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圖瓦坐在地上, 半天沒有回過神來。他不太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碰到皮球, 好像是碰到了, 又好像沒碰到。總之這些已經被不重要了, 球, 從他的身後滾了出來。


    他似乎隻看到了一道紅白相間的虛影從自己的側麵旋轉著飛進球門,自己下意識閉了閉眼,比利時就丟球了。


    其實不止他一個人有這樣的錯覺,沒有人看清楚球越過門線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 因此幾萬人的球場竟然有那麽片刻的工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再下一秒, 法國球迷頃刻間並發出來的聲浪振聾發聵, 聖彼得堡球場變成了一片紅白藍三色海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利紮拉祖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雷歐在禁區外的一記遠射幫助藍色軍團1比0領先, 真是太精彩了, 無與倫比的進球!”


    就連一個人坐在包廂裏的齊達內也忍不住揮著拳頭跳了起來。他兒子進球了, 在世界杯的半決賽,用一腳石破天驚的世界波敲開了比利時人的大門。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想要拽個人告訴他:“快看啊, 場上那個進球的10號, 那是我兒子, 我兒子!”


    可是左右就隻有他一個人, 滿腔的炫耀之詞都不知道說給誰聽。


    貴賓上的馬克龍可比他激動多了,他先是給了陪同在身邊的法國足協主席一個擁抱,又十分紳士的與另一邊強顏歡笑的比利時領導人握手。臉上那個得意的笑容無論如何也克製不住。


    剛還在場邊站了半分鍾的德尚, 剛回到替補席屁股還沒落到凳子上,雷歐就進球了,他彎了個腰又立刻跳了起來,揮著拳頭和助手擁抱在一起。


    雷歐的進球讓在場所有法國人都開啟了瘋狂慶祝模式,除了比利時替補席上的亨利和他自己。


    亨利的臉上已經麵無表情,但他的內心是否和表麵一樣平靜就不得而知了。


    雷歐的從容和淡定源於他的自信。吉魯一而再再而三的吐餅讓他失去了傳球的耐性。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無休止的浪費機會,最後恐怕還要給對手送大禮。和格裏茲曼幾次配合之後,就發現了比利時的後防線亂成了一鍋粥,於是他選擇了自己打門。


    球一出腳他就感覺這球有了。庫爾圖瓦被自己的隊友擋住了視線,反應過來的時候再要撲救為時已晚。雷歐看著他飛身側撲的時候,嘴角甚至忍不住勾起了一個隱隱的弧度。


    他從容不迫的邁著緩慢而隨意的腳步走到場邊,像個國王一般對著他的子民張開雙臂,就那麽漫不經心的紮了一下眼睛,隊友們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看台上的法國球迷就跟著了魔似的一遍一遍瘋狂的叫著他的名字。


    這個逼裝得真是,看得一旁的庫爾圖瓦看了想打人。


    進球之後的法國隊,防守反擊打得更加堅決。前麵一個小時在左路橫衝直撞的雷歐也不浪了,老老實實的退回來先做好防守,反擊什麽的就交給今天剛熱了個身的姆巴佩,反正這小孩兒能跑。自己還是服從教練安排,拿球之後先穩住節奏。丟了球的比利時必然會選擇全線壓上,那他就以逸待勞,送出直塞打他們身後好了。


    不管阿紮爾在另一邊拿球怎麽左突又衝,進球之後的雷歐完全失去了和他較勁兒的興趣,而是更多尋求與隊友的配合。


    在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比賽中,比利時依舊掌握著更多球權,阿紮爾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奈何被瓦拉內防得死死的盧卡庫就跟隱形了一般,場上已經基本看不到他拿球了。


    雖然是防守反擊,但法國隊的反擊質量卻高得驚人,雷歐的傳球隻要是送到禁區,幾乎都能形成射門。可是無數次送到門前的絕佳機會都被大吉魯暴殄天物的浪費掉了。


    他簡直就像個臥底,必進之球解圍起來比對方後衛還要盡職盡責。


    比賽越是臨近終場,法國隊在禁區附近的防守就越是密集。德尚用恩宗齊換下了已經體力不支的吉魯,這個換人目的不言而喻,用一個大高個後腰換下一個大中鋒,他就是要把1比0的比分守到中場。


    比利時的傳球很難打穿法國隊的防守,也隻能在外圍耐心的傳導尋找機會。但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無效傳球太多浪費的卻是他們自己的時間。


    打不出有效的進攻,比利時隊員的心態就越是焦躁。法國隊在一次反擊的時候球員們並沒有急於將球送到禁區,而是在外圍反複倒腳穩住節奏。而雷歐在左路剛要接博格巴的傳球,就被沙茲利從後麵一把推倒在地。


    雷歐本場比賽本就是對方重點盯防對象,沙茲利對他犯規也不是一兩次了,剛才這一下故意推人著實讓他有點不爽,打算故意磨蹭一下再爬起來,哪知道對方正巧在這個時候提出換人。


