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姚春暖和羅素衣兩人剛確定好今晚的休息地,蕭解命就捧著一大大捧的蜆子還有石螺過來了,這是他在靠近水源處翻了一片石頭弄到手的,


    目前呢,她們倆女的和蕭解命處於半搭夥的狀態。


    她們的晚餐,但凡情況允許,都不會選擇吃幹糧的。早一頓午一頓的都是幹糧,晚飯再吃幹糧,人都要吃傷了。


    蕭解命這人對弄吃的有點手段,每每都能就地取材,弄來對犯人們而言不錯的食材,補充到餐單裏。偏偏他對烹飪一竅不通,經常拜托她們幫忙料理,用一半的食材做報酬,她和羅素衣跟著沾光了。


    石螺她不打算吃,這玩意寄生蟲多,她這邊連個像樣的鍋都沒有,沒法深度處理。不過她不吃,他們可以吃,隻是這玩意沒點辣椒下去,怕也不咋好吃。辣椒老宅裏倒是有,但她也不敢拿出來用啊.


    不過辣椒沒法放,她沿路倒是摘到了幾串花椒,可以做為替代品,除此之外,她還挖到過幾塊野薑,去腥是夠了。再者,她注意到附近草叢裏有紫蘇的影子,可以摘點放下去,味道應該能好很多。


    說幹就幹,姚春暖開始指派活兒。羅素衣去拾柴,這活她熟,做得又快又好,經常能找到足夠他們一晚所用的柴火。蕭解命則去處理石螺尾巴,沒有鐵鉗,隻能找一塊扁平又鋒利的石頭將處理砸掉。


    羅素衣將柴火撿回來後,去解決三急,剛轉身要出來林子的時候被兩個犯人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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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每天你得到的兩竹筒消暑涼茶要分給我們一竹筒,聽到沒有?”


    說話的人叫劉大,他和他兄弟劉二是親兄弟,兩人是第三隊高熊底下押送的犯人,在三隊的犯人裏也是蠻橫的存在。


    方才魏秋瑜與姚春暖那番爭執,雖然以‘姚春暖反將她一軍,讓她們姑嫂倆被迫讓出一份消暑涼茶’為結束,


    還是帶來了不好的影響,主要還是二三隊犯人的生存環境太惡劣了,這事像是按動了某種開頭,讓人心思浮動。


    他們早就注意到了,姚春暖每天都會親手給蕭解命和羅素衣這兩個犯人灌上兩竹筒的消暑涼茶,田啟剛見著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俗話說,柿子挑軟的捏。能分到消暑涼茶的人中,他們不敢惹官差:也不敢惹王韓兩家:姚春暖就是製消暑涼菜的人,正當用,也不能動:蕭解命和他們同在三隊,人陰著呢,也不好惹:算來算去,就隻有羅素衣這個弱女子好拿捏了。


    羅素衣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


    她這一眼即使不說話,兩人也能明白對方對他們的要求不屑一顧。


    “做夢!”


    “臭娘們,敬酒不吃吃罰酒!”兩人對視一眼,分開朝她包抄過去。


    ……


    當姚春暖他們聽到動靜圍上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場景。


    隻見羅素衣撲在一個男犯人身上,兩人相互牽製著,但她的牙齒死死地咬在那個男犯人的脖子。身後,另一個男犯人雙手並著鐐銬一下一下地往她的頭砸著。


    被咬的男犯人發出痛苦的呻、吟。


    羅素衣的眼神幽深執著,即使頭部承受著不斷的擊打,她都沒有鬆口,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樣。


    姚春暖注意到羅素衣頭部已經有血液流出。再一看,這麽大的騷動,二隊和三隊的押放官並沒有及時出現並製止。當下她就蹲下身,抄起一塊三斤多重的石頭就朝羅素衣身後那男犯人走去。


    看到她冷著臉,一臉煞氣的模樣,三隊的犯人嚇了一跳。有和那劉氏兄弟交好的,看到姚春暖揚手就要將手中的石頭往劉大頭上砸,立即上前用力抓著劉大的胳膊想將人拖走,不料被隨後趕來的蕭解命製止了,“急啥走呢?”


