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戳滅的熏香拿在手中,借用火折子,蘇錦音仔細端詳了一番。說這香隻是迷香,蘇錦音是不會相信的。畢竟她方才切身體會過,那種感覺,可不僅僅被迷暈了這麽簡單。


    在這寂靜無聲的庵子裏,每一間房都熄滅了燭火,仿佛所有人都進入了深眠之中。但事實,卻並不是如此。


    黑暗之中,坐在房間的桌前一夜無眠的,除了蘇錦音,還有其他人。


    天色漸漸亮起來,周芯蕊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了蘇錦音的身影。她立刻坐起來,裸著足就下了床。但整個房間裏,都沒有了蘇錦音的身影。


    周芯蕊坐回床邊,將自己的裏衣解開,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斑駁的青痕已經變淡,也沒有新的痕跡出現。


    她昨夜一直未醒,原不是錦音的藥失了效果,而是一夜無事。


    多虧了錦音!周芯蕊慶幸萬分地捂住胸口,隻盼日後的所有事情也一如蘇錦音所言,全部都會好起來。


    而被周芯蕊感恩的蘇錦音,此時已經回到了城內。她一早就換了一身丫鬟的服裝,依次在京中幾個有名的香坊打聽。她首先是假作自己便是聽了主子吩咐,來補充采買這熏香的。待到掌櫃否認了,才作出羞愧狀、道是尋錯地方了。


    就這樣擺足了架勢,一家家框過去,直到第六家也搖頭否認的時候,蘇錦音手心漸漸出了汗。


    她昨日沒能逮到對方現行,就已經是打草驚蛇了。再者,她也不能夜夜都離家宿在庵子裏,所以此事必須速戰速決。


    找不到真正的主家,配方一事,卻是可以用錢解決的。蘇錦音往甄寶齋走去。


    這甄寶齋,已有上百年名頭。除了裏頭的首飾飾品均是上品之外,這甄寶齋還有一樣獨特的營生。那就是隻要你出得起錢,女子閨房飾物無一樣不可做出來。


    將熏香擺到小二的麵前,這與眾不同的店家果也擁有與眾不容的小二。對方一眼就瞧出了蘇錦音的意圖。


    “客人,這熏香隻需要製一支還是需要製數支?”小二問道。


    蘇錦音看向對方,目中一片了然:“一支的價位,比數支還要高吧?”


    甄寶齋就是如此,若是數支,便不是在做獨品。做了出來後,甄寶齋也可以外售,故而價位反而低些。而隻定製一支,那就還需要保證獨一無二,所以銀兩要得可不少。


    蘇錦音答道:“就數支吧。”


    這客人顯然是個懂內情的。小二瞧向蘇錦音的目光也越發恭敬,他答道:“那請客人與我一起去登記。”


    蘇錦音路上問道:“此熏香的方子,屆時可否給我?”


    “自然可以。”小二推開麵前的木門,滿滿當當的熏香印入眼簾。


    叫人好奇的是,這至少數百種的熏香,卻沒有給人撲麵而來的繁雜氣味。甚至,仔細一聞,蘇錦音就發現這房中其實什麽味道也沒有。她方才鼻間的一縷淡香,不過是她自己衣服上的熏香罷了。


    “名諱。”小二將筆點上磨開的墨,然後遞給蘇錦音。


    蘇錦音落筆寫下假名,然後問道:“這熏香,最快什麽時候可以給我?”


    “客人稍等。”小二拿了簿子和那半截香走進裏間去,然後不一會兒又走了出來。


    “方子,最多再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出來。至於成品,則需要三天。”小二問道,“客人是等一等,還是三天後一並來取。”


    於蘇錦音而言,熏香的方子才是首要。因為她尋不到直接製香的坊子,若得了方子,便可從分散的材料入手。


    “我等一等。”蘇錦音答道。


    小二便應聲領蘇錦音去休息。貴的東西大部分都有貴的道理,就像這間甄寶齋一樣,除卻首飾物品擺放與別家不同,就連客人休息,也是專門有一層的。


    且這布置也甚為大氣。一層的布局來看,是單獨為間,讓等候的客人能更加自在。


    當然,也有相伴而行入一間的。


    比如,此時蘇錦音就在入廳前遇上了一位邀她同一間的人。


    李三姑娘見到蘇錦音有些意外,但這種驚訝並沒有讓她愣住,反而她甚是熟絡地吩咐那小二道:“我們是熟識,共一處便是了。”


    小二看向蘇錦音,目光有征詢。


    蘇錦音思量李蕭然一直沒有來尋自己,找李三姑娘探聽一下也好。她便點了點頭。


    小二就答道:“那請往這邊來。”


    “您上次說喜歡靠窗,故而特意給您留著這間。”這後一句,小二明顯是對李三姑娘說的。


    蘇錦音聽出這是李三姑娘常來的意思,就看了對方一眼。


    恰好,李三姑娘也正瞧過來。兩人目光就對上了。


    入房間後,隻餘了她們兩人時,李三姑娘就主動開口解釋道:“我其實早想登門去感謝蘇姐姐,隻因一直沒有準備好謝禮,才耽擱了。”


    “李姑娘客氣了。”蘇錦音聽對方這話就知道,靖北將軍這幾日一直未來尋自己,是因為他已能自己控製住心病了。不過一次,就能有這樣的定力,這樣的李蕭然倒叫蘇錦音生出幾分刮目相看的想法。


    她秉著醫者的態度,問道:“不知道令兄這幾日如何?”


