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晴的學藝生涯正式開始。


    想要找回去的辦法,就要見到國師或者一空大師。要見他們,就得進宮。要進宮,就必須要學宮規。


    對於這一點,葉初晴再明白不過。所以,學習宮規禮儀,葉初晴沒有一點抵觸。而且興頭還比較高,學的也不錯。許氏很是欣慰,兩個時辰下來誇獎了不下十幾次。


    然而接下來卻是讓她頭疼的事情發生了。


    練習寫字的時候,葉初晴根本就不會寫。


    再看葉初夏,這個長女性格與自己很像,溫婉謙和,端莊秀麗,優雅從容,是大家閨秀的典範,是名門千金的榜樣。葉初夏自小學習功課,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詩詞歌賦無一不曉。女紅針線和廚藝茶藝在各大名門閨秀中也是名列前茅。


    可是小女兒呢?從小性子就有點野,最感興趣的就是舞刀弄槍。因為一空大師的讖言,小女兒從小沒有自由,一直被禁在晴芳苑裏。然而自己並沒有冷落她,也沒有對她疏於管教。相反,在葉初晴滿六歲的時候就讓人教葉初晴女紅針線,彈琴煮茶。


    可是……每一次去教她做針線的媽媽都被她用針紮的渾身是孔。去教她煮茶的人每次都被她灌得滿肚子水,再次聽到茶的時候臉都綠了。沒辦法,許氏就先放棄,想著等她大一點再教。私心裏,許氏還是覺得葉初晴從小被禁在院子裏,沒有自由,所以性子不好,自己也就遷就了。對於這個小女兒,她是無比寵愛的,所以在她撒嬌耍賴後,也就答應暫時不讓她學習那些功課了。


    可是,如今她都十歲了!再不學的話,可就遲了!


    許氏看看大女兒,再看看小女兒,終是歎了口氣。看來,要對小女兒嚴厲些了。再不學習的話,往後嫁人了可怎麽辦?


    許氏想了想,便起身走到桌前,看著姐妹兩人寫字。


    葉初夏端端正正的坐著,認認真真的寫著。她寫的是簪花小楷,如同她本人一樣清麗雋秀。


    轉頭看看葉初晴。她正擰著眉毛,皺著小臉,撅著嘴巴,一筆一畫的寫著,倒是也挺認真。可是她寫的字……實在慘不忍睹。


    此時的葉初晴心裏很幽怨。讓她幹嘛不好,非得要寫毛筆字?好吧,這個時代用的就是毛筆,寫的就是毛筆字。可是她是個現代人哎!天知道,她最怕的就是毛筆字了。


    還記得小時候爸爸給她報了假期特長班,練習書法。她看別人用毛筆寫字都很正常,可那毛筆到了她手裏,就變得不聽話,寫起來歪七扭八。她筆下的字就跟蟲子爬的痕跡似的,跟書法美感一點邊都靠不上。老師批評她,同學們笑話她。於是一氣之下,她再也沒去學書法。爸爸無奈,就讓她去學跆拳道。


    話說,她的爸爸是一名退伍軍人,她自小跟著也練了幾招。學習跆拳道,正是她最願意的事情。


    於是乎,從此以後,她再也沒跟毛筆碰過麵。二十多年,她都已經不記得怎麽握筆了。剛才,還是葉初夏教她怎麽握筆呢!


    她握著毛筆,寫著毛筆字,心裏異常憋屈。可是沒辦法,她還要以葉家姑娘的身份混兩個月,還得以這個身份進宮。等她見到了國師和一空老和尚,哼哼!到時候回了現代,這兒的一切都跟她沒關係了!


    嗯,現在暫且忍耐,不能生事!平平安安穩穩當當過完國聖日,那就萬事ok啦!


    葉初晴越想心情越好。可是站在她麵前的許氏心情就不那麽好了!


    “你寫的是什麽?”許氏冷不丁的問道。她實在看不下去了!葉初晴寫的字簡直不堪入目,偏她還咬著筆杆發呆,時不時傻笑兩聲。這……這算怎麽回事?


