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突入大氣層的行為,哪怕有保護罩的保護也是顛簸的。就算是正常的穿梭機降落也並不都令人愉快,更何況是這樣失控狀態下的被動突入。


    從顛簸程度和穿梭機的速度來判斷,駕駛員已經在盡力用反推力減小速度了,然而顯然這相對於穿梭機本身收到的引力來講還是太小,太微不足道。


    戚h想,她猜對了。這種引力絕對不是普通的星球引力,而是有什麽奇特的力量作用。


    太強大,也太有針對性。


    她的心裏也難免不安起來。


    麥兜還在她的耳畔報著速度數字。它已經進入了這家穿梭機的內部係統,獲得了很多的傳感訊號和星球本身的數據資料。在戚h的追問下,星球本身的數據也被它提煉整理出來。


    “空氣成分與土星、木星較為類似。百分之九十的氫氣,百分之十的氦氣,還有少量甲烷乙烷等。


    該行星為氣體行星,密度為每立方厘米零點六克,重力加速度9.9,赤道自轉周期為十小時五十八分……”


    一項項數據被報出來的時候,戚h心中暗道:不單單是大氣層,就連各項屬性都與木星極為相似。


    氣體行星。實在是個很糟糕的事情。


    這意味著除非有足夠的浮動裝置,他們不能離開這艘穿梭機,而且就這樣的大氣條件和溫度等條件,估計這裏也不會有生命――起碼不能讓他們來當做食物。


    不……不用考慮這種東西。


    n型穿梭機配備了氧氣生成裝置,也有必要的食物和水應急存儲。甚至在危急情況下,它可以通過科技手段利用元素合成的方式產生水和合成食物。


    外麵的可見度很低,氣體濃稠,風速大,這種境況下,單體逃生艙,甚至小型逃生艙一旦迷失其中也很難再找回來吧?


    正想著這些,穿梭機中已經又回到了之前混亂的狀態,甚至比在蟲洞中的時候還要可怕。


    “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們會墜落?”有人嘶喊著,“不要騙我!這明明就是墜落狀態!這個速度絕對不正常!”


    “天啊――我們會死的!”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


    “我要回家……放我們回家――!”


    此起彼伏的哭喊讓戚h頭疼不已。她一直受不了這種噪音,尤其是在思考的時候她需要安靜。所以在自己的實驗室建成時,她安裝了幾乎是自己能支付的最高級的隔音設備。如果不使用通訊裝置,就是外麵發生大規模爆炸,她也隻能感到無聲震動。


    蘇瑞爾將戚h的手都抓紅了,但是至少她沒有發出惱人的尖叫。反而因為戚h之前的提醒,她有了一定的準備,此刻她害怕,她緊張,她不知所措,但是一點點的鎮定仍然出現在她的思想中,使她能保持清明。


    這對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來講,並不是那麽容易的。


    戚h一邊閉眼感受穿梭機的運動,喃喃道,“現在速度已經降下來了,隨著外部密度增大,穿梭機的速度會越來越慢。”


    通過剛剛幾次的阻滯和麥兜的測算,戚h可以斷定那股莫名將他們帶來這個星球的引力已經消失。如果能保持這個狀態的話,駕駛室那邊甚至可以重新啟動穿梭機,離開這裏。


    隨著她的話,穿梭機的速度果然變慢了。


    “然後駕駛員會啟動逃逸程序,試圖離開這個星球……”


    蘇瑞爾靜靜聽著戚h的話,雙手越抓越緊,顯然是緊張的要命。


    “戚h!我們……我們在上升!”她小聲驚歎起來,臉上出現了喜悅的情緒。然而當她看到戚h臉上的神色時,卻意識到事情遠遠沒那麽簡單。


    “當穿梭機達到一定高度時,那股神秘的引力恐怕會再次出現。”


    說著,本來已經進入上升狀態,有了初速度的整個機身仿佛被什麽東西抓住了,又開始下墜……


    “果然。有什麽東西不想我們離開呢。”戚h臉上的表情稱不上害怕和焦急,但也並不輕鬆。她不是那些漫畫裏或者小說裏永遠胸有成竹的主角。如果沒有救援的話,他們不知道能不能離開這裏。又要被困多久。現在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通訊不會被中斷。


    “戚h,那……我們該怎麽辦?”蘇瑞爾已經對自己身旁這個比自己還小,看上去還要瘦弱,蒼白的小姑娘產生了依賴。到目前為止,她所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她甚至預測到了。


