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參者,竹節墨參也,產於大華極北植林郡和雪國東域,乃是罕見的多年生草本藥植。


    醫聖李元珍所著《草本綱要》有述:其莖高三尺,其冠如傘,其葉如掌,其實如墨,其根如竹,十年積一節;其性喜陰喜寒,夏秋葉落,春冬發枝,常伏於雪層之下,難覓蹤跡。


    蓯蓉乃沙陀國獨產的藥材,耐寒耐旱,常寄生於沙丘、荒漠及戈壁的旱草之上,莖高一尺,形如鬆塔,覆瓦狀肉鱗布滿塔身。蓯蓉之中有一極品,其覆瓦狀肉鱗呈血色,取果曬幹後通體晶瑩如琥珀一般,極是難得,可謂萬裏無一。


    至於信箋中最末所寫的藍龍膽,雲曉濛請教了此行同來的濟世堂長老後方才知曉。


    “依我派古籍所載,厥國東南有一種棲於海崖邊的海蛇,名曰‘藍龍’。這種海蛇最好辨認之處便是其雙目赤紅,身披藍色硬甲。據載,其體長可達兩丈,重逾百斤,能爬山會潛海,動如閃電,劇毒無比。其膽可入藥,幾有起死回生之效。”


    聽完這些,廳上的易麒麟、湛明、湛為、何瓚等人均是一臉錯愕,神情肅穆無比。眾人見識不可謂不廣,然,此三物之罕有,眾人先前不但不曾見過,甚至連聽都未必聽過。


    廳上主位一威嚴中年男子端坐不語,梅遠塵勻了勻內息,起身行至他正前,正色道:“冉將軍,既然漪漪體內之毒僅此三物可解,它們便是再不易得,我亦要設法求索。”


    中年漢子形容哀傷,麵色憔悴,搖頭長歎一聲道:“漪漪菁菁韶華,如何屢經橫禍?皇天不公,皇天不公啊!我這個做舅舅的不曾顧看好她,日後九泉下相遇,有何麵目去見她父母親!”


    話音未落,淚先落,顯然是對尋到這三物並未抱多大希望,心裏已做好了最壞打算。


    言語之人正是夏承炫兄妹的舅舅、冉靜茹的兄長、國公冉傑庭的獨子,大華白馬將軍冉建功。


    趙乾明叛國投敵後,受命攝政的端王便裁撤了駐北將軍的編製,將二品白馬將軍從植林將軍轄下脫離,提格為從一品,臨時接管了大華西北防務。至於緣由,明麵上的說辭是冉建功多年來履職地方將軍,軍務紮實,累軍功升遷;更深層次的考量,則是端王刻意想彌補頜王府失去夏牧朝後實力上的損失,以保證新舊交替之際,夏承炫能在都城站得住


    腳跟。


    那位睿智的老人在背後為這個家國所做的種種,所知者幾何?


    再後來,夏承炫竟異軍突起,在奪儲之爭中意外勝出,登基為帝。作為第一外戚的當朝國舅爺,冉建功這從一品的白馬將軍順理成章地被拔擢至了正一品,節製晟郡、安鹹、駐北及冰湖四郡武將,總管大華西北防務,與植林將軍、庇南將軍、楚南將軍成為大華新的四大“四方將軍”。


    那夜,徐簌功帶人施計誅殺了若州駐地軍營當值守將馮三喜,並策動營中的四萬餘將卒叛亂,隨後領著大軍浩浩蕩蕩朝城關殺去。不想,該原本移防去錦州大營的白馬軍提前收到夏承炫的密令,臨時改道來了若州府,以助夏承煥一臂之力。


    恰巧,顧修平的人丟了城關之際,冉建功領白馬軍殺到,及時清剿了徐嘯依餘部,守住了城門。而後,又與顧修平部和神哨營一起,內外夾擊蕩清了若州城內的叛軍。


    此番作亂,徐家除了起事中被斬殺五千餘人外,仍有數目不詳的人或跟著徐嘯鈺趁亂逃出了城去,或是丟兵卸甲摒棄身份遁入了民宅。此外因傷被縛和未及逃跑被捕入獄的徐家門人亦有三千餘,至於如何發落,尚待都城的旨意。