    葉初晴愣了愣,抬起頭,臉上換上一副委屈的神情,嘟著嘴開始撒嬌:“娘親,我都寫了好幾個字了,你看你看,我的手都酸了。”葉初晴邊撒嬌邊抬起手給許氏看。


    許氏如今正有些生氣,對她的撒嬌自然不再縱容:“好了。”她的語氣比往常有些嚴厲:“你就寫了這麽幾下,手就酸了?你看你姐姐都寫了那麽久,怎麽不見喊累的?”


    “因為她是姐姐啊!”葉初晴撇撇嘴,立馬反駁:“再說了,姐姐從小就會寫字了,是無數閨閣千金當中的才女,我能和她比嗎?”


    許氏氣的說不出話來,頓了頓,才說道:“好好好,就算如此,那你看看,你寫的都是什麽?你以前的字雖然不是很好看,倒也還過得去。可是現在,你別說寫的比以前好些,簡直就沒辦法看。你自己說說,你寫的什麽?你能認得出來嗎?”


    葉初晴雖然驚訝於許氏今日的憤怒,但她篤定許氏對葉初晴的寵愛仍在。所以,她就又開始撒嬌扮癡:“我寫的呀,我寫的當然是字啦!”葉初晴笑嘻嘻的一個一個指過去:“這個是人,這個是文,這個是天,這個是平,這個是大,……”


    “夠了!”許氏厲聲打斷了葉初晴的話,指著她寫的字問道:“你看,你自己看看,這個字像人嗎?分明像八。這個文字,看著就像是叉。還有天,平,你說你哪一個字是能認出來的?”


    葉初晴眨眨眼睛,一臉無辜:“那這個大和小不都挺好的嗎?”


    “挺好?”許氏厲聲一問,頓時氣的說不出話來。


    葉初夏見狀,忙跑過去扶住許氏,柔聲安慰:“娘,您先別著急。小妹或許是長久沒寫字,有些生疏了。我一定好好教她。”


    許氏坐下來,撫著胸口長籲短歎:“唉!你說你們兩個明明是嫡親姐妹,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哎喲,這可怎麽辦呢?”


    葉初晴立刻黏上去,鑽進許氏的懷裏拱來拱去,嬌嗲的喚了聲:“娘!”


    許氏無奈的歎口氣,伸手撫著葉初晴的頭發,說道:“你說,娘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啊!”


    葉初晴從許氏懷裏抬起頭,嘻笑著說道:“打我……您當然是舍不得的!罵我,沒什麽作用!所以,娘拿我沒辦法!”


    葉初夏聽了她的話掩唇輕笑道:“小妹臉皮是越發厚了,也越是伶牙俐齒了!”


    葉初晴興奮的跳出許氏的懷抱,眨著眼睛說了句:“那當然!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嘛!”


    此話一出,葉初夏頓時變了臉色,一臉惶恐:“不……小妹,我……不是這個意思……”


    “嘿嘿!”葉初晴卻是笑得沒心沒肺:“這有什麽?我不就是臉皮夠厚嗎?不然哪能哄的爹娘高興,還這麽寵我呢?我還要再接再厲,爭取早日達到天下無敵,這樣以後就沒有人敢欺負你們啦!”


    許氏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就你的歪理多!”


    葉初夏笑道:“小妹這麽會討人歡心,咱們都恨不得把她寵上天呢!”


    葉初晴抬起腦袋,笑著說了句:“娘啊,要不你再給我生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唄!這樣你就可勁兒寵最小的,你們不再這麽寵我了,或許我就懂事了呢!以後咱們一大家子都寵這個最小的!”


    誰知許氏一聽這話,頓時臉色大變,似有一股悲戚之色在蔓延。


    葉初晴望著許氏,有些不解。又轉頭看看葉初夏,見她也是一臉茫然,頓時心裏猜測著,自己說錯了什麽?


    許氏突然站起來,什麽也不說就往外走。門口碰上了葉青雲。


    葉青雲見妻子臉色不好,臉上是掩不住的悲傷,頓時心驚:“倩如,發生什麽事了?”


