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易水寒清澈透明的眼眸,風樺知道他說的都是心裏話。方才想到,這個孩子自懂事起就是自己一個人生活的,又豈會阿諛奉承那一套。


    沉默片刻,風樺慢慢的抬起頭:“看見剛才的一戰,你有什麽領悟嗎?”


    易水寒微微沉吟片刻,又輕聲說道:“不管遇到巨龍還是螞蟻,都當全力以赴。”


    “就這些”


    “對,就這些!”


    “劍法學會了?”


    “記住了。”


    “很好。”風樺看著易水寒,眼中露出欣賞之色,無論心靜天賦都算是上乘了。還是哪一點,一直讓風樺放心不下。幽幽歎了口氣,風樺不由的釋然了,到快要走了還考慮那麽多幹嘛。


    沉默片刻,風樺又低聲說道:“不管你認不認同我的理論,你都要記得,劍者,養天地之正氣,應如劍一般,頂天立地,一往無前。”


    “是弟子,明白!”易水寒向前向前行弟子禮。


    “弟子?”風樺回頭望著易水寒,眼中滿是詫異,“我什麽時候說要收你為徒了?”


    “授業即為師,前輩教我劍法,授我修行經驗,這可助我在這漫漫修煉之路上,少走很多彎路。如此良苦用心,弟子受之有愧。”易水寒微微整理理一下衣衫,又行了一個弟子禮。


    “可是我不想收你為徒!”風樺直直的望著易水寒,眼中閃一絲冷意。


    感受到風樺眸中的兩縷寒芒,易水寒知道風樺沒有撒謊,他是真的不想收自己做徒弟。易水寒不知道風樺曾經要殺他,但也能感覺到風樺並不是特別喜歡他。雖然易水寒知道這當中一定有著什麽秘密,但他卻不想過多的發問,另外在他看來認一個人做師傅,不一定要經過他的同意。


    風樺不想在這個問題多做糾纏,他怕自己如果心中一軟,在真收了他,說著也不理會易水寒,自顧自的轉身向著戰場外走去。


    “你和說我陰陽不能合流,是缺陷?”


    “對!”易水寒輕輕點了點頭,跟著風樺生後走著眼中依舊是沉思的表情。


    “那你就試試看。”


    “是!”


    “等以後若是真正做到了,也許我還能看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已經走到了,絕地戰場的邊緣了。依稀可以看到那湛藍的天空和火紅色的太陽。


    和煦的陽光,透過邊緣的霧氣,照射在他們身上,很暖,很溫馨。易水寒抬頭感受著那久違了的陽光,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有陽光的地方,就是會讓人感覺到精神舒暢。


    抬頭看著風樺的背影,依舊是那般的孤獨、寂寞、蕭索。便在這時,易水寒突然整個人呆立當場,他發現風樺的身影竟然出現了渙散的跡象。


    “前輩你……”易水寒有些手足無措,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風樺現在是亡靈之體,亡靈之體不能見光,那些陽氣濃重的東西,更是他天生的克星。


    “喊什麽,大呼小叫什麽?”風樺狠狠瞪了易水寒一眼。抬頭微笑的看著天空,眼中滿是迷醉和向往,輕聲說道:“這太陽很美,很溫暖對吧?”


    易水寒也抬頭看著天空中那渾圓的太陽,眼神竟不自覺得有些濕潤。平日裏他最喜歡的陽光,好像都不那麽溫暖了。


    “為什麽?”易水寒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麽風樺要出來?難道他不知道這樣他會死嗎?


    風樺看著易水寒眼角的淚水,心中沒來由的一軟,竟有了些許的感動。慢慢抬起手撫摸著易水寒的臉頰,輕聲說道:“這是我一生的追求!”


    “一生的追求?”易水寒抬頭看著風樺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之色。


    “對,一生的追求!”風樺輕輕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追憶之色,“自我懂事起,便被送入地底,一直到與妖族開戰那天,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看到太陽,那一次,後來也成為了最後一次。”


    慢慢抬起頭,看著天空碧藍如海、皓日當空,風樺嘴角露出一絲興奮的笑容。就像三歲頑童終於得到,他最鍾情的糖果


    低頭看著易水寒迷茫的神情,風樺伸手將手中長劍遞了過去,“這把屠劍就像我的孩子一樣跟了我一輩子了,今日我便把它贈與你吧。”


    “屠.....”易水寒看著風樺,眼中閃出一到精光。劍屠入手,要比想象中要重一些,比想象中涼一些,更比想象中漂亮。


    易水寒熟讀各類書籍,自然讀過那被天下人津津樂道的“人立百器譜”。人立年後,五正逍遙商會,推出一套百器譜,器譜上記載百樣兵器,號稱人族百器。百器譜中涵蓋三十六把長劍,把把皆為極品神兵。但易水寒卻隻喜歡其中三把分別是“天明劍屠八百裏”。


