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的,不知為誰而低沉。毛毛雨下個不停,更增添送別的愁緒。南風猛烈吹來,像是在催著眾人北行...


    “父王,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夏承燦在駐營外一站便是兩個時辰,腦中反複便隻有這麽一個念頭。十二個千夫離他丈餘立著,注目向北,一言不發,這是他們第一次眼看著心中的神獨自出征。


    裘亭泰重重呼出一口氣,上前幾步,靠近夏承燦報道:“世子,回營罷,雨勢漸大了。” 夏牧陽一行出發已半日,早也走遠,他們在此間站著絲毫無益。這是最淺顯的道理,他明白,大家也都明白。


    夏承燦微微點了點頭,側首朝後言道:“你們也都各回各營罷。”言畢,朝中軍帳行去。那是夏牧陽的帥營,現下由他坐鎮。


    眾人折身行出不到百步,忽然傳來號角之音,忙止住了腳步。夏承燦快步從中軍帳行出,正見一哨兵躍下馬來,在他麵前單膝跪地報道:“世子,前方四、五裏外有一隊輕騎趕來,有數百人!”


    夏承燦心中一緊,隱隱感到不安。


    半盞茶後,這隊輕騎終於靠近了軍營,這時眾人才看清他們的裝服:竟是神哨營,皇上的親軍神哨營。


    “蹬!蹬!蹬!蹬!”... ...“籲!籲!”一陣馬蹄聲後,又是一陣勒馬聲,這隊輕騎在營外下了馬。隊首是個著了千夫官袍的精瘦男子,他從腰間取下令牌自證身份,再謂營外守兵道:“我乃神哨營千夫長淩全義,奉聖命接贄王殿下回都城!”


    守衛見到他手中黃澄澄的金令便已閃了開,其間一人向中軍帳方向快步行去,顯是通報去了。


    ... ...


    屏州城南的官道中,一隊輕騎望著前路,紛紛下了馬:他們的前方,幾塊千斤巨石躺在驛道正中,阻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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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大人,不妙啊!這一路怎如此多路障?”一個肥臉絡腮漢子謂隊首的鷹眼中年道。這一路來,他們已接連遇著四次路阻,要麽橋被砍斷,要麽路被水淹,要麽毒蜂占道,便是再木訥的人也能猜到是有人故意為之了。


    鷹眼中年並不答話,冷喝一聲:“神哨營,除障!”


    這隊人馬便是永華帝派去屏州的那一千神哨營將兵。他們本該今一早便抵達坪上原的,卻因著一路耽擱,以致此時仍在路上,距著坪上原還有三百餘裏,再快也得申酉之際才能趕到了。


    馬遷右努著眼皺著眉,心思不定:“原是有人要害頤王殿下,我可千萬莫要誤了大事啊!否則烏紗丟了尚不足惜,便是身家性命也未必能保住。”


    神哨營例訓極其嚴苛,每個兵卒都是百裏挑一的猛士。這一千人不僅單兵勇武,相互協作亦是異常默契,挖槽、砍樹、支杠、抬杠,不需一言一語便各自忙開了去。


    “轟!”一刻鍾後,終於有塊巨石被撬到了路一旁。馬遷右雙拳緊握,大喊道:“再快些!”


    這一千人都是他跟隨他多年的兄弟,已從他的話中聽出了顯見的緊迫感,一時間都有些瘋狂起來了。肥臉絡腮漢子站到大石前,振臂一揮,大呼道:“都圍上來,把這塊石頭推一邊去!”說完,雙手按在那塊數千斤的巨石上,抵著腳狠命推著。十幾人圍了過來,呼喝著推著大石。


    “啊~~~”


    “啊~~~”


    “咚!”大石終於向前滾了一圈。石塊間露出一條一尺餘寬的縫隙。


    “再往前推一把!”肥臉絡腮漢子不敢稍怠,大聲喊道。他的雙手已有些打顫,改由肩膀去頂。


    “用力!頂啊!”


    “啊~~~兄弟們,用力頂!”


