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對上張遂光,我能贏他嗎?”


    梅遠塵麵無表情地看向不遠處張遂光,心裏卻已轉換過千百種想法。


    這人注定是他的一生之敵,兩人之間必有生死一戰。


    “害死我爹娘及鹽政司府上上下下數百人的惡賊,不殺了你,我枉為人子!”


    徐嘯衣、徐嘯鈺和湛明、雲曉幾人的臉色均不好看,張遂光適才展示的雖非全部實力,卻已令他們震撼不已。


    武校還得繼續,第二場徐嘯鈺對嚴沁河,這是一對老對手了。


    徐、嚴兩家都是劍派,二人分高低自然要在雙方都擅長的劍術之上了。


    執劍在手,他們的氣勢都凜冽了起來,渾不像兩個六、七十歲的老者。


    徐嘯鈺手裏握著的是四尺青鋼薄格劍,嚴沁河的是一柄四尺七寸的青銅厚格劍,二人碰過劍尖,互執一禮,各退出三步。


    正當台上台下一眾看客覺得二人執禮過甚,有些暮年氣沉沉時,“鏗!鏗!鏗”的幾聲響過,驚鴻一瞥間,他們已交鋒了六次!


    “嘩~~~嘩!”二十幾萬人的校場頓時炸開了鍋!


    相比於張遂光和法相的拳腳、內功相較,徐、嚴二人長劍相激發出的嗡鳴音顯然更具震撼力。


    出招、接招、避退皆在電光火石之間,雙方的任何一個紕漏都可能帶來性命之虞。


    台下看來,徐、嚴二人既是在武校,亦是在決生死,這才是高手過招該有的驚險刺激。


    誰都不想自己麵臨驚險,但誰都想看驚險刺激的場麵,甚至巴不得台上的人都以死相拚才好,人性之惡本就如此。


    嚴沁河原本並無心卷入此事,但他得知徐家在廬州秘密開采鐵礦,又從各州各府秘密召集了千餘鐵匠後便再不能置身事外了。


    鐵器,天下至凶者。


    無論哪朝哪代,私掘鐵礦都是死罪!鐵礦可煉鐵,鐵又可鍛器,有軍器則可屯兵,養私兵者不為謀反又是為何?


    徐家辦事不可謂不慎,但動靜這麽大,嚴家有心去查自然也能查到一些端倪。


    事已至此,嚴沁河深知徐家謀反的舉動絕非心血來潮,言語勸說隻怕會適得其反,逼他們兵行險著,“隻能在武校場上挫敗他,讓徐家遠離盟主之位,如此,至少可為朝廷贏得一些時間。或許,朝綱整齊、吏治清明了,徐家也就不想造反了... ..”


    二人都沒有猶疑,錯身之後一個回旋翻又折過身,執劍對向衝去,狠決不留餘地。


    “徐家和嚴家不是世交麽?怎他二人倒像是對仇敵在決生死呢?”徐簌野錯愕不已,吞了口唾沫喃喃歎道。


    ... ...


    八百餘人在橘州城郊緩行,隆冬已至,冷冽的風吹得人馬困乏。


    一馬在大輦前駐定,正色朝內報道:“世子,前方二十裏外有個驛館,是否宿在此間?”


    “離橘州城關尚有多遠?”裏麵傳來了一個清正的聲音。


    騎上裘衣男子執禮回道:“已問過坦州哨所的韓千夫,約莫還有兩百裏。”


    兩百裏,那是他們近一日的腳程,這會兒已酉時,眼看天就要黑了,今日是決計趕不到了。


    “那便去驛館宿下罷。”輦內男子正色囑咐道,“一會兒讓韓雲逸派人先行,請橘州的將兵去驛館接應。我們遠來是客,提些要求也不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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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上漢子聽完,應了聲“是”便下去安排了。


    韓雲逸是坦州哨所的千夫長,原本是戍守邊關的武將,這會兒硬生生成了冼馬特使團的護衛。但楚南將軍府的官牒已明文說了,各郡州府的哨所、駐地軍營一路務必便宜從事,不得輕慢推諉,特使團有任何傷損,轄區武將以軍法(*)論處。


    對於特使團的要求,韓雲逸敢怒不敢言。


    “我坦州哨所六百多人保護你一人還要怎樣?拋開城防兵和巡防兵,就算把橘州的衙兵派來也足有五百多人。哼,千人護衛,便是我大華的親王也不敢如此逾矩。你一個小國世子,好大的氣派!”