    “其實早在蘇姐姐診治完當日,家兄就受了些刺激,眼眶與過去樣變得發紅,讓人看得膽戰心驚。可意料之外的是,他那日竟控製住了自己,並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李三姑娘也盼著自家大哥哥好,她就極盡詳細地把李蕭然每日的變化都告訴了蘇錦音。


    聽畢,蘇錦音就更加確定,李蕭然這是已經痊愈了。


    她同李三姑娘道:“令兄定力非凡,有此定力,心病已除矣。”


    李三姑娘聞言一喜,再三確認道:“蘇姐姐的意思是,家兄不再需要任何診治,以後也不會舊病重發了?”


    “就現今來看,應是如此。”蘇錦音點頭肯定。


    李三姑娘高興得立刻站了起來,她走到蘇錦音麵前,就要給她下跪:“蘇姐姐治好我大哥哥,就是雲敏的恩人,請受雲敏一拜。”


    蘇錦音伸手攔住了李三姑娘的行禮。


    “這並不是我一人之力就能完成的。”她不準備否認自己的付出,但也不會誇大自己的能力。蘇錦音由衷讚了一句:“李將軍是個悟性極高之人。”


    若誇定力,必定是虛言。李蕭然這心病已經數年,他若定力好,就根本不會惡化成疾。但悟性卻是實實在在的。蘇錦音回憶那時候在臼城與大伯母王氏說話,其間費的點撥之力,可遠不止這一點兩點。


    想到李蕭然心疾痊愈,這世上就多留住幾條人命,蘇錦音內心也生出了幾分歡欣。這種歡欣與平日裏順遂帶來的滿足感完全不同,讓人對自我多了幾分肯定。


    蘇錦音此時也對她師父的三條道有了一些新的感受。其一其二,或許都可返本歸真為一個平字。以平常心對待任何一位病人,不因為對方的身份貴重而束手束腳,也不因為與對方有過什麽糾葛而心存芥蒂,這樣才能為對方開出最有用的方子。


    “蘇姐姐,這是我為你專門定製的簪子,請你莫要嫌棄。”李三姑娘在蘇錦音思索的時候已經去門外走了一趟。她捧著從小二手裏借過的錦盒,坐到蘇錦音的旁邊。


    那錦盒被打開,裏麵是一支鑲寶石碧璽芙蓉花簪。那芙蓉花開得正好,上還落了隻栩栩如生的蝴蝶,整支簪子極其靈動。


    蘇錦音瞧出這簪子的價值不菲,就謝絕道:“多謝李姑娘好意。這簪子如此貴重,請恕錦音不能收。”


    “蘇姐姐你不必如此客套。我……”李三姑娘咬了下嘴唇,最後還是選擇了坦誠認錯,“我知道我錯了。當日二姐姐說蘭安郡主要教訓你,讓引你去泰安雅苑的時候,我本是不願意合汙的。但一聽大哥哥說要你診病,我就擔心你是沽名釣譽之輩,所以才同二姐姐一起領你去泰安雅苑。”


    “蘇姐姐,我錯了,請你原諒我。”李三姑娘說完,就又準備跪下。


    蘇錦音再次攔住了對方。


    “李姑娘,你曾有恩於我,這次,我們便算扯平了。”蘇錦音答完以後,就萌生了去意。


    李三姑娘卻是不願意,拉著蘇錦音就要繼續說:“蘇姐姐,請你原諒我,我那天說要你報恩的話,也隻是太著急、太害怕,我擔心你不診治我大哥哥……”


    李三姑娘的話才說了一半,就有小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客人,您的東西出來了。”


    “我不是已經拿了嗎,莫非那暖玉枕也已經做好了?”李三姑娘說這話就準備去開門,她看到蘇錦音也往門口走,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小二說的客人可能不是自己。


    蘇錦音打開門,隻見小二手中拿著一張薄薄的方子。


    她正要伸手去拿,卻有另一個人從她的頭頂伸出手,搶先拿走了方子。


    “你這人怎麽如此無禮……”李三姑娘幫蘇錦音說話道。


    但她的話並沒有說完。


    蘇錦音轉過身看清楚對方的時候,也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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