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快很徹底,失去了主要電力供應的安全區營為了節省電力點起了一堆堆篝火,隻有在最需要的時刻他們才會動用電能。


    營地裏一座座小房子裏,點著蠟燭的幸存者們輪番值夜,誰也不確定怪物什麽時候會來,夜裏的氣溫很低,但他們隻能忍耐。


    江洛從街道上走過,蹲在商店門口的小男孩正對著玻璃嗬氣,然後用手在霧上寫字,似乎在思念什麽人。


    “不是說了嗎,晚上不要到處亂跑!”一個女人從遠處跑來,警惕地望了一眼一身黑衣的江洛,拉起小男孩的手快步走回屋子裏。


    整個安全區都是在一座郊區小鎮的基礎上建立的,所以還有部分建築可以提供庇佑,至於小鎮本來的居民是如何與大量移民妥協的就不得而知了。白天的時候安全區平靜甚至有點死寂,到了晚上每個人的臉上都能找到一種壓抑的緊張氣氛,街道上空無一人,每個屋子的門窗都緊閉著,他們不但害怕怪物也害怕人。


    在黑夜的遮蔽下趁機作惡犯罪的人不在少數,畢竟沒有了文明時代的各種製約,部分人就可以為所欲為。


    江洛來到安全區外圍的整個最高的一棟六層樓房麵前,這裏以前應該是個大飯店,在周圍一群低矮平房中鶴立雞群。樓房的鐵門緊閉著,但在樓房裏卻卻有一些光亮。好在這種老式的建築一般都有排水管,他花了十幾分鍾終於爬上六樓天台,但鐵門卻從裏麵反鎖著。


    他靠在牆上仰頭望了望漆黑的夜空,閉目養神。大概過去兩三個小時的樣子,淩晨一點多的時候,一聲尖叫打破了沉寂的夜晚。


    江洛猛地睜開眼睛,趴在天台上循聲看去,安全區最外圍修築木牆的地方,一片黑黢黢的生物正騎在牆上躍進安全區,宛如潮水一般。而最先發出驚叫的地方正是距離木牆最近的一棟小平房,發出聲音的地方也最先引起了怪物的注意,這片在黑暗中湧動著的潮水衝向了平房。他們圍著平房發出嘶啞地叫聲,宛如鬼魅,但卻無法突破水泥牆的阻攔。


    兩百米外,借著月色江洛基本可以確定,這些入侵的食屍鬼正是遺跡裏他們所遭遇的怪物!猜測是對的,他們進入遺跡後把這些怪物從墓坑裏麵放了出來,隻是不知道它們的數量到底有多少,不過從目前來看,密密麻麻一片宛如黑潮。


    柳朝不是說食屍鬼在平常隻有十幾隻嗎,今晚的數量似乎多得有些詭異。


    那群食屍鬼圍繞著平房轉悠了幾圈卻無可奈何,最終就像孤魂野鬼一樣遊蕩在街道上,但家家戶戶都閉緊了門戶,他們隻能隔著牆壁張牙舞爪。


    這些食屍鬼的智力水平看起來就和猴子差不多,安全區的幸存者有所防備之下根本不用畏懼這些東西!


    “啊......”


    一聲慘叫再次打破了恢複的平靜,這次聲音發出的地方就在江洛所在的小樓!


    “這特麽怎麽回事?”


    “我擦!它們來了!”


    “快堵住門!”


    樓下傳來了劇烈的爭吵聲,江洛向著樓下望去,遊蕩在大街上的食屍鬼就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飛速地爬上二樓,在那裏一扇窗戶被人從裏麵打開了。它們向洪水一樣湧進二樓,最開始隻有十幾隻,但很快就從地麵到二樓排成了一條黑帶。


    “那個龜孫子不見了,肯定是他幹的!”


    ......


    半小時內,樓下陸續傳來了紛擾的聲音,有尖叫聲、慘叫聲、混亂的腳步聲甚至還有槍聲,但這槍聲固然打死了一兩隻食屍鬼,但卻引起了更多食屍鬼的注意,這槍聲在寂靜的暗夜裏就像是信號槍一樣,所有的食屍鬼都被吸引過來了。


    很快,六樓傳來的腳步聲讓江洛心中一緊,應該是那群人逃到天台來了。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爬到水箱後麵躲藏了起來。


    天台的鐵門被打開,意外的是進來的人竟然還是熟人。


    “圓圓,你在這裏躲好,我一會兒就回來。”是那個中年男人鹹渭。


    名叫鹹圓圓的小女孩竟穿著一身女仆裝,不過還是髒兮兮的,白色的絲襪都被灰塵髒成了灰色。她沒有說話,但是卻拉著鹹渭的袖子。


    鹹渭背對著她愣了一會,沉沉歎了口氣,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一樣,大步走進鐵門,哐當一聲,他從裏麵反鎖了鐵門。


    這樣天台的鐵門就被徹底鎖住了,樓下的怪物沒有智慧,不可能會開這種栓鎖,無論下麵發生什麽,一到白天食屍鬼就會退去,那時候鹹圓圓就可以通過呼叫別人打開天台的鐵門獲救。


    鹹圓圓呆呆地坐在地上望著被反鎖的鐵門,月光照在她身上,灰撲撲的女仆裝顯得黯淡無比。


    樓下的腳步聲急促而又慌亂,伴隨著男人粗重的喘息聲,江洛通過他試圖打開門栓的聲音可以猜測出他應該經曆了一場生死搏鬥才能逃到六樓的天台,但鐵門已經被鎖死了,他要再次撥開也要花費時間。


    就在他即將打開門栓的瞬間,藏在陰暗角落裏的鹹渭用一根鐵棍猛地敲向他。那個男人似乎有所警惕,避開了這致命一棍,但他的左肩卻被打中了,整條左臂都失去了知覺。他條件反射地扣動了右手的扳機,伴隨著一聲嘹亮的槍響,鹹渭被打中了腹部,他滿臉痛苦地捂著腹部蹲了下去,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這個狗雜髓,居然敢害我......”他啐了口唾沫,把手槍揣進懷裏,艱難地用右手繼續挪動著牢實的門栓。


    江洛隔著鐵門能夠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但過了一會兒他又傳出了慌張的聲音。


    “日嘜,你這個瘋子,放開我,我不要陪你一起死!”


