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幾位領頭人並不在意台下的目光,依序出列向江飛飛拱手賀禮。


    一位衣著紫色貂裘,披著毛絨披風,精致地束紮著紫金小冠的麵相端正的男子率先走出:“‘奇域黯飄雪,折梅有幽香’,雪城令長秋見過諸位。賀今月樓,賀神劍現世!”


    “‘皆雲隻食官家鹽,須知某等價更宜’,鹽幫宋之虞見過諸位。賀今月樓,賀神劍現世!”一位身穿藍色蘇錦衫,濃眉長須,頭戴遠遊冠的肥胖男子接著上前。


    一位身著胡服勁裝,頭戴氈帽,披掛著皮甲的麵容粗狂的男子緊接上步:“宋幫主又來買鹽了!哈哈,‘羌笛明月騎染血,瀚海連天胡刀寒’,馬幫應知非見過諸位。賀今月樓,賀神劍現世!”


    “‘飛雲巧藝稱魁首,星落奇砂技獨精’,小女子唐青嫣見過諸位俠客。代家翁賀今月樓,賀神劍現世!”一位身著天青色霞披,玉白色直領褙子的女子也是一禮。


    眼見這後出現的四位將“賀今月樓”放在“賀神劍現世”之前,台下的眾人均嗅到了一絲火藥味。洛白城等人明顯將神劍現世看得較為重要,而令長秋等人直接將洛白城等人的賀詞借過來,換轉語序,頗有些針尖對麥芒的意味。


    江飛飛拍了拍手,隻見那條通道落下了一層珠簾,再度有微微的螢光散發而出。


    一道倩影逐漸浮現,眾人還未定睛觀瞧,隻聽得“噔愣”一聲打破了片刻的沉默,緊接著一個美麗柔婉的空靈女聲仿佛自天闕飄落:“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藥秋複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


    曲止音頓,其韻味卻久久圍繞著在場諸人,望日明亮的月光從窗戶掩映入樓內,碧光清饒,仿若時空交織,詩仙李白就在眾人眼前舉鬥縱飲,把酒問月。


    “婉兒姑娘,音藝琴藝真是臻至化境!”宋之虞開口讚道,其餘不少人也是競相稱讚。


    彈琴奏唱的女子緩聲答道:“各位厚讚,婉兒今日隻是拋磚引玉。還請嚴公子與諸位相見吧。”


    又是一位佩戴著白色麵具,身著素衣的男子自通道走下,不過一頭黑發精細地用襦巾圍束,先向江飛飛點了點頭,又向台上台下的諸派領頭人拱手謝禮。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今月樓嚴世蕃恭謝諸位賞光親臨!”嚴世蕃再次拱手稱謝道。


    “嚴公子,還請速速請神劍共觀,我等翹首以盼許久了!”台下傳來了不知哪位缺少耐心者的催促聲。


    嚴世蕃也不以為忤,爽朗地答道:“哈哈,嚴某也不喜繁文縟節,但這名劍出世,還請諸位稍待,容某敘述前因後果,溯源回見,以證真偽。蒙天幸慧,嚴某年初得贈一本古籍,請國子監先生辨識那本古籍乃是嶽武穆之孫嶽珂所著《鄂國金佗稡編》。嚴某感懷武穆公日夜翻閱,不意於字裏行間發現嶽珂所埋之伏筆。經過解譯,嶽珂晚年眼見前宋江河日下,不欲家傳之劍落與元寇,將之藏匿,留下線索與後來之士,取之舉劍除滅暴元。嚴某為不令名劍蒙塵,率人按線索啟獲湛盧神劍,其夜北鬥星耀,劍映寒光熠熠生輝。此等傳世名劍不可嚴某獨賞,故而請諸位俠士共同觀鑒,感懷古人,奮而激勵。”


    嚴世蕃頓了頓,目光掃過諸人,個個眼冒精光,內心自得地一笑,語氣平靜地說道:“請諸位與某共同行禮,恭請神劍,同懷武穆公!”


    眾人內心略鄙夷了一下嚴世蕃那冠冕堂皇的說辭,但既然高帽已經戴在了湛盧劍上,也都躬立拱手行禮。


    嚴世蕃淡然地理了理衣袖,拱手向北道:“請奉湛盧神劍!”


    話音未落,一股清香氣息四散開來,其味雖淡,卻讓人心神一片清寧。


    就在這眾人享受著絲縷香氣,期待著湛盧神劍的緊張時候,一些細微的變化似乎在樓內發生著。方才還潔白如許的牆麵上仿佛有點點斑駁的痕跡浮現,將眾人的注意力逐漸吸引過去——北邊的高牆上逐漸顯現出水墨色的大明疆域的輪廓,氣勢巍峨。


    北牆上的石門緩緩合上,廳堂內的眾人麵麵相覷,看不懂嚴世蕃方才那番鄭重其事之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忽的,台上飄起點點斑斕的光點。


    “星空砂!”有見識廣的人直接喊出了那能散發斑斕亮光的東西——魁星閣的鎮閣之寶星空砂,采用源自元前唐門的殘餘秘方,煉蜀地牛心山百年精鐵百斤方可得二兩星空砂,此物揮灑空中懸浮不散,在燈光的照耀下如同銀河落凡,倍受高門大戶的喜歡。


    不過此時今月樓內全都充斥著星空砂的光芒,用量必不少於一斤,不得不令人再次讚歎嚴世蕃的大手筆。


    “砰!”一聲悶響,台上依然拱手而立的嚴世蕃突然幻化為虛影,也散發出點點星空的光芒。


    似有一陣穿堂微風吹過,嚴世蕃狀的星空砂仿若殘次品般的倏然而散,嚴世蕃已換上了一身漢製大袖,赤足敗襟,白方巾束發,手中捧著一把劍。


    嚴世蕃緩緩轉身,捧劍平腰,淡然地一笑道:“嗬嗬,嚴某自得神劍,便期盼著此日了。”


    說完,嚴世蕃沉吸一口氣,台上台下的眾人均是屏息凝神,目含精光。


    “噌!”出鞘之聲如雷鳴震山,如鐵騎衝踏,如海潮呼嘯!


    眾人微眯著眼睛仔細觀瞧著已經出竅的湛盧劍——不見絲毫所謂神劍的神光,光華內斂,不含一絲殺伐之氣,端得是名副其實的仁道之劍!


    “觀劍,觀劍,不知嚴公子今日是想我等依次上台觀劍,還是傳遞閱劍,還請快快拉個章程!”台下有不耐心的人又急切地喊道。


    嚴世蕃挽了個劍花,反手背劍,氣韻生動地說道:“諸公莫急。嚴某其實是想以此劍為契機,與眾位共懷古人,結交江湖。今月樓初出茅廬,還要蒙諸公多多照拂才是!”


    聽聞此言,楚伯頤等人腹中不禁冷笑,嚴世蕃已然拉攏了四個江湖大派為其助威,過分自謙就是自負,這個情理都還是知曉的。


    “嚴公子過謙了,不過今日洛某見獵心喜,倒是想把湛盧神劍借來把玩幾日,不知意下如何?”洛白城那清脆的青年朗聲再度響起,麵色從容,絲毫不顧及身邊第五濤等人的吃驚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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