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都知道拿破侖皇帝複辟時候巴黎報紙頭條的笑話。這笑話很真實,就算是後人謠傳那也算現實主義文學範疇,其寶貴程度和當今流行的一些蘇聯笑話一樣,都是人類文化曆史的瑰寶。


    夜城媒體的道德水平比業界平均值還要更低一些,本來就已經在穀底了,再惡劣些就不是簡簡單單的媒體,而是恐怖的輿論和意識形態機器了,那樣的權力結構不是夜城這些軟骨頭的媒體可以搭建起來的,除非荒阪公司這樣的大寡頭轉型。


    演講結束才下午兩點,一天裏相當燥熱的時候,大家夥兒就近去野狼喝兩杯,剛一瓶酒下肚,幫派小弟發消息給大佬們說六街幫找茬的來了。


    沒等我看完短訊,外麵轟隆隆引擎炸街的響動就震得玻璃杯亂顫。


    傑克大叫一聲“趴下!”


    在座的除了鹿宗平一夥兒,邊寧老師和我,其餘人都麻溜地往桌底下鑽,有經驗的還能自個兒找相對安全的角落。這算是夜之城居民的天賦被動。


    那來襲的車隊還未逼至門口,咆哮的金屬彈流就已經從四壁衝滾進來,酒吧裏下起大雨,把一切器具都打碎成泥濘,噪聲如滾石一樣碾過,擠破鼓膜。


    我抓著威士忌酒杯,慢慢喝了一口。讓彈丸在體表蹦跳,就像是水珠擊打在傘麵。有一枚尖長的自動步槍彈擊中我的喉部,回彈擊中杯底。杯子碎了,我甩掉碎渣和殘酒,把腳邊的防禦者輕機槍拿上,一步步朝門口走去。


    酒吧大門原本緊閉,現在被打成鐵絲網了。下午猛烈的日頭從彈眼兒裏鑽進來,飛舞的黃銅彈頭就像嘈雜的蜂子,流淌著蜜糖一樣的反光。


    一腳踢開大門。


    六街幫的阿兵哥們騎著摩托開著皮卡,一個個身上纏滿彈鏈,見到我的時候,用槍火給我洗臉。


    我就笑著喊:“操你媽的,一個個在這兒裝什麽蘭博!”


    舉槍掃射。


    酒吧倒坍的門後走出來幾個男人,鹿宗平、邊寧、狼、鳴人、約納斯,都不是一般人。可惜除了邊老師和狼先生,其他幾個都是看戲的,尤其鳴人那小子極其離譜地拆了一包薯片開始大嚼,子彈落在他身體上就失去動能,叮叮當當掉下來。


    三個看戲的貼著牆根站,剩下我的好朋友就開始還擊。


    狼先生是當忍者的,但他這個賽博忍者實在有些強地離譜,人影一閃就消失不見,隨即六街幫的車隊裏亮起紫盈盈的刀光,他殺人隻是一瞬間,如一條鑽入空氣的變色龍,隻在出刀的一霎那現形。他是真正掌握隱身技藝的忍者大師。


    狼的身上常年背負三把刀,兩柄是古刀,一柄采用現代工藝,都是名刃,殺人不需出第二劍。


    而我親愛的邊寧老師,他雙持左輪朝四周自由開火,一如當年保護我們這些學生的時候,他說自己隻是個平平無奇的教師,因為他瞧不起低級的暴力手段,但這不妨礙他有精妙的槍法。


    他和我並肩站立。


    我試圖擋在他前麵。


    邊老師沒有拒絕,隻是把雙槍從我肩膀兩旁遞過來開火,加裝消聲器的左輪聲音沉悶,他開槍的速度極快,換彈的速度也極快,總是想在我耳邊緊促地敲了一陣小軍鼓,停頓一下,又繼續敲鼓了。每一個鼓點都和屍體眉心的著彈點對上了。


    “六街幫的混小子們!就這點人還敢來找我的麻煩!回家吃奶去吧!”


    瓦倫蒂諾的小弟們聞訊而來,從後方包抄,六街幫的槍手們死傷慘重,有一部分試圖開車逃竄。騎著摩托的,背上中了幾十發子彈,仿佛一個裝番茄罐頭的漏勺一樣,趴在車座上淌血,手部義體還死死攥住油門,歪歪斜斜衝進小巷裏終於傾倒。武裝皮卡車碾著死人的骨頭發動引擎,瓦倫蒂諾的小弟尖笑著在屋頂舉起RPG,爆炸的衝擊波損壞了兩條街道的窗玻璃。


    也有試圖徒步逃竄的,鑽進居民樓就要消失不見,幾個倒黴蛋半截身子才探入窗戶,就被悍勇的海伍德人拿獵槍轟碎了腦袋。


    六街幫最精銳的一批人就在這裏,他們是想把野狼聚會的瓦倫蒂諾大佬們一網打盡。成就是活,不成就是死,現在他們死幹淨了,六街幫也成了曆史裏微不足道的煙雲。


    後來的人會這樣傳說我的事跡,夜之城的女王用機槍把街道上的瘟疫和害蟲槍斃,還市民們一個良好的治安環境。在這個過程裏消亡的人,我為他們準備了簡單的葬禮,他們中的大多數不再被人記憶。


    六街幫很快成了第一個覆滅的幫派,瓦倫蒂諾的擴張無疑帶來了全新的氣象。邊老師說他要把這個幫派打造成一支有戰鬥力,有組織力和堅定信念的隊伍,這麽多年來他教授過的學生一個個都加入的幫派,很快就接任了重要職務,原先幫派裏那些老人,聽話的就留一條性命養老,不聽話的直接清洗掉。這件事又搞得海伍德暗流洶湧,隻是在劇情的作用下,這一切結束後,夜之城的夏天仍舊沒有過去。


    瓦倫蒂諾注冊了新的公司,名字叫烏有鄉,涉及的領域包括建築業、娛樂業、物流、軍工、生物、通信傳媒等數十個方向,攤子鋪得很大,其實根本不是正常的公司架構,這是一架權力機器,等我上任夜城市長之後,就會陸陸續續接管整座城市的一切職能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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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的法人是我,但實際的執行官是邊寧老師,就像鹿宗平說的那樣,這家夥玩這一套真的很溜,根本不像是教書的,倒像是職業造反的。他似乎一直都在等這一天,為此做的準備已經詳盡到不可思議,而他本人卻有似乎並不完全看重這件事業,對他來說,搞這些複雜的組織工作就像是在成熟的果樹下摘果一樣,透著一股熟練的姿態。


    他從不和我們講自己的來曆,和姓鹿的一樣是神秘的人,但我很感激他,毫無疑問的。


    六街幫覆滅後,緊接著第二位受害者就是流毒多年的清道夫。我最恨這幫割腎的,多少好人被他們害了。


    想我的一位朋友,在街上被人推銷勁爆的超夢,花了一大筆銀子拿到手,結果超夢文件裏的惡意程序一下把人打昏過去,等醒過來已經光赤溜溜躺在地上待宰。你說這世道是怎麽回事!我那個朋友是出於好心才買的超夢,居然被清道夫的下線給騙了錢騙了身,要不是我……那位朋友身手不凡,可能就白費了這大好人生。


    這幫割腎的都一幫軟蛋,就盯著好人騙。這他媽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不答應,絕對不答應。必須一個個排隊槍斃咯!


    “老大你說啥就是啥,開幹吧!”烏有鄉的弟兄們一個個露出和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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