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煙消火滅時,齊明磊的屍身連同著那些草木一同化為了灰燼。


    早有下人前來,將這骨灰收拾了裝壇子裏,預備著明日帶著這骨灰回京城。


    在場眾人見狀,也都鬆了一口氣,算是完成了一項任務一般,拱手道:“王爺,秦大人,下官等就先回去了。”


    這裏這般晦氣,他們還等著回去吃藥燒衣服呢。


    秦釗也不攔著,點頭應了之後,微微側頭,便看到隱蔽處有人比了個手勢。


    一切就緒。


    秦釗心中一動,唇邊便挑起一抹笑意來:“這附近有一家館子甚是不錯,眼見得到了中午,王爺可要一同去用膳?”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態度顯而易見的好。


    顧清池見他這樣,心中便知有鬼,不過他也正等著看對方想要如何出招,因點頭道:“卻之不恭,請。”


    這魑魅魍魎躲在暗處,他才無法應對,出來遛一遛,方才知道誰棋高一著。


    ……


    才出了臨安街,便聽得一陣人聲喧鬧,繼而便見一隊蒙麵黑衣人殺出,直奔顧清池等人而來!


    顧清池心神一稟,身旁的護衛已然衝出,一麵護著他,一麵與那些人纏鬥起來。


    而秦釗也仿佛回過神兒來,急急地叫道:“來人,將這些刺客拿下!”


    偌大的街上一時之間亂成了一團,街上的行人四散奔逃,驚起人聲不住地呼救聲,其間還夾雜著罵聲傳來。


    “狗賊,拿命來——”


    秦釗護在顧清池的身旁,回身道:“王爺小心,末將保護你!”


    聞言,顧清池唇邊冷意一閃,也不回應他,隻是意味不明的盯著這些突然殺出之人。


    這些人的戰力並不強,很快便被摁住了,而為首之人,則是不住地嘶吼著:“顧清池,你這個大奸賊,你害我安陵郡百姓,今日老子要跟你同歸於盡!”


    那人的嘴很快便被堵上了,隻是那嗚嗚的聲音跟目眥俱裂的表情,卻也引得許多沒有跑走的百姓驚疑不定。


    這些人的神情在顧清池的臉上猶疑著,而秦釗則是走過來,問道:“王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刺客們已經被清點完畢,足足有十餘人,除卻死傷之人,還有四五個全乎的,雖被鉗製著,卻還是帶著奮力掙紮的力道。


    顧清池眯眼看了看這一群人,淡淡道:“本王以為,武安侯心裏已經有了成算。”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秦釗險些以為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麵上卻仍自維持著原狀,恭聲道:“但請王爺示下。”


    “那就押下去審吧。”


    聽得顧清池這話,秦釗瞬間露出一抹笑意來,又壓了回去,道:“是。”


    眼見得秦釗帶著那些刺客走了,顧清池的神情微閃,好一會兒才道:“回去吧。”


    他方才還在想秦釗究竟想要做什麽,這會兒倒是有些看懂了。


    原來,貓膩在這裏啊。


    ……


    那些個刺客被抓了之後,秦釗為了顯示公正,便當堂審問他們,誰知那些人卻是死死的咬住了顧清池。


    “我們就是這安陵郡的百姓,若不是這顧清池強征暴斂,讓我們過不下去了,誰會反了他?如今妻子老娘全都因他而死,這等奸賊,我們便是死了也不放過他!”


    這人的話說完,便引得其他眾人的應和,而其中一個,更是直接站起身吼道:“顧清池誤國,我要以死血諫,求皇上給一個公道!”


    他將自己的血書遞給秦釗,又在他的目光之中,整個人撞向了那堵堅實的牆。


    鮮血沿著粉白的牆皮流下來,血淋淋的瞧著格外滲人。


    公堂之外站了許多的百姓,均沒有想到事情會這般發展,一時竟也四顧無言。


    正在此時,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顧清池害我們,我們要一個公道!”


    隨著他的話音響起,人群中便有數十人開始應和他的聲音。


    而堂上之人則不住地哭嚎著,一麵訴說著自己有多麽的慘。


    兩相應和之下,也讓秦釗的臉色變了。他站在原地故作為難了一番,方才沉聲道:“今日且到這裏,本官要斟酌之後再行決斷!”


