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24年,元月。


    炮仗聲喧天,煙火如同盛開在黑幕上的花朵,短暫而又絕美。


    這個時代的煙花全部都是無汙染原料製作的,在空中炸開後,立刻會被分解成氫氣和水霧;而且家家戶戶的住宅都有智能隔音效果,可以自行選擇屏蔽效果,也就不像公元2000年前後那般規定,城區禁止放煙花爆竹了。


    這是奚珞來到公元三千年的第五個月,也是第一個新年。


    奚珞坐在二樓陽台上,遠遠地看著圓月前炸開的煙花,圓滾滾趴在奚珞右手邊睡著了,嘴角流著亮晶晶的水跡。胖球坐在熊貓的腦袋上,百無聊奈地拔著圓滾滾腦袋上的軟毛。


    公元3123年的年尾,接二連三的發生了幾件大事,先是‘毒試劑’引起社會轟動;到後來曝光出來的‘孝悌院人體實驗’;緊接著‘第三種人生’又遭到了受害者家屬自發抵製;大型跨國唐氏產業宣布破產,其創始人唐某鋃鐺入獄。


    由於事件的惡性程度、影響力都比較高,整個國家似乎都籠罩在烏煙瘴氣中,好不容易熬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光,這突然到來的春節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宿主,你最近都不怎麽說話了。”胖球望著奚珞的灰眸忍不住問道,“你那段時間在孝悌院到底發生了什麽?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奚珞垂眸,“對了,唐堂現在怎麽樣?”


    “他不太好……”提起唐堂,胖球語氣瞬間弱了下來,老老實實的交代道,“自從他父親在監獄裏自殺以後,他哥也和他斷絕關係了。我去找過他,他雖然都笑著說沒事,但我看得出來他非常難受。”


    “這也許就是命。”


    胖球似乎也染上了人類的複雜情緒,微微歎氣:“宿主,是不是我錯的太離譜了,我就不該多管閑事……如果我沒有把毒試劑的內幕告訴唐堂,他也許就不會加入我和圓滾滾。這樣的話,他父親或許就不會受不了打擊自殺,他哥哥也不會和他斷絕關係。”


    “他父親是被那些被孝悌院收留的老人家屬逼著自殺的,和你、和唐堂都沒關係。唐氏就算破產,也肯定能留下一大筆積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不要提唐堂父親那種白手起家的精明人物了,他不可能因為破產就自殺。唉,其實我覺得,真正可惜的是唐堂,那麽有天賦的一個人,卻因為他父親的緣故,今後在商場上大概是寸步難行了。”


    “都是我對不起唐堂。”


    “你給唐堂兌換了長壽丹,讓他的壽命延長了至少四十年,你已經在努力地補償他了。”


    胖球低低問道:“宿主,你說如果重來一次,唐堂還會這麽做嗎?”


    奚珞沉默了,知道真實的答案或許會讓胖球更難過:“如果我是唐堂,在不知道未來會有多麽糟糕的時候,我也會想辦法阻止親人繼續錯下去。但要是讓我重來一次,我也後悔。死的那人可是唐糖的父親,如果換成你我的父親呢?就像當我知道我祖父去世的時候,我的情緒也幾乎崩潰。這種崩潰隻會隨著時間暫時平複,日後隻要想起來,還是會像傷口撕裂般的疼。”


    “反正我以後再也不多管閑事了。”


    “嗯,你總會長大的。”奚珞拍了拍胖球的腦袋。唐堂父親的死,最終的導火線是孝悌院進行的人體實驗,真正希望他去死的,是為了老人活下去而忍痛將人送到孝悌院的家屬。


    然而那些喝過所謂毒試劑的人,大多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或者說根本就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不至於到瘋狂的地步。


    “好吧……”胖球仍是悶悶不樂,看著沒心沒肺、還在繼續睡覺的圓滾滾覺得更累了。假如他和宿主回到未來,圓滾滾該怎麽辦?


    “你看看。”奚珞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泛黃的照片,遞給胖球。


    胖球疑惑地接了過來,很快眼前就亮了:“五星人物!哈,這是那年中秋幫曾老拍的照片,他當時還說拍的不好呢!這張照片怎麽會在這裏!”


    “曾老說,他在走之前把所有與我相關的照片都燒了,唯獨留下了這一張,因為我和你的倒影都模模糊糊的照在了鏡子裏,和我們不夠熟的人根本沒法分辨。這算是存在世界上的,我們三個最後的合影了,我打算把它帶回帝星。”奚珞灰瞳裏閃過一絲堅定。


    胖球語氣裏有些苦惱:“可是我們帶不走,時空穿梭的力量會把它損壞的。”


    “係統商城裏有出售擺放位置,就是有點貴,幾乎抵得上一張時間穿梭的票價了,就先買吧,反正你說過我可以賒賬。”奚珞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照片,曾老在照片裏笑得燦爛,白發微微淩亂,卻充滿著生活氣息。


    “emmmm,我怎麽不知道商城還賣這個?”胖球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奚珞跳下了陽台,臨走前用力地打了下胖球的腦袋,唇角有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你不用知道,你會賣萌就好。”


    “……”宿主,你的思想有點危險!


    這是分明對星元5522年誕生的機器人不尊重!!!


    #


    待塵埃落定,奚珞在這個時代多呆了近六十多年。背完了曾老留下的資料後,她幹脆當起了現實社會中的圖書館管理員,並不斷地吸收著這個時代的所有文化知識。每過五六年,她就必須離開換個地方呆著,有時候也會出國個幾年,以免讓這個時代的人發現她不會變老。


    那件事情之後,唐堂家的別墅都賣完了。


    唐堂沒有找過奚珞,奚珞也沒有找過他,也不讓胖球去找,就好像相互之間從來沒認識過一般。


    堂正公司還是和係統人物評價時說的一樣,應運而生。沒有人知道唐堂是怎麽做到的,也許就是突然有一天,他的公司就做大了。


    奚珞和胖球離開這個時代的這一天,剛巧是唐堂的八十五歲生日,他這輩子都沒娶妻沒孩子,他總覺得自己活不久了,結果現在都古稀之年了。


    唐堂笑得苦澀,隻是人生如戲。搖搖頭,翻開桌子上的文件,熬夜繼續工作。


    如果奚珞這時在這裏的話,肯定一眼就能看見唐堂桌上的文件夾,上麵寫著六個大字——人工子宮計劃。


    其實奚珞和胖球都有誤區,五星人物的評定根本不在乎一個人的德,或者一個人的能力,而是他的存在在曆史上究竟發揮著多大的作用,這人可能名冠千古,亦可能是遺臭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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