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爹做到這麽沒威嚴,秦築可以說是很心酸了。


    不過對於還沒兒子的秦築而言,在他年紀大了,閨女為他擋在前頭的時候,那種感慨,比什麽都來得珍貴,他嗬護的孩子,也開始在盡力的嗬護著他。


    秦若白拉著百裏禦往屋內而去,百裏禦看著二人牽著的手,有一瞬的恍惚,說實在的,他也是獨自一人做決定習慣了,秦若白在他麵前率先決定好,讓花生去把人請來那會,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依舊不被需要。


    可這會兒,他又有點愉悅了,她還是需要他的,秦若白同樣也是信任他的。


    其實他們都想太多了,秦若白真隻是實事求是,不想拿母親的生命開玩笑,她父親舊傷太多,內力凝滯,而且百裏禦若是敢動手腳,她必然會拍死他。


    她要的是最恰當的選擇,也是減少風險的做法罷了,至於為什麽不選擇花生,那是因為她用了內力之後必然會勞累至極,這段時間需要花生來替她警惕,仇人太多,不得不防。


    “你需要將自己的力量凝結一縷,慢慢的試探,然後你就會感受到它,千萬不要前功盡棄,否則內力潰散在你母親的經脈中,會給不會武功的她造成損害。”段乘雪嚴肅的說完這些,就直接宣布,“開始吧!”


    等到動起手的時候,秦若白覺得段乘雪說的還是太過有差別了一點,這噬魂蠱不是反應很慢,而是相—當—的—慢。


    秦若白伸手握住母親的手,內力凝結出很細的一絲,慢慢探著母親的經脈,感受著母親體內跳動不一樣的地方。


    很快,她像是進入到一種境界,在裏頭她“看”見了那隻蟲子,鮮紅色的脈絡組成的一隻肥蟲,紋絲不動的趴在原地,即便是她用內力去試探,也依舊紋絲不動。


    久到懷疑人生的時候,那隻肥胖的蟲子緩緩側了側頭,像是聞到什麽好吃的東西,於是開始蠕動,它肥胖的身體拉成很細很長的一絲,開始慢悠悠的尋著她的方向而來。


    這時候她突然睜眼,她的那一縷內力快要潰散了,不過這時有人伸手貼在她的後背,溫熱的氣勁緩緩傳遞給她,她不順的氣息緩緩恢複成原來的節奏。


    一直到天色漸黑,月牙已掛天邊,星河初現端倪,屋內點上了燭火。


    秦若白和百裏禦都滿頭大汗,段乘雪才終於出手,五指並攏,手執四根細長銀針,眼鋒銳利,隔著衣物紮向一處,清冷的聲線響起:“撤!”


    秦若白緩緩收起自己的手,起身的時候眼前一片雪花,百裏禦伸手攬住她的腰部,二人身體皆已被汗濕,此刻皆是一片冰涼。


    不過秦若白沒有在意這一點,轉向段乘雪詢問:“我母親如何?”


    段乘雪並未回答,秦若白也不在乎,隻要在一旁看著,遲早知道結果。


    銀針紮著的地方,隔著衣物,段乘雪從醫藥箱中拿出一顆藥,遞給秦若白:“給她服下。”說完這個,段乘雪將那些衣物邊緣細細剪開,然後伸手捏住那四根銀針的中間,另一手速度極快的瞬間起針。


    段乘雪將隔著衣物捏著的那東西放到一個小瓷罐之中,然後用東西挑開那一片衣服,秦若白才終於看到那隻蟲子的實體。


    哪裏是什麽紅色,也根本不是肥胖的蟲子,而是一縷細長如頭發一般的東西,蜷縮在那裏,很是惡心。


    似乎看出了她的嫌棄,段乘雪解釋:“它本來是一個非常小的蟲卵,這是吸取生機長成的模樣,再過兩天它就會破開你母親的前額而出,連個傷口都不會留下。”


    也是,都和頭發一般細的東西,還真留不下什麽痕跡。


    秦若白眼神微暗:“這東西還能用嗎?”


    段乘雪點頭:“那是自然,它現在隻是把東西吃了變成這樣,卻還沒完全消化,回到它主人身邊前,它可以什麽也不吃,獨自存活三年,更何況這東西還會自行尋找食物,雖然速度慢,可沒動物會防備它。”


    秦若白臉色又難看了一點,不過段乘雪已經起身往外而去,很快秦築也跟著進來。


    秦若白指了指那蟲子:“這東西可以給我嗎?我想將它用在二姨娘身上。”


    前麵這句話是問段乘雪,後麵這句話卻是對她父親說的,顯然秦築也聽到了這句話,客氣的詢問了段乘雪那是什麽個玩意,然後立即黑了臉,嗬斥秦若白:“胡鬧。”


    秦若白不爽的盯著自家老頭子,大有你不讓我去,我也要去的勁頭。


    秦築心一下就軟了下來,語氣緩和,小聲說道:“你放心,那女人的命必然留不下,你想對她用噬魂蠱,我去就行,你自己現在都乏力得緊,還逞什麽能!”