    顧清池得到消息的時候,這件事情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然而這還隻是第一件。


    先前被官差捉住的那些暴民們,也寫了認罪伏法的狀子。隻是那些罪證上麵,卻將自己之所以造反的原因,歸結為了顧清池征收的苛捐雜稅。


    有了這些證詞,再加上那些個百姓的口口相傳,一時之間,顧清池的名譽倒是臭了下來。


    秦釗深知眾口鑠金的道理,將事情做到這一步之後,他便快馬加鞭的命人將這些所謂的“證據”送到了京城。


    果不其然,很快皇帝的手諭便傳了下來。


    “王爺,皇上著咱們即刻回京呢。”


    接到皇帝手諭之後,秦釗便前來找顧清池。這些天安陵郡裏的消息真真假假摻雜著,他不信顧清池不著急。然而顧清池卻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對於任何消息都不回應,這讓秦釗有些吃不準顧清池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現下好了,皇帝的手諭便是定心丸,任憑這顧清池想要如何蹦躂,如今都隻能乖乖的跟著自己回去。


    等到回去之後,那便是皇帝要做的事情了。他的任務,就可以完成了!


    一想到齊明磊的臨終遺言,秦釗便覺得心頭一陣憤怒,這都是顧清池害的!


    見秦釗低著頭,顧清池唇邊冷笑,淡淡道:“好,本王知道了,那就回吧。”


    ……


    六月末的時候,一行人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與來時不同的是,這一行人裏麵少了齊明磊。


    先前的時候,那些認罪伏法的暴民和行刺之人,都被提前押解回京。


    而那些人回去之後會見到誰,則是一個十分明顯的事情。


    顧清池心知肚明,麵上卻是分毫不顯,對於秦釗有意無意的加快速度也沒有說什麽。


    不過七八日的工夫,便重新回到了京城。


    才到了城門口,便有麵白無須的宮人在此等候,要需按照這一行人進宮。


    顧清池見狀,心中嘲諷,知道皇帝是等不及了,隻淡淡道:“本王換了衣服便去。”


    說完也不管這太監的表情,徑自打馬而去。


    好在他一向狂妄慣了,所以那太監雖然跺腳有些著急,卻也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當,還回頭問向其他的大人們,道:“幾位大人可要先行進宮?”


    秦釗聞言,連忙笑道:“那是自然,皇上召見,我等自然是立刻要前往的。”


    一麵說,一麵隨著眾人去了皇宮。


    曆經百年風雨的皇宮,雖經風吹雨打,依舊帶著*肅穆。


    禦書房內,皇帝正在批閱奏折,得知這一行人回來,放下手中的奏折,道:“宣他們進來。”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便見那幾人快步走進來,紛紛行禮道:“微臣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


    此番,山東的幾個官吏也都隨著來了,不過前來做什麽,卻是格外的讓人琢磨了。


    “平身吧。”


    皇帝看了一眼下麵跪著的幾個大臣,淡淡道:“安陵郡之事究竟為何,且說來。”


    他早在日前便接到了秦釗的書信,自然知道了來龍去脈。隻是這些年帶夠了麵具,所以他便是心中十分開心,麵上也是一副沉痛的模樣。


    好在秦釗聞弦歌而知雅意,這一件事,做的十分的合乎自己的心意。


    見皇帝發了話,那些人也都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便一五一十的將暴動之人的話表述了上來,又將那些人的供詞呈給了皇帝。


    等到顧清池到的時候,就隻見禦書房裏的人各個神情凝重了。


    “給皇兄請安。”


    顧清池行了禮,便見皇帝目光陰沉的瞪著他,冷哼道:“你做的那些事,還讓朕如何安的了?”


    聞言,顧清池唇角微勾,問道:“不知皇兄這話何意?臣弟不大明白。”


    “不明白是麽?那朕就給你個明白!”


    皇帝說到這裏,將那些證據都砸了過去,沉聲道:“先前你去安陵郡時,朕決議要給你一個公道,可現在,你看看這些就是你要的公道!給朕一個解釋!”


    顧清池隻拿目光一掃,便看清楚了上麵所陳述的東西。他對這些早就心知肚明,因此神情不變,隻是道:“臣弟沒有做過,這些是偽證。”


    “嗬,好一個偽證。”


    皇帝神情不善的盯著他,道:“可有證據?”


    “沒有。”


    顧清池回答的幹脆,皇帝倒是有些心中驚疑不定,因冷聲道:“沒有證據,那你便去大理寺給朕好好反思反思吧。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事情的經過,什麽時候再來見朕!”


    隨著他話音落下,便見得外麵一隊禦林軍走進,不由分說的便將顧清池帶走。


    直到顧清池的身影消失不見,皇帝才捏著眉心道:“你們也都退下吧。”


    在皇帝發飆的那一刻,眾人都有些心驚膽戰,此時聽得皇帝這話,紛紛行了禮朝外走去。


    等到禦書房內隻剩下了皇帝一人,他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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