    “等。”戚h皺著眉頭,看機艙內混亂的氣氛和越發驚恐的人群。


    這架穿梭機並沒有完全客滿,但是也有一千三百多人。等他們中大部分意識到穿梭機無法逃脫的時候,恐怕就會有人提出離開穿梭機。


    雖然外麵也是未知,但是通常情況下,大多數人總會認為,留在穿梭機上就是等死。


    因為摩擦係數已經降低到一定程度,窗外的屏蔽裝置被取消。人們可以通過窗戶看到那無盡的黃沙大漠,荒涼又可怕的自然環境使得機艙內的混亂進一步提升。


    沒有兩秒,屏蔽再次出現。有時候,不知道才是一種幸福。


    “戚h。”麥兜突然道,“這個星球上還有其他人類。”


    這是氣體行星,大氣中又沒有足夠的氧氣,目前人類還沒有在這種嚴酷的條件下生活的能力。也就是說那些人也很可能和他們一樣,是被帶來這裏的。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麥兜如果知道了這個,那麽意味著駕駛員也知道了這種情況。


    他們該說話了。無論前麵的駕駛艙內究竟坐著誰,是無能還是能力卓著,這種時候已經不能再沉默下去。就連乘客艙內的乘務員也驚慌到一句撫慰人心的話都說不出來。


    再這麽下去就算他們能成功脫困也是要出人命了。


    “給位乘客請勿驚慌,因為導航儀故障,我們現在的坐標位置發生偏離。而我們的逃逸動力係統也因為蟲洞電磁脈衝的影響無法正常啟動。但是我們並沒有與公司失去聯係,中心已經告訴我們,有救援隊馬上就要到達這裏。請各位耐心等待,並享用十七維度公司為您奉上的美食和飲品,以及精彩節目。”


    話音剛落,所有原先中斷了的電視節目又恢複了正常。而機艙裏驚慌的人們,也總算受到了撫慰。


    “既然這樣,應該是沒事了吧?”


    “哎,怎麽老是故障故障的啊……下次不做十七維度的穿梭機了!”


    “可是十七維度比較便宜啊……”


    “便宜沒好貨,不知道嗎?”


    當然一千多人中,也有敏感的發現駕駛員所說恐怕並不是真的。至少是有所隱瞞的。


    “騙人!他們在騙人!”這樣的聲音時不時出現,但是畢竟還是相信駕駛員的話的人比較多。而且那些高喊著騙人的人,也沒能拿出什麽具有說服力的話來讓大家信服,隻是高喊著騙子騙子。


    有人向之前站起身來說話的那個駝背男人看去,他這時候果然站了出來,點頭道:“我們並沒有與聯盟失去聯係,大家可以試試看,還可以連通網絡的。”


    大家一聽紛紛拿出自己的設備來嚐試。


    “果然如此!”


    “天啊,太好了!”


    “是要沒有失去聯係,應該就沒問題吧。”


    戚h看著那個人,聽他說這些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怪異感。那男人正好轉向戚h這邊,和她視線對上的時候,露出了一個極為友好,善意的微笑。他的眼睛……是漩渦狀的!


    戚h心驚了一下,定睛去看,卻發現一切正常。這個男人就好像無數的聯盟普通人一樣,有著最常見的黑褐色眼瞳。


    是看錯了吧。她想。


    穿梭機徹底不動了,仿佛漂浮在空中一樣。麥兜傳回的訊息告訴戚h,駕駛員熄滅了所有動力引擎,顯然他們也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浪費動力是不明智的。


    “這個星球隻是引力異常,但是通訊方麵並沒有中斷。一共有十六艘大小不同的穿梭機被困在這裏,其中包括三艘是個人穿梭機,兩艘出租用迷你穿梭機,七艘星區內短途載客穿梭機,四艘可以跨越星區的大型穿梭機……”


    “沒有貨運機和跨星係穿梭機?”


    “沒有。”


    麥兜的回答讓戚h陷入了思考。


    “另外,”麥兜再次開口,“在咱們到達這個星球前,軍方的特種小隊已經到達。他們的有一艘艦艇在星球的外部軌道上環繞,另外還有一艘軍方特別穿梭機即將進入軌道。據穿梭機駕駛員通訊記錄,救援小隊將在二十分鍾後到達。”


    “特種小隊?比救援來的還早?”戚h驚訝,“駕駛員知道嗎?”


