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心慌了一瞬,壓低嗓音嗬斥,“大膽……”


    趙珩及時伸手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指向屋頂示意她安靜,墨色的瞳仁裏寫滿警告。


    蘇綰眨了眨眼,狐疑豎起耳朵。


    須臾,屋頂的瓦片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從上麵經過,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他先前在暢音殿說的危險是隻這個?他的武藝似乎還很高強?那之前第一次入夢在文德殿,他為何不反抗侍衛,她拿劍割他手指他也沒反應?


    不說之前幾次入夢,就剛才她強迫他脫衣的時候,他似乎也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啊?


    難道……蘇綰心思電轉,回想起他脫衣前咬牙切齒的模樣,瞬間回過味來。


    他混在林尚書送來的伴讀當中,目的應該是為了保護她,但又瞧不上她這個毫無實權的女帝,所以才格外冷漠?


    若是按照夢境給的劇情,他也確實不是駙馬人選。


    真正的駙馬應該是謝梨廷,不然沒法解釋孫來福的諂媚和上心。


    孫來福對趙珩的嫌棄和不滿,時時刻刻寫在臉上。好歹趙珩也是她選的駙馬,他沒幫忙準備衣服也沒幫著討賞。


    相比之下,謝梨廷的待遇不要太好。按照現實的情況,可能他才是太子妃,什麽主動體貼都是假的,目的是為了騙取太子的信任?


    在太子心裏,太子妃背後是徐太師,他是不可能會喜歡太子妃的。


    可如果對方一直表現得深情款款,聽其言,觀其行,時間長了難免不動搖。


    蘇綰覺得自己的分析應該不會錯,孫來福的表現真的太明顯了。


    就是後來的蕭雲敬,待遇也比趙珩好很多。


    蘇綰下意識看向趙珩,對他的興趣陡然高漲,同時也有點緊張。


    自己在夢裏死了的話,估計以後再也夢不到了吧?


    “哢”的一聲,寢宮屋頂的瓦片被抽走。


    蘇綰心跳猛頓,下一瞬就被趙珩抱著翻下龍床滾進龍床和牆壁中間的縫隙裏。男人的手寬大滾燙,捂著她的嘴不讓她出聲,她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姿勢略……刺激。


    帷幔從她背上掃過,男人的臉被窗外透進來月光照亮,有種詭異的美感。


    蘇綰垂下眼眸注視他片刻,決定若是再入夢就繼續觀察他一段時間,看看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在冷宮一年,她其實挺能理解這種,天天受瞧不上的上司壓迫又沒法辭職走人,必要時還要救上司於水火的糾結心態。


    “噗……”重物落地的悶響傳來,跟著龍床四周的帷幔被利器割斷。


    蘇綰:“……”


    做個夢而已,這也太刺激了吧?


    怪不得當朝太子每天都殺侍妾和宮女,要不就是殺太監。那些送進東宮的宮女侍妾,不知道有多少個是帶著暗殺的目的進去的。


    太子死了,自然就輪到了四皇子繼位,不死的話也無所謂。


    像高宗皇帝那樣躺在床上,除了說話啥也幹不了也是個廢物。太子的兩位皇兄,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個癱瘓一個啞巴。


    其實,趙珩不當太子也會因為是皇後所生的長子,而成為徐太師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若天生癡傻也便罷了,偏偏文韜武略無一不通,且心機深沉如海。


    若非如此,早在他被立為太子的這幾年,就死上幾十上百遍了。


    蘇綰用力吞了口口水,覺察到捂著自己的手鬆開,還沒反應過來趙珩就推開她突然躍起。


    “抓刺客!”孫來福的嗓音都破了,“護駕!”


    趙珩跟闖入寢宮的刺客交手,刺客不敵,左手肩膀挨了一劍徑自從窗戶躍出去,看樣子是想逃走。


    蘇綰見趙珩追了出去,危險解除,搓了搓臉狼狽爬回龍床下去。


    寢宮內的燈被點著,照得孫來福那張臉格外慘白嚇人。


    “陛下,老奴救駕來遲罪該萬死。”孫來福撲通跪下,整個人抖得如篩糠。


    蘇綰低頭瞟了他一眼,冷冷掀唇,“駙馬護駕有功,賜宅邸一座,黃金千兩。”


    這牆頭草心裏估計也盼著她死呢,真以為她看不出來嗎。


    “老奴遵旨。”孫來福抱著拂塵站起來,緊張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朕無礙。”蘇綰撇開他徑自出了寢宮。