    他難得想在球場上幹點壞事,人家都不給他這個機會,隻好自己爬起來準備罰這個定位球。


    而幾分鍾之後,姆巴佩把他想幹而最終沒有幹的壞事更加惡劣的幹了一遍。


    他自己帶球出了邊線,卻拿著球半天不給對方,最後成功激怒了比利時球員被推倒在地,自己還吃到了一張黃牌。


    這次隊友誰也沒有上前,個個埋著頭假裝沒看見。


    雷歐是真的有點佩服自己這位年僅19歲的隊友。他自己剛才被犯規倒在地上想拖一下時間還生出了點罪惡感,人家就敢拿著球明目張膽的不給對方,為了贏球也是夠拚。


    雷歐感覺自己這臉皮還是薄了點,還需要再鍛煉鍛煉。


    最終法國隊依靠他們的防守反擊戰術成功的將1比0的比分成功的守到了最後,時隔12年,再一次挺進世界杯決賽。


    整場比賽法國隊雖然隻有不到40%的控球率,卻擁有多達19次射門。比利時人圍繞著法國隊禁區踢了大半場比賽,最後形成的射門次數卻不及對手的一半。


    德尚率領著他的青年軍在本屆世界杯第四次淩峰對手。三場淘汰賽全部在90分鍾內結束戰鬥,沒有進行一場加時賽。


    亨利也主動來到了場邊,仍然麵無表情的與每一位他的後輩擁抱,在他們耳邊輕聲祝賀。


    等雷歐挨個接受完大家的擁抱,回頭看見他爸還坐在包廂,一個箭步就衝上了看台,來到包廂內的時候,齊祖正坐在原地看著他。


    雷歐跑上來的時候挺激動的,生怕又被他爸溜走了。可是和老爸麵對麵站著他又開始別扭起來:“今天怎麽不走了?”


    “別人的爸爸都沒走,我怎麽能先走?”齊達內站起來,笑著摸摸兒子的頭,正好摸到了他腦袋後麵那個鼓起來的丸子頭。說來也奇怪,雷歐保持了一整場比賽的發型,被他爸這麽動手一摸竟然就不堪重負一般搖搖欲墜。


    雷歐蹙著沒擋開他爸的手,拆了頭發隨手那麽一挽又是一個牢固的丸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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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爸在一旁都看呆了,搞不懂兒子這個手藝是怎麽練出來的。


    雷歐像是看出了他爸的疑問,於是主動解惑:“洗澡的時候練出來的。”


    “……”


    雷歐問起媽媽和三個弟弟怎麽沒來,卻得知他外公最近身體不太好,老媽帶著弟弟們回娘家了。他登時就覺得有點愧疚,家裏為了不影響他比賽,什麽事都瞞著他。他自己卻在比賽之前為了一個無法確定真假的新聞糾結半天。


    冷不防雷歐就撲過去給了他爸一個熊抱,他這一身臭汗齊達內卻也不嫌棄。兒子難得大庭廣眾之下衝他撒嬌,可把老父親樂壞了。對麵看台上圍觀的球迷看見父子倆這膩膩歪歪的場麵也開始起哄,那場麵比比賽的時候還熱鬧。


    雷歐走下看台的時候隊友們已經陸陸續續返回了更衣室,他獨自一個人往球員通道走,經過混合采訪區的時候那裏仍然聚集著來自世界各國的記者。


    有個女生忽然叫了他一聲,雷歐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忽然聽對方說道:“庫爾圖瓦認為法國隊踢得不是真正的足球,他說輸給你們還不如輸給巴西,這太惡心了,你對此怎麽看?”


    歐洲各大媒體的記者都知道齊達內這位長公子自打踢球以來就從不接受采訪也不出席新聞發布會。他個人的任何決定全部由經紀人代為宣布。這個女記者不知道是哪個國家派來客串的,大抵是不知道這個事情,竟然敢這麽莽撞的遞話筒。


    而更令他們吃驚的是,雷歐在聽到她的問題之後還真的停了下來。


    雷歐也就停了那麽半秒鍾,眼裏有霜刃般的寒芒一閃而過:“怎麽贏的巴西心裏沒數?”


    “……”


    他丟下這麽一句連個主語都沒有的反問句就揚長而去,留一眾記者站在原地消化了半天。


    當天晚上各大媒體的頭版全被雷歐一個人占據。有誇他打進全場唯一一個進球;有調侃他的發型文藝又可愛;有說他嘲諷比利時五十步笑百步;也有人說他本屆世界杯金靴穩了,還能競爭一下金球;甚至還有小報的新聞標題是“比利時門將成功激怒星二代,雷歐職業生涯首次接受采訪”。


    雷歐看到這種標題黨也被震驚了,有毛病吧,他一共說了十個字就能編出一篇采訪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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