    許氏淚眼汪汪的喚了聲:“相公!”便扭頭急急跑開了。葉青雲來不及說什麽,立馬追了上去。原本追到門口的孫媽媽和林媽媽還有許氏身邊的大丫鬟斐兒都相互看了看,停下了腳步,隨後唯有孫媽媽跟了去。


    許氏,閨名倩如。葉青雲在人前一直稱呼為夫人,隻在私下裏稱呼閨名。許氏在人前也一直稱葉青雲老爺,私下裏稱作相公。適才或許情急,兩人竟把私下裏的叫法叫出來了。


    葉初晴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呼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這是怎麽啦?”轉身跑到葉初夏麵前,問道:“姐姐,娘怎麽了?”


    葉初夏愣愣的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麽多年,娘雖然也有時候會傷心,可她從來不告訴我原因。”


    葉初晴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突然一拍腦袋,叫道:“哎呀,一定是爹欺負娘了!”


    此話一出,房裏眾人包括葉初夏都奇怪的看著她。


    然而沉浸在自己思路當中的葉初晴全然沒有發現,而且更加的語出驚人:“不會是爹有了外遇吧?剛才我是提到了小弟弟小妹妹娘才傷心的!一定是爹外麵有了相好的!”


    眾人頓時臉皮抽搐,對二姑娘的想象力那是相當佩服的。


    但是葉初晴好像還沒完,突然間驚叫一聲:“我去,該不會是爹要納妾吧?難怪娘要傷心了!哎喲喂!”


    眾人隻感覺頭頂上一片烏鴉飛過。


    葉初夏見她越說越不像話,遂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低聲說道:“你別胡說!”


    這時候在門口的林媽媽終於聽不下去了,慢慢走進來行了一禮,道:“這個事情,還是奴婢告訴兩位姑娘吧!免得姑娘們胡亂猜測!”


    林媽媽是許氏的陪房,是許氏從娘家帶過來的,很多時候都是許氏的代言人。


    葉初夏點點頭,林媽媽便說道:“二姑娘剛才說的老爺納妾,那是不可能發生的。”


    葉初晴有些不解:“為何?”


    林媽媽講述道:“當年夫人進了葉家,上頭還有一個老夫人!夫人進門後很快就懷上了,生下了大姑娘。老夫人一直盼著是個孫子,沒想生下來的是個孫女,老夫人便有些不喜,想著給老爺納妾。老爺不肯,老夫人也不好相逼,隻是每每責罵夫人不懂事。可不知為何,夫人自生了大姑娘之後,就再也沒能懷上。為此受盡了老夫人羞辱。”


    聽到這裏,葉初晴頓時感慨一聲:“典型的惡婆婆啊!”


    林媽媽迅速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知名情緒,很快掩去,繼續說道:“就這樣大姑娘四歲多的時候,老夫人非逼著老爺納妾。若是老爺不答應,就要休了夫人。老爺隻好妥協,順著老夫人的意思,娶了老夫人娘家的侄女兒文氏,做了平妻。”


    “平妻?”葉初晴又開始一驚一乍:“還有這麽個職位?”轉頭卻看見葉初夏臉色發白,頓時沒再多說。


    林媽媽接著說道:“文氏進門後不久,夫人和文氏雙雙傳出喜訊。老爺高興壞了,老夫人也很開心,都極為重視夫人和文氏的肚子。轉眼過了九個多月,眼看著就要臨盆了,這時候卻出了事。”


    姐妹兩人的心都被懸了起來,葉初夏緊緊絞著手裏的帕子,一臉驚懼。葉初晴卻是眨巴著大眼睛望著林媽媽,一臉八卦


    的神色。


    “文氏仗著老夫人侄女的身份,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以為自己隻要生下兒子,就可以從平妻變為正妻。所以,文氏想了一條毒計。”林媽媽的目光漸漸變得悠遠,仿佛在回憶當時的情景:“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文氏約夫人到後花園陪老夫人散步。夫人覺得有老夫人在也沒事,就去了。走了一會兒,老夫人乏了,先去涼亭歇息。文氏說池塘邊的花叢裏開了一樣奇怪的花,氣味很是芬芳香甜,她問過大夫,說孕婦聞了那花的香氣對腹中孩兒有益。夫人覺得神奇,便隨她去看。看完之後也沒覺出異樣,兩人還一起喝茶吃了點心。誰知當天晚上開始,夫人便開始嘔吐,腹痛。請了大夫來看,隻說是中毒,幸好中毒時間不長,若是再遲一個時辰,腹中胎兒必然中毒,無法成活。夫人當機立斷,要大夫開了一副催生藥,九死一生才生下了大公子和二姑娘。可是夫人因中毒催生,加上難產,徹底的壞了身子,從此後再也無法生育。”