    麥兜作出否定回答:“我是利用穿梭機上的設備偵察到的這個秘密頻段,除非有特別的解密能力,否則商務穿梭機是不可能收到軍方頻段的。”


    戚h也知道這一點。穿梭機上的很多設備其實都有潛能存在,可做多種用途,甚至是在特別條件下能達到軍用標準。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這些功能都被封鎖住了。


    這也是戚h所慶幸的。在最極端的情況下,她不介意出手入侵這架穿梭機,帶著它離開這個神秘而未知的地方。至於那些麻煩,就留給軍方的特種小隊去解決吧。


    “隊長,不等等文書官嗎?”突入大氣層後,二十架巨大的機甲形成了三個梯隊,一同向更深層的地方降落。


    結束了俯衝階段,通訊恢複之後,老實厚道的三洛洛率先提醒道。


    邢天和冷冷道:“她已經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艘降落器來到了他們附近,很快文書官請求通訊的訊號燈亮了起來。邢天和接通通訊之後,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位金發美女略帶憤怒的表情。


    達哈吹了個口哨。他顯然認為,這樣的怒容讓文書官看起來更加誘人。


    “邢隊長!”文書官的聲音帶上了嚴厲的質問,“請你解釋為什麽沒有按照規定隊形降落,並且將通訊置於自由連通的狀態!”


    邢天和皺了皺眉頭。“我現在沒有時間解釋,請你去查手冊。另外,通訊一直處於自由聯通狀態,如果蘇文書官不知道如何連通,請自行返程吧。你每次請求的舉動也讓我很困擾。”


    通訊自由聯通是指雙方互相對話時不需要對方同意,己方隻要按下特殊按鈕便可以說話。而請求通話則是需要對方同意才能連通。


    兩者並不互相幹擾,而是獨立的。在執行任務時,自由通話使用的是特別頻段,邢天和早已經打開了這個頻段。而這位姓蘇的指揮官顯然不懂得這一點。


    “隊長……她究竟是怎麽回事?”隊員們議論紛紛,“這樣的文書官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邢天和雖然心中也有這樣的擔憂,但是還是冷冷道:“集中精力,尋找引力異常區域。”


    “是!”


    他們的隊形已經固定,降落器改變形態,可以在大氣層內移動,而機甲則環繞在文書官乘坐的降落器周圍做防護。


    十幾分鍾過去了,周圍除了漫天的黃沙和濃得不得不開啟特殊視覺輔助裝置的霧氣,再沒有其他東西。外麵的風聲大得驚人,風速也非常可怕,幾乎達到了每秒四十到五十米。好在他們的裝備都是適應特種作戰而研發的,所以對這樣的環境還算適應。


    “隊長,右前方有一架穿梭機。”約克文匯報道:“是否要與他們接觸?”


    約克文相當於隊內的偵查員,他的機甲也更偏重偵查探測的能力,同等條件下包括是“視覺”在內的各種能力都比其他機甲要強。


    “不用。”邢天和看了那機甲一眼,道:“救援留給救援小隊,我們繼續任務。”


    “明白!”


    十七維度的n型穿梭機。路過那穿梭機的時候,邢天和很快判斷出了它的型號和公司。


    和漸漸安靜下來的大多數人一樣,戚h打開自己的閱讀器,繼續讀之前讀到一般的論文。這時候麥兜突然道:“救援艦進入軌道,發射了五架救援機甲。不過他們在星球另一邊,救援到這裏需要……十七個半小時。”


    戚h道:“駕駛室那邊有什麽動作?”


    “目前沒有。機長正在與其他穿梭機通話,了解情況。”麥兜道。


    “救援不會按照遠近順序吧?”戚h問道,“小型穿梭機的防護罩恐怕在這個星球的白天光照條件下,隻能堅持30-40個小時。也就是三到四天……不知道他們已經到這裏多久了,但是作為救援隊成員肯定要先考慮這一點。”


    “確實如此。”麥兜道,“駕駛室內也是這麽說的。”


    “麥兜,更正預估時間。”


    “更正時間:距離救援還有……七十五個小時……”麥兜的聲音毫無起伏,“我們是最晚到達的,又是大型穿梭機,應該也是最後活得久遠的。”


    戚h將所知道的一切在腦海中過濾,終究喃喃道:“恐怕實際時間比這還要長。”她有預感,這個星球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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