    接著是食屍鬼的冷噝聲,它們追來了!


    此刻中槍的鹹渭卻發出了驚人的力量,他緊緊抱著男人的腿往後拖,不讓他打開鐵栓。


    “瘋子!瘋子!放開,放開啊!”拳頭打在背上的沉悶聲音從門後傳來。


    “啊,我日你.......”


    五隻食屍鬼從六樓的樓梯跳了上來,男人朝著走廊盡頭跑去,還連續開了三槍,但卻沒能打中任何一隻,在子彈耗盡後,五隻食屍鬼就像猴子一樣跳到他身上,用鋒利的爪子和牙齒撕開了他的喉嚨。


    “咕隆......咕隆......”


    鮮血汩汩地從他的喉管中流出,躺在地上的鹹渭靠著鐵門坐了起來,他望著逼近的一群渾身膠皮一樣的慘白食屍鬼,發出了一抹慘笑。


    “哐哐哐......”


    就像野狗撞擊在鐵門上的聲音,以及野狗進食時候的咀嚼聲,在寂靜的晚上顯得十分清晰。


    它們在吃東西,在吞咽.......


    過了許久,鹹圓圓望著安靜下來的鐵門,流出了一行淚水,她緩緩站起身來,雙腿有些別扭地走向了天台邊上,樓下仍舊有許多的食屍鬼,但此刻都不再聚集於此處,可能是因為樓中的“食物”已經沒有了。


    她閉上了眼睛,身體向著樓下傾斜......一隻手拉住了她。


    “他不希望你這樣做!”江洛有些感傷地說道。


    鹹圓圓畢竟隻有十二三歲,這些天所經曆的的一切讓她再也承受不住,她撲進江洛懷裏瘋狂地哭嚎起來,但剛剛哭出一身,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便埋頭在江洛肩膀上低聲抽泣。


    她清楚門後發生了什麽,江洛也大致能夠猜測出她這些天所遭遇的事情。被成年男人搶去又打扮成這幅模樣,除了滿足某些紳士的要求,還能是怎樣?她沒有被折磨死就算是最好的結果了,但那個男人卻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給她報仇。


    江洛不知道怎麽評價好,在末日來臨之後的兩個月裏,他的慘痛經曆早就超過了前半生之和。見識了許多人性的醜惡、自私之後,他仍舊對那個名叫鹹渭的男人的所作所為有些觸動。是無奈,還是愚蠢?江洛心想如果是自己的話......不,如果是自己,就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江洛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身邊的人,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隻要足夠強大,就沒人能夠傷害到!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太過弱小,弱小到不敢反抗,無法反抗!


    自末日以來,江洛一直都是隨遇而安,即便他可能產生了變異,擁有了某些超常的能力,但他始終無法正視,也無法真正利用起來。


    但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他身上的話,等到被傷害再去報複?不,一開始就要阻止傷害!人生二十多年,他從來沒有過這麽渴望變強。


    鹹圓圓哭著哭著就睡著了,江洛望著夜空和不遠處四處亂竄的食屍鬼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覺也靠著牆睡著了。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那些食屍鬼早就不見了蹤跡,他小心地讓鹹圓圓靠在水箱上,然後便沿著天台的排水管爬到五樓,然後直接破窗而入。


    整個樓房裏都充滿著刺鼻的血腥味,那些屍體就像被硫腐蝕過一樣,皮膚都不見了,表麵坑坑窪窪的,身上的血肉被撕咬下很多塊,大部分地區都隻剩下了骨頭,內髒全都不見了,腸子順著肚子上的大洞流在外麵。頭部更加淒慘恐怖,嘴巴被撕得脫臼,食屍鬼從他的口腔處往上吃掉了他的腦子。


    江洛強忍著嘔意穿過這些屍體來到六樓的天台入口的走廊。


    那是個身著白色襯衣的斯文男子,但此時已經看不出相貌了,隻是從體型上來看像是個白領紳士。他兩個眼珠都被摳走了,同樣是嘴巴被掰得脫臼,腦子應該也被吃掉了,其他地方的慘狀和之前的屍體如出一轍。


    江洛從他身上搜出了兩把手槍,這是雙七式手槍,是基層民警的配槍,這種手槍最大的好處就是使用方便。江洛小心地擦拭著槍上的血跡,確定關掉保險後就將兩支手槍放進了褲袋。


    他拖起白色襯衫男的屍體直接從走廊盡頭的窗戶處丟到了樓下,然後轉身去看另一具屍體。


    那具倒在鐵門前的屍體已經認不出是誰了,江洛拿出從五樓找到的紗布蓋在了他的屍體上,然後拖到了一邊。


    做完這些後,他旋開了鐵栓。天台之上,鹹圓圓靠著水箱仍在沉沉地睡著,江洛歎息了一聲,把她抱了起來,向著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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