    葉初夏臉色難看,落淚如雨。葉初晴卻是瞠目結舌,搖頭歎了句:“靠,宅鬥真黑。”頓了頓,突然問道:“那文氏和她孩子呢?”


    林媽媽歎口氣,說:“老爺知道了事情後大為惱火,嚴令徹查。最後發現是文氏搞的鬼。當即將文氏禁足,隻待她生產過後送去淨心庵清修。老夫人再三求情,反遭老爺質疑。誰知文氏是個有膽無謀之人,見事情敗露,隻想逃脫。所以,她在一天夜裏趁丫鬟媽媽們不注意,逃出了院子,卻不小心掉進了池塘裏。等被人發現的時候,早已溺斃,一屍兩命。老爺也自此向夫人保證,此生絕不納妾。老夫人受此打擊,一病不起,兩年後病逝。”


    “噢!”葉初晴愣愣的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湊到林媽媽跟前問道:“文氏是怎麽下毒的?”


    林媽媽奇怪的看了葉初晴一眼,也沒說什麽,隻是答道:“文氏所說的花香,和夫人所食的糕點,使用萬物相生相克之法。”


    “可是,文氏不也一樣聞了花香,食了糕點?”葉初晴皺眉問道:“她怎麽沒事?”


    林媽媽道:“因為夫人和文氏口味不同,所以夫人所吃的糕點和文氏所吃的糕點不同。”


    葉初晴緩緩的點頭,心裏卻冒出無數個念頭。既然文氏是個有勇無謀之人,那她如何想到食物相克之法?她又如何想要取而代之?她若一心想要逃跑,怎麽會拖著大肚子逃?等生了孩子再逃豈不輕鬆?


    反過來想,既然她有勇無謀,那她背後定有一個出謀劃策之人。這個人……葉初晴立刻想到了當時的老夫人。當時老夫人千方百計讓文氏進門,想方設法扶文氏上位。若是文氏坐穩正妻的位置,老夫人乃至老夫人的娘家都可受益。豪門聯姻,雙方獲利。所以,出謀劃策之人定是老夫人無疑。想必許氏中毒之事老夫人也有參與。


    沒想到許氏當機立斷,竟然選擇催生,這是她們沒有料到的。所以,反過來就是文氏倒黴。


    文氏原本被禁,隻等生下孩子就被送去出家。可她為何非要逃走?要逃的話到時候出家了再逃走豈不保險?再則,既然老夫人一心護她,為何逃出院子卻不去找老夫人庇佑,去後花園做什麽?就算要摸後門,可後門也不經過池塘啊!


    葉初晴作為一名刑警,看慣了人心的陰暗,也知道各種各樣殺人手法。這件事情,根本就不經推敲。


    文氏死了,最大的獲益者是誰?第一,死了一個對手。第二,她肚裏的孩子死了沒有了威脅。第三,造成葉青雲和母親的嫌隙。第四,讓葉青雲心生愧疚。一舉四得?哼哼!葉初晴心中冷笑。許氏也不像表麵上一朵柔弱的小白花。至少這一點,表明她也是個高手。


    所以,文氏根本就不是失足,而是被謀殺。至於她為何能逃出院子,必是她的身邊有許氏的人。或者,就連中毒一事,許氏也不是毫不知情。很可能,


    許氏就是將計就計,用自己的肚子冒了一次險。事情成功了,她沒有了後顧之憂。想到利用了腹中的兒女,所以對葉初陽葉初晴極盡寵愛。


    哎喲喂,這真是可怕!葉初晴不禁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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