    宮中的禁衛軍部分去追那刺客,部分留在院子裏保護她的安全。


    趙珩從房頂上跳下來,麵無表情地站到她身邊,墨色的眼眸深沉如夜色一般。


    “駙馬辛苦。”蘇綰握住他的手腕,淡然看向院門。


    謝梨廷衣衫不整匆匆趕來,看著像是被刺客驚擾了美夢,臉上還帶著幾分惺忪。在他身後,蕭雲敬也匆匆趕來,衣服卻穿得齊齊整整。


    “站住!”禁衛軍統領凶狠攔住他二人。


    “微臣聽聞有刺客驚擾了陛下,憂心陛下安危,故來瞧瞧。”謝梨廷恭敬行禮。


    “微臣也是此意。”蕭雲敬看了眼趙珩,低頭行禮。


    趙珩一臉平靜,眼中無波無瀾。


    蘇綰漫不經心地看過去。


    美人果然有毒。不知道當朝太子的日子,是不是也這般艱難。


    看來她在夢裏隻當昏君是不行的,美人她要,江山也要。隻有江山穩固,那群老家夥不敢再有二心,她才能放心大膽的調戲美男。


    至於趙珩……還要再觀察觀察,看他是否真心實意的想要保護她這個皇帝。


    萬一是苦肉計呢?


    她現在特別希望這個夢境持續的時間長一點,別忽然就消失了,那樣她會很失落的。


    新來的十二個樂師,她才隻看了蕭雲敬一個。


    徐太師怕是過不久也會送人進宮,想想就值得期待。


    蘇綰按下紛雜的念頭,抬了抬眼皮漠然出聲,“兩位愛卿的關心之情朕收到了,都下去吧。”


    “微臣告退。”謝梨廷和蕭雲敬再次行禮,爾後一起退下。


    蘇綰回頭看了眼身邊的孫來福和禁軍統領,擺出天子的威儀不悅道:“朕的寢宮竟然成了刺客來去自如之地,叫朕如何安眠!”


    趙珩微微偏頭看她,掩在夜色下的眸子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譏誚。


    “臣知罪。”禁軍統領撲通跪下,院內的侍衛也跟著下跪。


    孫來福抖了抖,也跟著跪下去。


    “明日早朝之前,朕要看到今夜巡邏的所有侍衛名單。”蘇綰沉下臉,“三日內找不到今夜行刺的刺客,提頭來見朕。”


    說罷,她一甩袖袍,拖著趙珩回了寢宮。


    宮女和小太監正在收拾被打翻的家具,重新掛上帷幔。蘇綰拖著趙珩去屏風後麵的小書房,拿起筆遞給他,“駙馬以為刺客是誰?”


    趙珩垂眸掩去眼底興味,接過她遞來的筆,在紙上寫下三個字――謝梨廷,刺客進了臨荷殿便失去了蹤影。


    謝梨廷?他是林尚書送來的,就算不是他本人也有可能是他通風報信。蘇綰抿了下唇角,故意唱反調,“不是蕭雲敬更有嫌疑嗎,萬一他栽贓呢?”


    他們兩人過來時,蕭雲敬穿得整整齊齊,更像是有備而來的樣子。


    趙珩搖搖頭,又寫了一句:蕭公子從此處離開並未多久。


    蕭雲敬和謝梨廷都離開沒多久,兩人都有嫌疑。蘇綰輕笑一聲,認真道:“明日朕去試探一番。駙馬今夜辛苦了,方才朕若是做了什麽讓駙馬無法接受之事,朕道歉。”


    趙珩詫異抬眸,想起自己在夢中複又很快斂去情緒,提筆寫下一句:這天下都是陛下的,微臣自然也是。


    她到底是誰?


    自打數日前入夢直到今日再次夢到,他時刻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確定在這夢中隻有她與自己是有意識的,知曉這是在做夢。


    無論是表兄雲敬還是謝丞相之子梨廷,都沒有意識,也不是現實裏的他們。


    方才他故意在她麵前脫衣,便是想證實自己的猜測。如他所料,她當真看了他的後背,足以證實她有意識且就在這皇宮之中。


    此前幾次夢到的事情都已應驗,若謝丞相與禹州之事再次應驗,他在這夢中便不能殺她還得護她周全,還得想法子管住她,不許她瞧上梨廷或者表兄。


    三言兩語便讓林尚書和韓丞相在北境的布置,同時失去效用,此女非尋常人。


    “駙馬能如此想最好。”蘇綰彎了彎唇角,踮起腳尖親了下他的臉,“賞你的。”


    趙珩拿著筆的手抖了下,迅速低頭掩去眼中的怒意。


    她怎可如此放肆!


