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麽的, 自己的社會性死亡事件反而讓氣氛破冰了,陸小鳳狂笑一番後,在前為她打開大門, 躬身相邀:“請進。”


    這小樓從外看著就夠別具一格了,走進來更是彷如身處桃花源。撲鼻的馥鬱花香,雜而不亂,其中還有熏香調和, 使得這一屋子各色的鮮花香起來不至於讓人頭昏腦漲應接不暇,濃淡相宜,如煙霧繚繞周身。


    樓中布置文雅別致, 並沒有什麽多餘的昂貴點綴,卻處處都有巧思,意趣盎然,能看得出, 生活在此間的主人, 也是個很有生活情趣, 樂於享受又不癡迷於奢侈俗物的高雅人物。


    她一轉頭,就看見一個身長玉立的男子站在裏間挽起的珠簾旁, 在鮮花的簇擁中, 這人就像一支青翠筆直的竹子,分外惹眼出挑。


    他長得很俊美, 但他身上最吸引人的並不是臉蛋, 而是渾身散發出來的那種忍不住令人想要靠近的溫和氣質,仿佛從沒被這世間的汙濁沾過身,因此有著高潔而豁達從容的氣度。


    花滿樓的雙目失明卻並不顯得空洞,他臉上帶著溫煦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 因而顯得十分親切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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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渺一看見他就知道他是誰了。


    “這就是我的朋友,花滿樓花公子。”陸小鳳的言語中帶著種誇耀之意,仿佛也與有榮焉似的。


    “花公子,久仰。”辛渺知道他看不見東西,因此往前走了幾步,陸小鳳也注意到這份體貼,心裏不知怎麽的十分觸動,暗自誇讚。


    花滿樓聽見朝他靠近的腳步聲,非常輕盈,迎麵有股極其淡的清幽芬芳,一閃而逝。


    對麵有個聲音響起,不高不低,宛如珠玉相擊,又是極柔和的,聽上去尤其悅耳,因此連那語氣中帶著的拘謹和猶疑也顯得可愛起來。


    花滿樓聽得嘴角上揚,逗趣著和善的說:“辛渺姑娘,陸小鳳這幾天可是天天提你,就算做舊相識,稱呼我名字就好,不必見外。”


    他主動釋放出來的善意無疑讓辛渺十分自在,這一來一回,她就已經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了。


    她不由得放鬆下來,他看不見,但她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那也請你稱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陸小鳳在一旁看得直搖頭,這兩人相處起來也太融洽了,他雖然早感覺他們倆會相處甚佳,一個花滿樓善於體察人意,溫和體貼,一個辛渺雖然不善於與人交往,但是無疑也是個溫溫柔柔,真誠善良的好姑娘。


    瞧著這倆人相處,一個比一個謙讓柔和,輕聲細語,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善男信女,也是太有意思了。


    他就非要來攪合攪合,故作不滿的長長哦了一聲:“明明你我認識在先,辛渺姑娘怎麽如此厚此薄彼?難道我比他差在哪兒?”


    “不是!怎麽會。”辛渺果然連忙擺手,略帶窘迫地望著他:“請你也這樣稱呼我吧,其實我本來也有點不習慣一口一個姑娘的。”


    她解釋得認真,花滿樓搖著頭,在陸小鳳胳膊上拍了一記:“你還是少聒噪吧。”


    陸小鳳也趕快賠笑:“哎呀,我難道會這樣小氣?還是請快快上樓,你今日來得巧,有美酒相待,若是前幾日來還沒這口福呢。”


    三個人循著木梯走上二樓雅室。


    二樓的格局比樓下更開闊些,辛渺看了看,發現這屋子裏竟然沒有什麽便於盲人使用的設施,看來花滿樓對這裏已經熟悉到能自如獨自生活的程度了。


    想一想也覺得很不容易,但辛渺心裏並沒有什麽多餘的憐惜之情。


    人們都說白璧有瑕是最大的遺憾,可是白壁並不把自己看做一件賞玩的器物的話,那點瑕疵就什麽也不是。


    花滿樓就是個不需要別人替他惋惜和憐憫的人。


    不過想來若有人對他表示遺憾,他多半也不會覺得冒犯,而是受用別人的善意,誠懇周到的表達真誠感謝。


    花滿樓端著新酒杯,穩穩當當的走到桌邊,輕輕放在她麵前,親自執起酒壺,隻往杯中倒了半杯,一滴不灑:“不知你喝不喝得慣,這酒有些烈,量力而行就好。”


    辛渺放下青鴻,端起酒杯,小抿一口。


    “還好,不過我酒量實在一般。”這酒果然很香,不過她並不覺得很烈,畢竟大大小小的酒局宴會,她作為默然學姐的二把手,有些遞上來的酒杯不是能推辭的。


    她大學畢業的時候還不會喝酒,後來工作了幾年,該喝的也都麵不改色的喝了,客戶喜歡紅酒啤酒白酒也都跟著喝,烈度白酒混雞尾酒,不懷好意的遞上來,喝下去跟咽了一團火下去也差不多。


    吐得打點滴,把學姐和同事們都氣得不清,使勁兒坑了對方好大筆,不過她也不覺得如何,出來打工嘛,是要受點委屈。連她這種性格的人,在酒桌上不也是被迫進化得談吐周到,圓滑了許多,雖然比不上默然學姐滴水不漏千杯不醉的功力,但也絕不是拖後腿的。