    秦若白愣了一下,沒想到是這麽個結果,有點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軟了眼神,嘟嚷道:“我這不是以為你舍不得麽。”


    秦築懶得理她,揮了揮手,不耐煩道:“快去歇著,這裏我會善後。”


    一股用完就扔的既視感,秦若白委屈巴巴的轉身要走,沒走幾步突然頓住,一種輕飄飄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有點不敢動。


    百裏禦就在她身旁,見她突然停住腳步,便問了一聲:“怎麽了?”


    一聲柔軟無力的聲音傳來。


    “百裏禦,接住我。”


    接住?


    隻見前頭有些狼狽的女子,已經頭一低,直直的朝著地上趴去,百裏禦趕緊上前一步,拽住秦若白的後領,往自己這邊拉,她跌進他的懷裏時,雙腳已經無法自行站立,百裏禦幹脆將人打橫抱起來。


    “老段,過來給她看一下。”


    段乘雪已經注意到這邊,厭惡的瞥了一眼這種難以下咽的狗糧,動都沒動的解釋:“她在前頭操控內力,以至於精神力過度集中,歇個十天半個月就會恢複。”


    然後理也不理的扭頭繼續給秦若白的母親開藥。


    百裏禦有一瞬間,覺得段乘雪看秦若白的眼神極為厭煩,難道這兩人發生了什麽不可和解的誤會?可是之前相處和諧,倒是不像有矛盾的樣子。


    (段乘雪:不,我那是在看你,看到她依偎在你懷抱裏那種安然信任的模樣,老子就忍不住想打你。)


    不過即便段乘雪有多少的不滿,百裏禦已經抱著人回去了,順便還親自給暈睡過去的某人洗了個澡,親手替她絞幹頭發,並且抱著她安眠。


    這邊,秦築看著江采蓉那蒼白的臉色,整個人極為瘦削的縮在床上,顯得一張床特別的大,也特別的沒有安全感。


    他起身拿著段醫師留下的那個小瓷罐,披上青灰色的大氅,連夜出城前往秦氏家廟。


    沒人知道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家廟的人直接被換了一批,並且抬出了一具屍體。


    他沒有用那蟲子,讓她慢慢等死,等同於是讓她對生報以希望,他用不來這種方式,他直接幾刀了結了她,至於為何不是一刀,畢竟不能讓她死的太過輕易,否則也太幸福了一些。


    此後世上再無杜紅月,秦家也沒有二姨娘。


    而江采蓉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嗎?


    其實她是有感覺,那種無法控製的睡意,朦朧中感覺到來來往往的人,她想清醒過來,卻怎麽也睜不開雙眼,很絕望想放棄,可又舍不得自家那個蠢兮兮認死理的閨女。


    猶記得上一次被孩子她父親氣暈,看到那孩子哭得一點都不優雅的跪在她床前,看到她醒來時展露的那種欣喜,小心翼翼的握著她的手,說“母親還好你沒事”時,她其實很想哭,可硬生生忍住了,她得笑的讓人放心才好。


    不然……她家若白得有多傷心。


    天色泛著青,還不是很亮的時候,江采蓉睜開了雙眼,這一次握著她手,坐在床頭的是她的相公。


    嗯,那張臉依舊那麽醜,和以前一樣,睡著了也抿著唇,一副凶巴巴的模樣,據說這種人生性執拗,執拗的竟然不理她好多年。


    不過……老了好多啊!


    她一點動靜,秦築就睜開了眼,看著她那雙依舊明亮清澈的眼睛,他由衷鬆了口氣,替她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語氣鬆緩的喃喃自語:“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江采蓉忽然就落了淚,許久不曾得到的溫柔,重新接受起來,卻滿心的心酸,她捂著臉痛哭出聲,把秦築嚇得慌了手腳,低聲下氣的詢問:“是不是哪裏還不舒服,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段醫師。”


    說著就要起身去把已經回了楚王府的段乘雪找來。


    江采蓉拉著秦築的衣袖,大哭:“你又要走,你又不要老娘了。”


    老娘?不你跟我親娘一樣重要,掉水裏肯定先救你,老娘已經埋土裏了,如今不怕水了,


    秦築愣了一下,心裏胡思亂想摸不清頭緒,人卻識相的重新坐下,拘謹的動了動手,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坐起身的江采蓉攬進懷裏。


    這一刻,秦築眼眶也是澀澀的,一雙本就銅鈴般大的眼睛可勁的瞪大,沒敢當著自家女人的麵哭下來,他聽到自己再說:“這些年,對不住,是我不對。”


    看吧,這句話也不是那麽難,男人的麵子在妻子麵前其實也不是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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