    “陛下,寢宮已經收拾妥當。”孫來福的聲音隔著屏風傳過來。


    “都下去吧。”蘇綰語氣生硬,“孫來福,你要是覺得自己的脖子很硬,大可繼續騎牆,朕的容忍度有限。”


    主要是她隻記得孫來福一個,別的太監都不認識,不然根本不會留著他。


    在原著中,這個時間女主剛重生不久,宮鬥的劇情很少。後期開了副本倒是很多,可太子身邊的總管就孫來福一個。


    “老奴多謝陛下不殺之恩。”孫來福隔著屏風跪下,“老奴知罪。”


    “下去吧,朕要就寢了。”蘇綰語氣冷淡。


    “老奴遵旨。”孫來福從地上爬起來,遞了個眼色給身邊的小太監和宮女,無聲退下。


    蘇綰偏頭看了眼,拿起趙珩寫過的紙撕成碎片丟入香爐,一把火燒了。


    趙珩眸光微閃,眼底的興味漸濃。


    重新躺上龍床,蘇綰安分下來老老實實躺好。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暫時不調戲他了。


    就是這次睡著,估計醒來她睜開眼就回到冷宮了,好舍不得。


    趙珩也重新躺好,兩人中間隔了很大的一個空位。


    他閉上眼,決計醒來就去拜訪謝丞相,順便將陸常林召回汴京。奏折他日前已經收到,尚未來得及批閱。


    不止這兩件,他還需請淑妃娘娘幫忙留意,近日宮中可有哪家的千金留宿。


    那張水文地圖,除非從小飽讀詩書,又時常翻看地圖才能看懂。


    氣氛靜謐。


    蘇綰平躺片刻覺得不舒服,索性翻身背對著他,放鬆神經讓自己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蘇綰忽然冷醒過來。


    她在黑暗中睜開眼,伸手摸了摸發現自己把被子卷了起來,一半被壓在身下整個後背都露了出來,不禁歎氣。


    難怪會凍醒。


    她還沒去試探謝梨廷晚上的刺殺是不是他幹的,下次不知道要過多久才再次入夢?


    這個夢境出現的毫無規律。


    她在夢裏可以為所欲為,卻無法控製自己,每天晚上都夢到同樣的夢境。


    而且除了這個夢,她基本不會夢到其他的夢境。


    蘇綰意猶未盡地歎了口氣,爬起來拿了火折子點亮油燈,惺忪看向滴漏。


    馬上就要天亮了,怪不得這麽冷。


    一天當中最冷的時候就是黎明之前,她在現世駐守工地住在山上時,最討厭的就是這個時候不得不起床。


    尤其是冬天。


    躺床上醒了會神,蘇綰起床穿好衣服出去洗漱。


    要打起精神來,賺銀子養麵首!


    洗漱幹淨天還沒亮,蘇綰回房算了下日子,開門去廚房開始一天的工作。


    在內務府管理的香料的太監明天當值,要晚上才會送香料過來,她這次接的單子兩天內就能做完。


    在冷宮也有好處,隻要上司不死她就不必擔心太過招搖而被人嫉恨,也不需要一天到晚忙個不停。


    然而現在她必須得離開了,良妃娘娘被賜死的話,未免她從良妃口中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一並殺了最省事。


    蘇綰暗暗歎氣,決定趁著自己還沒離開冷宮之前,能多賺一點就多賺一點。


    回了禦膳房,保不齊又要被之前故意刁難原主的總管針對。她被撥到清寧宮,就是禦膳房總管使壞,若是沒個能說得上話的主子出聲,她想離開冷宮非常艱難。


    在這皇宮裏,能當上頭目的老太監心眼比針尖還小,還特別的惡毒。


    太陽升起後冷意散去,氣溫慢慢變得舒爽怡人。


    蘇綰忙了一個白天,又調配出兩款香,像往常一樣做好了晚膳送去陳良妃屋裏,她午睡還沒醒。


    她喊了一聲沒聽到回應,心裏咯噔了下快步過去。


    陳良妃發燒了,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臉頰也紅得不正常。


    早上還好好的,怎麽忽然病了?蘇綰又驚又怒,伸手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她,“良妃娘娘,你醒醒!”


    千萬不要這個時候死,她剛剛拜托永寧宮的雲嵐幫自己傳話,求淑妃娘娘說情讓內務府把自己調回禦膳房。這口信還沒到她就死了,自己也活不成的。


    “皇上來了嗎?快伺候本宮梳洗,本宮要親自去迎接陛下。”陳良妃被搖醒過來,抓住她的手腕低低笑出聲,“當年皇上問本宮為何不願給他生孩子,本宮說是身體不好。其實不是的,是本宮還年幼時就被家中的主母,灌了十年的避子湯。”


    這是燒糊塗了。蘇綰顧不上接她的話,轉頭去倒了杯熱茶過來,緊張喂她喝下。


    “咳咳……”陳良妃被嗆到,劇烈地咳了一陣又開始笑,“本宮若是不入宮,嫁入尋常人家也要被人磋磨一生,本宮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好好活著,奴婢馬上去太醫院請太醫。”蘇綰給她蓋好被子,一張被攥得皺巴巴紙條落到地上。


    她看了眼神誌不清的陳良妃,不動聲色地撿起紙條,掉頭跑出去。


    出了陳良妃的院子,蘇綰展開紙條看罷上麵的內容,恨恨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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