    旁邊的犯人都無語了,為啥急著走他沒看見?得了,這下不用著急了。因為就這麽一瞬間,姚春暖手上的石頭啪的一下,就拍到了劉大的頭上。


    隻聽見一記尖厲的嗷叫響徹半空。


    劉大感覺到自己的頭部被硬物重重地砸了一下,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拿手一摸,發現果然是血,當下一個轉身,朝他身後的姚春暖惡狠狠地瞪去,許是動作太大,他感到一陣眩暈。


    這一幕讓圍觀的犯人噤若寒蟬,王韓兩家的女眷們,大部分看向姚春暖的眼光中都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恐懼。


    姚春暖沒動,她不後悔剛才的做法,她這股狠勁是當初被校園霸淩的時候練出來的。


    這年頭,橫的怕不要命的。對方都不想後果,你卻擔心來擔心去,注定落入下風。


    麵對這些亡命之徒,她不能露出底線,甚至不能有底線。一定得讓這些人知道,他們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他們。


    蕭解命也扯開那個之前想幫忙的犯人,來到她身邊。


    就在僵局之際,押送官大人們終於出現了。


    “怎麽了怎麽了,要造反啊你們?!”


    警察總是最晚到的,押送官也是如此。


    姚春暖垂下眼眸,她就知道,犯人之中適當的爭鬥,隻要不出人命。押送官們都是不管的。


    此時,姚春暖和劉大對恃歸對恃,至少沒在打了,但羅素衣還死死咬著劉二呢。


    二三隊的官差們趕緊上前,但他們扯不動羅素衣,眼看她嘴下的劉二都疼得快暈厥過去,他們正想動手打暈羅素衣,姚春暖上前阻止。


    “差大哥,讓我來吧。”


    官差們自然不會反對,因為這種情況他們見多了,即使他們將羅素衣打暈,她也未必會鬆嘴的。


    姚春暖上前,蹲在羅素衣的對麵,雙手抓住她的雙肩,直視她的眼睛,“羅素衣,把嘴鬆開!”


    隨著姚春暖的聲音響起,影像落入她的眼中,羅素衣的瞳孔漸漸聚焦。


    姚春暖伸出手拉起她的手,“乖,鬆開吧,已經沒事了。”


    她果然聽話地慢慢地鬆開了嘴。


    三隊的押送官連忙將被咬的男犯人搶了出來。


    隻見劉二的脖子的傷口很深,汨汨地溢血,止血藥粉灑了半瓶上去,才堪堪止住血,估計是疼吧,劉二人一個勁地嚎叫。


    劉大劉二這次都見血了,真難兄難弟,這倆貨還挺無恥,直接哭唧唧地求三隊負責人高大熊做主。


    高大熊煩死他們了,做主,做什麽主?他們一個欺負二隊的羅素衣被反製,一個直接被一隊的姚春暖開了瓢,他給他們做主,豈不是要找田啟剛和張黑臉要說法?想什麽美事呢。他倒想拿劉大頭上的傷去和田啟剛要點好處,但這事劉大劉二不占理,能要到才怪!況且犯人間的爭鬥,隻要不出人命,傷著了就是傷著了,自認倒黴,都是約定俗成的慣例了。


    所以高大熊啥也不說,直接讓人將這兩貨拖回三隊的地盤上去了。


    王朗背著他娘回到的時候,這場爭端已經結束了。沒能及時出現,他心裏湧現出一股說不清的悵然。但他也沒辦法,前世,他娘就是在這一片亂石營地摔傷了腿,後來更是成了老寒腿,受足了罪。所以他今天格外留神他娘的動靜,沒能第一時間趕到爭端現場。


    姚春暖發現三隊果然不在意那對劉姓犯人兄弟的死活。她不知道這兩人就是刺頭,在隊伍裏攪風攪雨的,讓高大熊他們不好管理,即使沒有今天的事,再下去,高大熊都會找理由弄他們。


    這場爭鬥,三個隊的犯人都參與了,一隊姚春暖,二隊羅素衣蕭解命,三隊就是那對劉姓兄弟。但很奇異的,姚春暖、羅素衣和蕭解命等人沒有被懲罰。


    這一幕,將王韓兩家的人都震撼到了,同時也讓他們直觀的感受到,何為亡命之徒。在這裏,被打了就被打了,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