    然,這些話他隻敢在心下對自己說。楚南將軍府轄製大華南境六郡哨所、駐地將軍府,他一個哨所的五品千夫長哪裏敢違令而行。


    輦內坐的正是此次特使團的領團使官,冼馬國平康王府的世子蕭璞。


    此行受命北上,或將決定冼馬國的命運,他肩負蕭氏一族的希冀,絕不敢以身犯險。


    “我冼馬是小國,數百年來一直都是夾縫求生。但近幾年厥國與大華之間已成水火之勢,兩國之間必有一場罕世大戰,這於冼馬既可能是滅頂之災亦可以是千載良機。若進退得宜,未必不能漁翁得利,開拓版圖漸漸坐大。”蕭璞閉目暗忖道。


    小國弱邦時有傾覆之險,曆來蕭氏一族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怕犯個甚麽錯,醒來之後大軍壓境,勢不可挽回。


    此番蕭琮主動求變,就是想結束這種寢食難安的日子,為這一國臣民謀百年太平!


    蕭璞聽了伯父的話,深以為然,請命做了此次出使大華的使臣。


    以厥國的立場,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冼馬倒向大華的,一路上,蕭璞都在提防厥國人的突襲。提心掉膽過了十一日,他的神經崩得更緊了。


    “該發生的事早晚會發生,之前沒發生,那就極可能在不久的日子裏發


    生!”


    出生在這樣的家族,自小養成了他謹小慎微的性子,他不會拿自己的安危、冼馬國的安危作賭注。


    ... ...


    誰也想不到,兩個老者會有如此強悍的戰力。


    半個多時辰過去了,二人已交手千餘招,長劍相激的聲音不絕於耳,令台下密密麻麻的人聽得血脈噴張。


    每一次碰撞後,都伴隨著強有力的劍鳴,回響在校場之上,台下的人或許看不到四方台上二人是如何出手的,但這聲響,大家卻都聽得真切。


    “喝,好厲害的劍法!”金參封嘖嘖歎道。


    “誰說不是呢!”何瓚笑著應道,“好在何某有自知之明,否則怕是接不了兩位百招。”


    南幫憑著私鹽和穀物的買賣,近年來聲勢大增,已是江湖僅次於鹽幫的幫派。自從獨子何珩死後,何瓚便日夜苦練,此時武功已經精進不少,說接不了二人百招顯然是自謙之言。但從他的話裏也不難看出,他對二人的敬佩倒不似有假意。


    “嚴兄,已經一千三百招了。你當清楚,這一局,你贏不了的。”徐嘯鈺把劍尖壓低了一點,正色謂嚴沁河道,“不如你認輸,我們就此作罷。徐、嚴兩家交好,我不想傷你。”


    兩人相識於少年,此時已有近五十年的交情,在徐嘯鈺看來,實在沒必要拚個你死我活。二人知根知底,交手到現在他更是清楚,對方不是自己的對手。但自己要勝他就必須使出看家的本領,如此一來,嚴沁河必有損傷。嚴沁河或許看得開,但他的族人勢必會因此而與徐家漸行漸遠,這並非徐嘯鈺想要的結果。


    嚴沁河何嚐不知,但他沒有退路。他的心裏放了一個大大的“忠”字,已再放不下個人的生死。


    “我贏不了此戰,卻也要傷他才好。後麵還有易兄、素心宮那女娃子和真武觀的幾個道士,阻住他就不那麽難了。”


    見他笑而不語,徐嘯鈺已猜到了他的想法,臉色陡然轉冷,旋了旋劍柄,瞬息化作了一道虛影朝他攻去。


    “嚴兄,小心!”易麒麟已看出了這式劍法高深莫測,似乎招裏藏招,仍不住從旁提醒。


    徐嘯衣可不樂了,冷笑道:“易總鏢頭,觀戰不語真君子啊,嗬嗬!”


    他和徐嘯鈺乃是真正的源出同門,對這一招自然再清楚不過了,心下也忍不住暗呼道:“大哥竟已動了殺心!”


    果然,一陣劍鳴後,二人驀然止住了身形。


    嚴沁河的右肩上多了一柄劍,那是徐嘯鈺的青鋼劍,一汩血水順著劍身流淌著,滴落在地上。


    “父親!”


    “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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