事情罷了,跟母親無關呐。”


    怎麽會無關,其實大大的有關。


    施妙魚不傻,今日見嶽崢的態度,便隱隱的覺得他對母親仿佛有情,而此時見林嫣然的態度,更覺得二人怕是對彼此都有一些想法。


    如今一個喪妻一個和離……


    念及此,施妙魚頓時便誠摯道:“娘親,時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我也回去睡覺了。”


    見施妙魚要去睡覺,林嫣然頓時回過神兒來,認真的囑咐了一番,送她出去了。


    施妙魚笑眯眯的讓林嫣然回去好好睡覺,自己則回房間去了。


    母親如今才三十多歲,人生還長著呢。如今擺脫了施慶鬆那個敗類,可這隻是第一步。


    林嫣然跟林思雨不同。


    林思雨對亡夫心中深愛,除了他誰也容納不下,所以在亡夫死之後,她甘願為夫君守節。


    可林嫣然卻並非如此,且不說那施慶鬆是個什麽東西。母親苦了半輩子了,如今重的自由身,也該找一門好的親事,有一個好男人來嗬護著她。


    原本她為此事一籌莫展,可是今日嶽崢的出現,卻讓她驟然抓住了一個方向。


    說不定,她還真的可以為娘親成就一樁姻緣呢!


    隻是在此之前,她要好生調查一番,確認這個男人值不值得托付。


    ……


    夜裏的時候,林嫣然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她,再不是如今的模樣,卻是回到了少女時候。


    那時的她隻有十二歲,正是春分時節,跟閨中密友一起去郊外放風箏。


    風箏被吹到樹枝上,一群少女們圍著那顆大樹急紅了臉,卻是誰都沒有法子。


    正在此時,一個男子飛身上樹,摘下了她的風箏,在一群人的注視下,將那風箏遞給了她。


    那個少年靠近自己的時候,耳根有些微紅,聲音裏也有幾分青澀:“你的。”


    ……


    窗外月光皎潔,林嫣然醒來的時候,正看到房中窗戶未關,彎彎的月亮透過窗子照了進來。


    林嫣然側過身去,望著那銀輝月牙,不由得微微失神。


    那不是夢。


    那是她的過去。


    十二歲之前,她隻當嶽崢是一個鄰家的大哥哥。而十二歲那年的風箏,卻讓她仿佛開啟了另一個世界。


    那裏有心酸瑰麗,卻隻屬於她一個人。


    林嫣然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卻覺得眸子裏有濕潤流出來。


    她對嶽崢,當年是有情的。


    到底是從小長到大的青梅竹馬,她雖然沒有成日的追在嶽崢身後,可也總會找借口去見他。


    貴族們男女七歲不同席,商戶家可沒有那麽多的規矩。


    她起初以為自己隻是像喜歡林洲一樣喜歡這位大哥哥,直到後來,她在看了繾綣故事的話本之後,在夢裏夢到了嶽崢。


    才發現這情意不知何時已然變了質。


    而顧崢,亦是如此。


    二人之間隻差一層窗戶紙,兩家雖然差了一些,可到底也算是知根知底。


    原本如果照著這樣發展下去,遲早有一日,林嫣然會心想事成。


    然而凡事沒有如果。


    林嫣然十四歲生辰那天,嶽崢鄭重其事的跟她說,自己要去參軍。


    她到現在都記得嶽崢當時的話。


    “嫣然,你等我……等我掙得了軍功,再回來送你一份禮物。”


    少年人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帶著亮的可以灼燒一切的熱度。


    林嫣然不由得紅了臉,輕聲道:“我才不稀罕禮物呢。”


    我稀罕的,是你這個人。


    然而這句話,她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因為嶽崢的家裏,來了一個老道士。


    那道士口口聲聲說嶽崢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氣得嶽崢將他暴揍了一頓,連人帶東西丟出了他們家。


    起初大家都當這件事兒是一個笑話。


    嶽崢自然也是如此。


    他義無反顧的去了軍營,然而還沒等到他先將軍功掙回來,父母卻先生了重病。


    這二人先後病倒,且病的很嚴重。早先那一句被當做笑話的流言,便再次的蔓延了開來。


    嶽崢的父母,終究沒有熬過那個冬天,雙雙撒手人寰。


    而天煞孤星的流言,也被釘在了嶽崢的身上。


    林嫣然去給嶽父嶽母上香,想要去安慰嶽崢,卻反而被他趕走。


    她永遠都記得,那時他冷漠到心死的目光。


    “嫣然,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那是他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他便義無反顧的帶著行李離開了家。