    梅遠塵嘴上雖並不氣餒,心下卻半點沒底,見冉建功言語哽咽,隻得強裝振作,上前勸慰道:“都城有我師父在,漪漪便是一時毒不能解,也當無性命之憂。墨參、血蓯蓉和藍龍膽如何難得,不過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情。”


    想起臨來此間徐簌野所托,轉而又道:“冉將軍,遠塵有一好友,武功極高,此番尋藥若能得他相助... ...”


    “是徐家的徐簌野罷?”冉建功打斷了他的話,“他若願助你尋藥,一概罪愆既往不咎!”


    他到此已有四日,徐家林林總總的諸事算是清了個大概,徐簌野不曾參與叛亂他是知道的,依法隻有連坐之罪,懲與不懲不過自己一句話的事。若州徐二名噪江湖,得此助力自是有益無害。


    梅遠塵聽完臉露尬意,數息不發一語,一副未遂所望的模樣。


    冉建功略微思索,乃謂眾人道:“既已知曉此三物事由來,建功疑惑得解,實在感激不盡,容來日再謝。好罷,午時將至,就不耽誤諸位用膳了。”


    此言一出,易麒麟等人


    紛紛辭謝,各自退去。


    待人群散盡,冉建功乃溫聲謂梅遠塵道:“我知道姐姐、姐夫在世之時,你便與漪漪有婚約,雖說此間發生許多事把婚儀耽擱了,但從心底,我是把你當子侄的。眼下就你和我,便同漪漪一般,喚我‘舅舅’罷。我瞧你適才欲言又止,是有甚麽想說?這會兒也沒旁人了,想說甚麽便說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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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牧朝生前縱橫朝堂,除了自身聰慧多智外,尚有最得力的幫手四人:治家的杜翀,治武的胡郗微,治鹽的梅思源,治軍的冉建功。他待四人向來少有保留,可謂親密無比。且冉建功還是頜王府的大舅哥,有這層關係在,聯姻這等事就更不會相瞞了。


    “舅舅!”梅遠塵心間泛起暖意,輕聲喚了一聲。


    冉建功笑意漸濃,輕輕拍了拍他臂膀,讚道:“好孩兒!”


    ... ...


    見雲曉濛等人回了院子,徐簌野拄著拐棍迎了上來,發現人群中並無梅遠塵身影,不禁一臉失落,忙追上前問道:“雲宮主,遠塵呢?你們一起去的,怎未一起回?”


    雲曉濛瞪了他一眼,惡狠狠罵了句:“滾開!”


    徐簌野急咽了口唾沫,將想說的話兒都吞進了肚子,又拄著拐棍灰溜溜躲開了丈餘。


    與張遂光和鹽幫十四位長老大戰兩場,他的確是受了重傷,但眼下這斷手、斷腳卻並不是那時傷的,而是醒來後稀裏糊塗間冒犯了雲大宮主,被人家生生幾腳給踢斷的。


    “活該!沒打死你算看了傾心的麵子。”徐簌野苦巴巴地去討說法,被這麽懟了回來。


    他還能咋辦,理屈還打不過,能咋辦,認倒黴唄。


    白馬軍的將佐們需要歇腳的地兒,各大門派隻得騰挪騰挪,空出了二十間小院。不過,素心宮此行均是女子,不便與其他門派合住,禦風鏢局隻把徐簌野這個大病號包紮好後送去了“雲池”,雲曉濛命門人把他抬到了柴房,給他在那兒留了間小屋。


    原本的主家公子淪落到住柴房,徐簌野倒並不以為意,這會兒把拐棍放到一邊,坐到苑門口。這兒是去“門庭”的必經之處,梅遠塵回來須得從此過,他便在此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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