    姚春暖扶著羅素衣回到他們的休息地,她頭上的傷口被劉大的木製鐐銬砸了一道挺深的口子,必須先清創才能上藥,幸虧此時已經漸漸止血了。


    她讓羅素先躺下休息,又張羅了一陶罐的清水燒上,讓蕭解命幫忙看火,她人就去了田啟剛那邊,問他們借了個大水盆。


    姚春暖沒有仗著自己目前得用就獅子大開口和他們借珍貴的傷藥,隻是借個水盆,田啟剛他們也不為難她,便借了。


    一路上,她聽到不少人在議論方才的事,但一看到她,就都個個緊閉了嘴巴。但是這些人一個一句,也足夠她了解到某些事了。


    “劉大和劉二怎麽敢去招惹羅素衣那女羅煞?”


    “他們倆怕是不知道她的厲害吧?”


    從二隊犯人的紛紛議論中,姚春暖終於了解了羅素衣的犯罪史。


    原來她也是個命苦的人,親爹死後,她跟著她媽改嫁,改嫁的人家姓方,改嫁過去的時候,她才五歲。


    她跟著去了方家後,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才五歲,打豬草,拾柴禾,洗碗洗衣洗菜,掃地喂雞等等這些活全都由她包攬了。她從天沒亮就起來幹活了,一直到天黑了,她才能躺在柴房裏休息。每天都是方家的人吃好了,她才能吃他們剩下的殘羹冷炙。身上永遠隻穿著單薄的破衣裳,鋪蓋永遠都是硬成一團不會變暖的破舊棉被。


    她親媽對此也無力,隻會私底下叫她忍耐,說方家好歹給她提供了一處容身之處以及吃喝,等她長大了嫁出去了就會好了。


    可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年。這十年裏,她親娘接連生了四胎女娃。可憐的是她這些妹妹不是被溺死在恭桶裏,就是被扔到山上,最好的下場竟然是送人。最後她親娘身體也敗了,死在羅素衣十四歲那年冬天。


    眼看她十五歲了,羅素衣終於長大到了她娘口中長大了嫁出去就會好的年紀。可惜方家不做人,沒有把她嫁出去,而是對外說她是他們方家的童養媳,並在她十五來葵水之後那方家獨苗就強迫她圓了房。


    她沒有等來解脫的那天,而是繼續做牛做馬侍候著方家老小。除此之外,她還要忍受丈夫不時的拳打腳踢,


    此後沒多久,她就懷孕了。大概真應了那句‘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的話吧。她的孩子在丈夫的暴打中流掉了,而她也瘋了,渾渾噩噩一段時間之後,在某天夜晚,趁著方家上下熟睡毫無防備之際,拿著大刀,將方家一家四口全送進了閻王殿。作孽的方婆子,裝聾作啞的方老頭,她狠心的繼父,還有她那殘暴無能的丈夫。


    這起案件震驚當地,當時她殺完方家四口,不躲不逃,官差上門拿人時,輕易就將人拿下了。


    聽完這些,姚春暖有些不解。按理說,這種駭人聽聞的案件,羅素衣身為凶手,理應被斬首才對的。她的意思不是說那方家四口無辜,那一家壓根就不配稱為人!而是這種案子,當官的一般都會考慮輿情的影響,會直接處死凶手。


    或許判案的官員是個同理心比較強的好官?想不明白,但羅素衣確實是被判流放而非斬首,這樣的結果,姚春暖還是比較願意看到的。


    這些日子,她留意到羅素衣身上很是有一些陳年舊傷,有些傷疤像是燒燙傷的,凹凸不平,麵積也大,可以想象當時她是受了多嚴重的傷。這麽大麵積的燒燙傷,在這醫療落後的年代,且在對方不可能盡心為請延醫用藥的情況下活下來,是真的要很幸運才行的。這些都足以佐證她繼父一家的惡行。


    姚春暖將水盆清洗幹淨之後,便將燒開的水倒進去晾著。接著抓緊時間做晚飯,不管發生什麽,飯還是要吃的,在流放的路上,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沒有之一。