    林嫣然等了他三年,這期間寫了無數封信,可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遑論知道他所在的位置了。


    最後林嫣然心也死了。


    而施慶鬆出現了。


    其實到現在林嫣然都想不明白她對施慶鬆算是什麽樣的感情,大抵也是有些喜歡的,隻是那喜歡又摻雜了其他的東西。


    又或者,是有一個人願意去對她好,將她的心一點點的暖熱。


    所以林嫣然便重新的撲了進去。


    一如飛蛾撲火。


    直到後來被燒成灰燼。


    再聽到嶽崢消息的時候,施妙魚已經八九歲了。


    那時京城中都在傳言那個一劍破九州的神勇無敵將軍,而她在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時,便覺得咯噔一聲。


    那個人叫——嶽崢。


    她根本就不需要見到嶽崢,便知道一定是自己記憶裏的那個人。


    京城中都在巴結著這個新貴,更有無數人想要跟他攀關係,哪裏還會在乎他是不是天煞孤星?


    直到後來,他娶了妻子,可妻子卻又難產而死之後,那天煞孤星的命格才重新被傳揚開來。


    而眾人也開始紛紛忌憚這個男人。


    原來他竟真的是如此的命硬。


    那之後,嶽崢便帶著他唯一的兒子,重新回到了邊疆。


    一晃,便是這麽多年。


    ……


    此時已經是黎明前的黑暗。月亮被隱在了雲層的後麵,天地之間一片黑暗。


    林嫣然在這樣的黑暗之中歎了口氣,又睜開了眼睛。


    她原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嶽崢的。


    誰知道……


    大抵,這真的是命吧。


    她在十五歲時想嫁的男人,在消失了將近二十年之後,出現在了她三十五歲之時。


    ……


    這一夜,林嫣然睡得格外不好,到了晨起的時候施妙魚來見她,頓時便嚇了一跳。


    “娘親這是怎麽了?”


    眼見得施妙魚關切的走過來,林嫣然頓時擺手笑道:“無妨,隻是昨夜裏忘記關窗,後半夜吹到了頭,有些頭疼罷了。”


    聞言,施妙魚連忙過去把了她的脈,見果然是有些風寒的先兆,便讓丫鬟去熬了一些藥,自己則叮囑道:“母親今日可要將藥喝了,雖說是有些想起風寒,也不能馬虎呢。”


    見施妙魚這模樣,林嫣然又覺得昨夜的一切負麵情緒都被驅散,因笑著點頭道:“好。”


    她應了之後,又拉著施妙魚吃了早膳,等到日上三竿的時候,便笑著擺手道:“行了,你也回去吧,省的府上再說閑話。”她指的,自然是陽遠伯府。


    施妙魚應了,到底是盯著林嫣然吃了藥,又叮囑了半日小丫鬟們留心,這才不放心的回府去了。


    其實她現在倒是能夠不走,光明正大的在府上住下來,但是為了母親的名聲,總得做些取舍。


    不過,一想到昨日嶽崢看母親的眼神,施妙魚總覺得,這種日子應該快到頭了。


    回府之後,施妙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人去查了嶽崢。


    她得知道,這個男人可不可靠。


    然而她沒有想到,最後為自己送來資料的人,竟然是顧清池。


    “王爺,你怎麽來了?”


    見到顧清池前來,施妙魚神情閃爍,沒來由的往後退一步。


    這兩日她的腦中一團亂麻,還沒有理清楚跟顧清池之間的事情。


    那一日顧清池是突然的說了那些話,所以施妙魚並不知道,那是顧清池興之所至,還是真心話。


    她不敢賭,也不敢去問,所以就放任自己這樣糊裏糊塗。


    然而顧清池卻不容許她這樣糊塗下去,所以他親自來了。


    “本王不能來麽?”


    聞言,施妙魚頓時訕笑道:“自然不是。”


    她一看到顧清池就想起來那一日被他抱在懷中,那勃發的肌肉和觸感,以及男人跳動如雷的心跳聲。


    見施妙魚這模樣,顧清池微微一笑,站在她的院子之中,麵帶笑意的問道:“妙魚,不請本王進去坐一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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