    ... ...


    “咚~~~”大石終於又向前翻滾了一圈,石塊間露出一條五、六尺寬的縫隙。


    馬遷右臉上一喜,翻身上馬,喝道:“莫要理會其他,上馬直往坪上原!”語音未落,便驅馬趕在了最前。一千騎浩浩蕩蕩朝屏山方向奔去。


    “呼~,居正,頤王、頜王、贄王未回來,我這心裏總是難以安定。”永華帝這幾日都是心神不寧,燥亂難抑,這時撫著勤政殿前的石欄,心緒亦是又煩又急。


    倪居正甚少見他這般,行上前兩步,輕聲安慰道:“皇上,你且寬心著些。神哨營的腳程那是天下第一,日行七百裏不在話下,這幾日便會穿消息回來了。”


    永華帝仰頭一歎,乃道:“唉...你叫湛為來一趟罷。上次他給我服了一粒‘寧心丸’,倒有幾日睡得踏實。”


    “是!”倪居正領命,正要退下去,忽又被永華帝喚住,“居正,回來!”


    “皇上,還有甚麽要老臣去做?”他躬腰詢道。


    永華帝伸出手抖了抖,似要說甚麽又忽然止住,半晌乃道:“罷了,一會兒宣胡秀安來見我。”他原本是想宣夏牧炎入宮的,又想起那夜端王府上青玄與端王的勸誡,還是忍住了,轉而宣召監視他的胡秀安。


    倪居正應了聲“是”,迤迤退了下去。


    ... ...


    自梅遠塵回來,頜王府上便多了一道風景。


    “遠塵公子的進益,當真世所罕有,不到兩年前,他尚是個武學初哥,便是尋常兵士也遠遠不如。想不到今日,卻有一番如此高絕的武功,便是我,也自歎弗如啊!”慶忌站在一旁看著梅遠塵練武,不由感慨道。


    “是啊,遠塵公子的確是少見的武學奇才。”獬豸在一旁附和道。


    他二人一直盯著院中的梅遠塵,沒有瞧見夏承炫眼裏的憂思。“也不知父王有沒有收到我的傳訊。按著他們的腳程,這一兩日也該到了。褚爺爺他們,想來是早到了屏州了,卻不知事情有無辦成。”他低著頭,忖度著,二人的對話是一個字也不曾聽見。


    ... ...


    “神哨營?神哨營的人來接父王了?”夏承燦倏忽站起,厲聲問道。


    哨兵嚇得腿腳發軟,顫聲回道:“是,世子!他們剛到營外,正往此處趕來。”


    夏承燦臉色慘白、眼前一黑,一個踉蹌差點就要摔倒,“父王...父王...”神哨營來了,那信中所言自然便是假的了,他已知夏牧陽正向敵人圈套而行。


    “快,擂鼓集合!”夏承燦顫聲令道。身邊的親衛見狀,站出兩人上前扶住了他,另兩人急急下去傳令擊鼓。


    親衛才扶他在座上坐定,淩全義便行到了中軍帳外。守兵報道:“世子,神哨營淩大人到了!”


    “請他進來!”夏承燦輕聲令道。


    淩全義大步行上前,報道:“下官淩全義參見贄王世子!下官奉聖命接贄王殿下回都,不知贄王殿下現在何處?皇上有令,不得耽擱,見旨即行!”


    夏承燦並不回答,輕聲問道:“淩千夫,你們由何而來?”


    “回世子,下官一行由樊西、蒼生、庇南官道而來。”淩全義躬身執手答道。


    “咚!咚!咚!咚!”帳外傳來擊鼓之音,夏承燦竭力穩住心神,從座上起身,向外行去。一旁的淩全義聽了鼓聲便覺不妙,這時見夏承燦竟丟下自己徑直離開,更覺摸不著頭腦,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辦。


    令行禁止,鼓便是鐵令。各營各處的將兵聞聲而來,快速依次在帳前站好隊列。


    夏承燦手裏握著劍,站到隊列前,大聲嘶吼道:“隨我拔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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