    “把你今晚分到的糧食拿過來吧。”姚春暖對蕭解命說道。


    蕭解命先是挑眉,然後眉開眼笑地應道,“好哇。”不容易啊。


    看他樂顛顛地回去拿食物,姚春暖一邊熬竹筒粥,一邊煮著石螺焯水。


    一開始時,每次露宿野外,蕭解命總能弄到些魚蝦蟹泥鰍黃鱔等野物來,每次都會說吃不完送些給她們,卻從來不說搭夥的事。隻是每次都將休息地選在他們旁邊,磕著幹糧,吃著隨意糊弄熟的野物,眼巴巴地看著她們吃飯。


    他那表情像什麽呢,對了,就像是在看吃播。


    後來,姚春暖讓他用一半食物做為報酬,由她來幫料理食材,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姚春暖一直沒像答應羅素衣那樣爽快讓他一起搭夥,他也不提。現在看來,是個心機boy無疑了。


    蕭解命有些不好意思地將今晚分到的硬雜糧饅頭拿過來,“咳,有點寒酸了。”


    “沒事。”姚春暖接過之後,將它們放在幹淨的葉子上,一會她打算像鐵鍋燉大鵝一樣燉這石螺,再將這雜糧饅頭沾水貼在邊上,燉上一燉,想必會很美味。


    田啟剛押送犯人時不磋磨犯人的好名聲在外,有願意打點犯人的親人們就會努力動作將人移到他名下由他負責押送。有這打底,所以一隊的犯人夥食是最好的,二隊三隊差遠了。所以對他晚飯隻分到幹糧也並不意外,幸虧有他不時的補充,他們晚飯品質不會太下降。


    “以後咱們仨就一起搭夥過了?”蕭解命輕聲問。


    “是啊。”


    這些都是她權衡再三之後做的決定,包括剛才直接幹上劉大。


    她知道自己很強,一個人,光有利用價值是不行的,沒有護住自己的爪牙,遲早都會被人分食怠盡。


    為什麽劉氏兄弟不去威脅王韓兩家的人,不就是因為他們人多勢眾嗎


    這世道,獨木難支,所以適當的結盟乃至組建一個團隊是很有必要的。


    前世,她的專業技能在部門裏確實不是頂尖的,但她的綜合能力卻是最強的,她所組建和帶領的團隊核心凝聚力很強,雙方互為助力相互成全,交出了一張張漂亮的成績單。


    魏秋瑜作為她曾經的對手,有後台有背景,專業能力甚至比她還要強上一分半分。畢竟她要操心的事多,心思就沒那麽純,也不可能有那麽多精力放在專業技能的提升上。但最終還是她勝出了,靠的可不單單是她個人。


    羅素衣這人,在合夥期間一直都挺合格的,髒活累活都願意幹。最重要的是,兩人之中,以她為主,對她的決定幾乎全部服從,也從不瞎嗶嗶惹麻煩,培養成一個忠誠的下屬完全可行。


    趁著蜆子粥和紫蘇燉螺還沒好,姚春暖趕緊用已經放涼了的開水給羅素衣清創,涼白開用完之後,她最後給她清創用的是雙氧水,涼白開清創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清創完,姚春暖就給她上金瘡藥,然後包紮起來。


    蕭解命一邊看火,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見她那麽仔細,內心很滿足。他想,作為同伴之一,如果他受傷了,她也會這麽照顧他的對吧?


    今晚這事,促使姚春暖蕭解命羅素衣三人正式結盟。對某些犯人來說,心裏也很不平靜。


    王韓兩家的女眷們覺得她下手黑,不好惹。


    而男人們則看到更多,見微知著,這一路來看,姚春暖這人有野心,有能力,敢拚敢幹,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她還有情有義!


    外人怎麽看不重要,至少作為她的隊友看來確實是這樣的。一般女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怕得要死了吧,她竟然敢直接抓著一塊石板就給那男犯人開瓢。


    這已經是當領導的特質了,很多男人都比不上,若是再有機遇,顯名發跡也未嚐不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樣的性格竟然會出現在姚春暖一介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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