    生意場上勉強自己喝酒,與人你來我往的交際應酬,自然不比和朋友愜意小酌,這是非常不一樣的,辛渺微微一笑:“的確是好酒。”


    她往窗外一看,遠遠的看見五六個孩子,大的十來歲,小的也隻有七八歲年紀,都是些衣不蔽體黑黑瘦瘦的小乞丐,在街角巷子口圍成一堆,牛元帥正在其中,他像個孩子王一樣,插著腰十分闊氣的給這些孩子指揮著分食包子,指手畫腳很有派頭。


    孩子們瘦得跟猴子一樣,也確實和猴子一樣活潑,攥著流油的大肉包子歡呼雀躍,隔得這麽遠,都能隱約聽見歡呼聲。


    陸小鳳看見她臉上一瞬間閃過些許複雜之色。


    並不是身在高處俯視疾苦的淺薄憐憫,仿佛目睹這樣的事使人著實憂慮,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辛渺很快收回了目光,微不可見的搖搖頭。


    陸小鳳有些訝異,她一副不食人間煙火苦難的樣子實在也是奇異。


    如果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知人世間險惡的閨秀娘子,看見小乞丐,可憐他們也是正常的。但辛渺拿著劍,獨自行走江湖,早該見慣了,她給牛元帥買包子,陸小鳳就知道她心地良善,如今看見這些小乞丐,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就忍不住讓陸小鳳在心裏暗想,要麽是天生聖人品行,要麽就真是什麽精怪化形初入人世。


    他不知道怎麽的總想把辛渺和怪力亂神聯係在一起,也許是因為她本人的不同尋常,也許是因為他真如花滿樓說的,發了癔症了。


    陸小鳳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你如今住在杭州城何處?都安頓好了麽?”


    辛渺盡力忽略掉在這年代格格不入的多餘同情心作痛,轉而回答他:“我並不住在城內,我....住在城外娥鏡山上。”


    陸小鳳有些驚訝,但並不意外,初遇她就是在避居人世的地方,但這也使得他心裏那個荒謬的想法更加翻騰起來。


    “娥鏡山山下倒是有些人家宅院,半山腰還有個寺院,可山上卻是荒山野嶺了,怎麽住得?”花滿樓不由得為她擔憂起來,畢竟辛渺是個女孩家,住在山上,縱使武功高強,也難保沒有危險。


    不過對於她來說,恐怕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家裏了,畢竟空氣牆結界,不管什麽猛獸強盜絕世高手,隻要不在訪客名單內,就絕對進不來,哪怕是從天上飛或者掘地三尺,強行要進來,無論怎麽樣都會被彈飛出去。


    “不妨事,我有些自保手段,而且山上景色很好,人跡罕至,不必擔心被人打擾。”辛渺淺笑。


    陸小鳳半真半假的說:“你也太脫凡出塵了些,真叫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什麽天上來的仙女或者千百年道行的狐仙蛇妖。”


    辛渺一愣,先想到紅紅,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來,默默的低下頭來喝酒,並不反駁,隻是搖搖頭而已。


    這模棱兩可的,反倒叫陸小鳳心裏貓抓似的難耐起來。


    “哦...你的玉獅如何了?可住得慣新家?”


    “住得慣,我看它這幾天好像是長大了點兒,我們現在住在山上,它也有地方亂跑了,還給我帶回來一隻小山羊,可有意思了。”辛渺提起這事來,就忍不住笑:“你知道娥鏡山上還有狐狸?還進了我家門。”


    花滿樓笑道:“娥鏡山風景是極好的,春夏兩季常有遊人,隻是似乎也少有人去過山上,不過確實聽人說,山上很少見虎豹野豬之類的野獸,卻有狐仙的傳聞,或許是狐仙將那些野獸趕跑了也說不定。”


    辛渺立刻抬起頭來:“真有人傳有狐仙?怎麽說的?”


    陸小鳳一挑眉,難道她和這狐仙是遠方親戚不成?


    花滿樓笑容和煦:“也不知真假,隻是聽說那寺廟的素齋饅頭常常失竊,已有幾十年了,隻有幾個和尚見過似乎是個長得非常大的狐狸影子越過高牆,和尚們害怕,但也沒辦法。不過後來,被偷了一回饅頭,第二天廚房裏就多出條魚,看齒痕就是狐狸咬的。和尚自然不食葷腥,當時的主持索性將饅頭準備好放在案上,狐仙拿魚來換,那魚就被他們那下山去買了換錢,買些鍋碗物件貼補。後來這廟就得了大仙廟的諢名,也是有趣。”


    辛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是這樣。”


    陸小鳳乘機問道:“你遇見的那隻狐狸,是不是就是狐仙?”


    “這可說不好,或許吧,我給了它些吃的,它也沒有給我捉魚來,不過似乎確實頗通靈性,也許就是它也說不定。”辛渺笑眯眯的說。


    “說起娥鏡山上的狐仙,也常聽人說,有些踏青春遊的人,帶上去的酒囊壇子時常失竊,卻沒人看見是什麽野獸偷走的,故此也有人傳說狐仙竊酒,被盜竊了的人還很高興呢。”花滿樓又說。


    辛渺想,多半是紅紅了,偷人家的饅頭和酒,還曉得投桃報李,真是隻通曉事理人情的好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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