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鶴觀出來,夏承燦神情凝重,右手緊緊握著配劍。


    “夏承炫,你當真是想一箭雙雕麽?我真心助你,你可莫要負我!”


    鄭穎東見王妃並未隨世子一同出來,已知不妙,默默站到了他身邊。


    其意很明顯,無論夏承燦想做甚麽,他都會追隨左右。


    “夏承炫把我母親接去了頜王府。”夏承燦強忍著火氣,輕聲謂隨行的四名千夫道。


    鄭穎東、駱家駿、連霽臣、左翾四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皆是又急又氣,既恨且怒。


    “副帥和徐將軍在城關外打敗了馬篤善的主力,我們又恰巧拿下了馬篤善、汪卞安,論功勞,誰比得了白衣軍?他娘的,頜王府躺著占了這江山,還待要作甚?難不成要卸磨殺驢麽?”駱家駿恨恨罵道,“我老駱是個粗人,別的理兒咱不懂,但曆來誰打下的江山便由誰做皇帝。咱白衣軍死傷了多少兄弟,立了多大的功勞,他夏承炫又做了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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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至語末,他幾乎是哭著吼出來的。


    鄭穎東、連霽臣、左翾三人伸手挽住他,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他的苦,他的痛,他的不甘,他們都清楚。那是所有白衣軍將士的苦,所有白衣軍將士的痛,所有白衣軍將士的不甘... ...


    “父王,我該怎麽辦?”


    夏承燦仰天長舒一口氣,嘴裏輕聲呢喃著。


    ... ...


    “杜管事,王府的輦隊到城關了。”通關台的守吏急匆匆地跑到城牆上,向杜翀報道。


    杜翀隨也隻是六品武官,卻是夏承炫的親信,日後飛黃騰達是可以預見之事,是以,整個城關大大小小的守吏皆以他為尊,唯他之令是從。


    “頜王府的輦隊麽?”杜翀神色一緊,脫口問道。


    “是,頜王府的輦隊,有四輛輦車。除了有三四百府兵護衛外,還有五六百黑衣人一路隨行。這些黑衣人各個執刃,看起來頗為驍勇剽悍。”守吏躬身細稟道。    杜翀心裏一沉,暗叫不好。


    “定然是郡主被歹人挾持了,卻不知這些黑衣人是不是贇王府的勢力,要把她擄劫去甚麽地方。贇王已死,會不會是贇王府餘孽想拿郡主做擋箭牌過城關?”


    “你趕緊派人去皇宮給承炫世子報信,便說郡主被人擄劫了。”杜翀一時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好先讓人奏報夏承炫,自己設法拖住歹人。


    諸事安排妥當後,他領著幾個隨從下了城牆,直奔通關台去。


    果然,借著火把的光亮,遠遠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華方、窮奇、饕餮三人。


    “何複開?”杜翀行到隊列前,死死盯著打頭的那個瘦削漢子,冷聲道,“你想作甚?”


    他二人同為王府管事,雖並無交情,卻頗熟絡,是以一眼便認出了他。


    “夏牧炎已經伏法,你們束手就擒,端王殿下定會酌情處置,從輕發落。你我相識匪短,奉勸你放下挾人為質的心思。”杜翀正色謂他道,“眼下朝局動蕩,端王殿下和我家世子定不會株連過甚,首惡已懲,你們這些人還能翻得起甚麽風浪?多半不會再追究從事之人的,你可莫要鋌而走險!”


    杜翀所述倒並非誑言。


    這一年多來,大華經曆的禍事太多,國力已大為受損。此時邊境尚有厥國、沙陀、冼馬及雪國四個外敵,端王、夏承炫皆不想再增加內耗,有意從輕處置贇王府羽翼。


    然,何複開可不是一般從事之人,他是夏牧炎的親信,會不會赦免,能不能赦免,隻怕不是那麽容易決斷。


    “哼,杜翀,你太小看我了。”何複開冷笑回道,“贇王殿下對我恩同再造,何複開便是以死相報猶覺未盡。殿下雖不幸事敗,我又怎可能賣主求榮?”


    他這話說得浩氣凜然,倒有些“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概。


    一群黑衣人中,兩人執手護抵,輕聲啜泣。夏承燧、夏承煬此時方知父王、母親已身死,心傷之下,忍不住哭了出來。


    “你可要想清楚!”杜翀努著眉,冷聲謂他道,“我所料不錯的話,贇王府的世子和公子應該也在此間罷?他們是皇室血脈,且並未涉事期間,端王和我家世子未必會追究他二人。倘使你一意孤行,挾持承漪郡主送你們出城關,他二人即是無罪也是死罪了!”


    聽了這話,何複開不由一怔,確有些迷惘意動了。


    “何況,天下雖大,你當真覺得自己逃得了麽?”杜翀又靠近些,繼續道,“逃亡之路,絕非你想得那般容易。贇王好不容易留下了兩條血脈,你若當真忠心,怎忍害了兩位少主?”


    “何管事,天涯雖路遠,你我一心,大不了一死而已!”夏承燧從人群中驅馬行至何複開身側,扯下麵罩,緊咬著牙看向杜翀,恨恨道,“皇位之爭本就是你死我活,父王事敗,我無話可說。但我夏承燧乃是贇王府世子,自與父王、母親一體,絕不屈居於死敵簷下,乞憐擺尾苟且偷生!哼,此刻我們拿住了你們府上的郡主,少給我廢話,趕緊開門送我們出城!夏承炫要追殺我們,放馬過來便是,我還怕他不成!”


    “不錯!哥哥所言極是!”夏承煬也從人群中驅馬出來,在兄長身旁駐定,一把扯掉了黑麵罩,哭道,“你們害死了我父王、母親,我二人隻恨力小不能血刃仇人,想讓我們仰人鼻息苟延殘喘,我死也不答應!”


    杜翀見他們兄弟一臉憤恨,卻皆果敢勇毅,不愧是皇家子弟,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何複開見兩位少主不肯妥協,也就拿定了主意,冷聲謂杜翀道:“趕緊打開城關,放我們出去!我們已是亡命之徒,早抱定死誌,惹急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他話音剛落,便有數十人手執連環弩對準夏成漪所乘的輦車,擺著一副一言不合就同歸於盡的架勢。


    華方、窮奇、饕餮三人雖守在輦廂旁,卻無法麵麵俱到護得周全。


    一旦開打,隻怕輦廂內的夏承漪九死一生。


    杜翀臉色煞白,急忙答道:“切莫衝動,我放你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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