    物以極為優,女以美為妙。易水寒喜歡天明,沒有過多原因,完全是因為天明是百器之首,百器之上它為至尊。


    劍屠則百器榜排名第六,也就是風樺手中屠,相傳乃是寂滅死海中,莫名衝出來的一顆藍色晶石。藍晶出世,天地驟變、陰煞之氣蓋天。卻不知這純淨透明的藍晶中為什麽會有這麽強大的煞氣。想來是將所有死在寂滅海的孤魂野鬼吞噬一空了,不然怎會有如此大的煞氣。易水寒喜歡它,則是因為在他眼中,屠是最適合戰鬥的。整劍長三尺七寸,淨重三十六斤八兩,不長不短,不輕不重。劍身水藍刺眼,有奪睛之力,劍內暗藏魂靈,有出奇之力,劍上纏萬煞有奪心之力。


    八百裏百器排名三十六,易水寒喜歡它更多的是因為一個故事。相傳,八百裏的主人是一讀書人,十年寒窗苦讀,隻為取得那登科狀元之位。科舉之後本以中第,卻遭小人算計,隻得了個榜眼,屈居第二。深夜獨坐榜眼府,憂傷不言,悲戚不語。清早提劍,書生褪去身上所有衣物,棄文從武。出城向東步行六載八百裏,至寂滅海。海前枯坐三日,提劍踏破元嬰。返程一樣八百裏,步行一十二載,踏涅槃明至理。求仙問道共計一十八載,創修真界之最。人號八百裏,劍亦號八百裏,創散修聯盟“八百裏酆都”。


    低頭看著被易水寒抓在手中的劍,一生殺伐果決風樺眼中罕見的露出一絲不舍,“這劍中還有一顆我修煉多年的太陽晶種,你可以用它強行引動太陽真火,施展陽劍。以後若是有能力,就吸收了,對你來講一定是妙用無窮的。”


    易水寒低頭看著手中之劍,微微皺了皺眉,慢慢抬起頭,輕聲道:“為什麽叫屠?”這個問題他很早就想問,如此古樸雅致的一把劍,為什麽會有“屠”,這麽凶殘弑殺的名字。


    風樺茫然的看著易水寒,沒想到傳劍如此重要的時候,易水寒竟然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低頭望著長劍,風樺想到曾經確實不止一人說過這個不好,不合適。


    “它為屠,我為夫,我們是屠夫,這有什麽不對的嗎?”風樺慢慢抬頭望著天際,心中不由的又是一陣酸楚。


    “屠夫.....”


    易水寒怔怔的望著風樺,良久,輕輕搖了搖頭,他並不認同風樺的屠夫之說。慢慢低下頭,視線再次落到手中的屠劍上,易水寒是真的很喜歡這把屠劍,但沒辦法接受風樺如此貴重的饋贈。


    “你幹嘛?”看著易水寒又遞回來的屠劍,風樺眼中滿是震驚之色,不敢相信竟然會遭到拒絕,剛剛易水寒喜歡的表情,並不像是在裝假。


    直視著風樺,易水寒幽幽的歎了口氣,“前輩這把劍我非常喜歡,但沒辦法我無論如何不能收。”


    風樺饒有興致的看著易水寒,輕聲道:“為什麽?”


    易水寒麵無表情的望著風樺,眼中露出一絲決然說道:“您不願意收我,做您的傳人弟子,讓我如何能夠接受您這麽貴重的饋贈。”


    望著易水寒,風樺臉色突然陰沉下來,冷聲道:“你是在威脅我?”


    “威脅.....”


    易水寒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抬頭看著風樺,剛想解釋卻哽咽了。風樺此時油盡燈枯,周圍隻有自己一個人,雖然並不想收自己為弟子,但沒辦法隻能叫給自己,否則一身傳承便是要失傳了。


    看著易水寒慌亂的神色,風樺慢慢的恢複平靜,知道易水寒並不是想威脅自己,微微沉默片刻,風樺慢慢低下頭,看著易水寒手中屠劍,輕聲道:“屠這個名字,將來你若是不喜歡可隨意更改,隻要記住,切莫辜負了它。以會你的路還有很遠,肩上還有很多責任,也需要你去肩負。恪守本心,方能斬盡前路,如果有一天你冷了累了,不要怕,記住,我會化成這無盡烈陽照射著你,為驅逐你的寒冷。”


    呆呆的看著風樺,易水寒滿臉的感激之色,從他出生,從未有人對自己說過這種話。


    收起他留戀的眼神,風樺望著遙遙天際,慢慢的張開雙臂。雖然要死了,但此時他的心情無比舒暢雀躍,一步踏出,風樺衝出這片死寂的戰場,衝到了那片湛藍的天空,衝進這麽多年他欣欣向往的炎炎烈日之中。


    “不要!”


    易水寒一聲怒吼,望著衝出去的風樺,易水寒淚水奪眶而出,他想伸手抓住,卻發現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看著天空中越來越小的黑點,易水寒心中一陣悲涼。為了人族付出一切的風樺,難道最後就要得到這樣的一個下場嗎?


    “嗡嗡......”的一陣劍鳴。


    手中手中屠劍,突然一陣劇烈顫抖,易水寒癱坐在地上,抬起頭望著天空。陽光明媚,風和日麗。天地之間,從此再也沒有那個手握金紅火劍的霸絕身影。


    癱坐良久,易水寒慢慢止住淚水,站起身來,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慢慢跪下來,搖搖向著天空一拜。


    易水寒知道樺回不來了,即使自己眼哭幹,也無法阻止這個千年前的人族聖人,投身他向往的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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