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藏起眼中的驚詫, 有些抗拒地往後仰了下頭,不置可否。橫在她腰上的手卻繼續使勁,防止她跟謝梨廷靠的太近。


    “可是朕想親你呀。”蘇綰見他耳朵都紅了起來,又作勢要親他, 在他繃緊神經時忽而抽離,俏皮揚眉,“下次吧。”


    冷美人害羞的樣子太勾人了。


    趙珩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 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 不動聲色地藏起眼中複雜的情緒, 扭頭看向別處。


    橫在她腰上的手鬆了些力道,轉瞬又箍緊。


    如此好色,說不定她要效仿父皇左擁右抱。


    蘇綰將他的反應收進眼底,忍住笑, 轉頭枕著他的肩膀, 柔聲拒絕謝梨廷, “不了,朕一會還有公務要處理, 晚膳再去。”


    夢裏的美人們個個都有毒, 她得挨個搞清楚他們想要做什麽。反正這夢裏的天沒黑之前,她就算醒了等再次入夢, 也會接上之前的劇情。


    比她在現世玩的遊戲還人性化。


    “那微臣先行告退。”謝梨廷又看了眼趙珩, 識趣起身。


    蘇綰微笑頷首。


    謝梨廷一走,趙珩立即推開她,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脊背挺直地目視前方。


    蘇綰抬手遮住嘴低低笑出聲,又故意湊過去跟他耳語,“朕知道梨廷有毒啊,可朕若不這麽做,怎能試探出他是不是昨夜的刺客。”


    趙珩不理她,目光筆直地看向殿外。


    好色還諸多借口。


    蘇綰又笑,坐回去繼續欣賞殿上的美少年。對待冷美人要適可而止,欲擒故縱,不能一次就把人給氣死過去。


    不多時,筆墨紙硯準備妥當,主動要給蘇綰畫像的美少年,擺出認真的架勢開始作畫。


    蘇綰招手示意孫來福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傳禮部尚書到禦書房,朕有事與他相商。”


    禮部掌管教育,跟吏部管理官員不同,他們隻負責輸送人才不管任命。若夢境由自己掌控,一旦她插手了教育這一塊,那勢必會讓太師等人反對。


    趙珩眸光微閃,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看她。


    莫非,她此前所為是為了迷惑太師等人?


    孫來福謹慎點頭,招手叫來一名小太監跟他耳語一番,複又站到蘇綰身側。


    殿內的一眾美少年表演到彈琴時,小太監折回來,回話稱禮部尚書已經到了禦書房。


    蘇綰懶洋洋站起來,吩咐道,“孫來福,記著將文府送去朕的寢宮,其他人看著安排。”


    美少年們都非常拘謹,不如林尚書送來的那些有趣,反正來日方長,她應該還有很多的機會好好教他們,什麽叫寵妃的自我修養。


    就從謝梨廷開始好了。


    從暢音殿出去,蘇綰放棄轎輦,摘了冠冕交給孫來福,慢慢朝著禦書房步行過去。


    趙珩跟在她身側,目光複雜難辨。


    蘇綰走了幾步複又停下,淡淡吩咐孫來福,“暢音殿今夜設宴,讓所有伴讀都好好表現,朕會看表現封賞。”


    當昏君的快樂簡直無以言表。


    “老奴這就去安排。”孫來福臉上又笑成一朵花。


    趙珩偏頭看向遠處,暗自磨牙。


    這女帝就是個好色的昏君。


    蘇綰進入禦書房,等候在內的禮部尚書不冷不熱地起身相迎。


    他看著她,眼神和在文德殿一樣一言難盡,語氣生硬客套,“陛下萬福。”


    “愛卿可知朕為何單獨召見你?”蘇綰擺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到書桌後,唇角含笑。


    她不知道禮部尚書的名字,幸好她是皇帝,可以用愛卿統稱自己不知道名字的人。


    身為禮部尚書,他把林尚書、徐太師還有韓丞相送來的美人都收到禮部,誰也不得罪,但他此刻的表情卻很有意思。


    有種藏不住的恨鐵不成鋼。


    “微臣不知。”禮部尚書露出一臉敷衍的笑,“還請陛下明示。”


    趙珩坐在被屏風隔出來的外間,端起茶杯,大拇指貼著杯沿徐徐摩挲,雙耳悄然豎起。


    “愛卿不必如此緊張,朕隻是想了解下我北梁有多少學堂,入學的條件是什麽。”蘇綰輕笑,“父皇此前未有教導朕如何處理國事,有許多不明之處還請愛卿多多擔待。”


    在朝堂之上她可以為所欲為,讓那些老家夥以為她真的昏庸無能,貪戀美色。


    私下時,她要一個個單獨召見他們,再視情況放出些謠言逐個摸清底細。


    畢竟在這夢裏都有刺殺了,難保不會有人造反,她可不希望夢境太快徹底消失。


    原著中就有一次不成功的造反,具體劇情她記不太清,隻記得是被蕭雲敬平定。


    “汴京除國子監,還有一處為世家子弟設立的書院,其餘各府、州、縣隻設有私塾,攏共不足百間。私塾入學隻需給夫子奉上束脩以及一定的銀錢。”禮部尚書抬頭看她,神色平平,“汴京的書院尋常百姓子弟不可入學。”


    “朕要在汴京開一間書院,六歲以上稚童無論男女、少年、青年皆可入學,每人隻收一文錢。”蘇綰抬眼看他,“能做到否?”


    不到百間私塾……也就是說北梁的麵積,大概就和現世裏的一個省那麽大。


    她想知道這近乎免費的私塾若是開起來,夢境會有怎樣的連鎖反應。一文錢能買的東西不多,之前秦小寶給了她一份他做的筆記,裏麵有這個世界的物價。


    內室有片刻安靜。


    禮部尚書像是被她的問題難倒,捋著胡須不出聲。


    坐在外間的趙珩心中一動,無意識看向屏風後的嬌小身影。


    她到底是昏君還是明君?


    學堂的門檻撤去,會湧現出更多的有識之士,隻要將朝中掌管科舉屍位素餐之人換成清明之士,國中不怕無人可用。


    他心中早有此意,原想登基後再辦,如今看來得早辦。


    此事可當做撬開朝中幾股勢力的利器,並試探禮部尚書是否與他人結黨,還可借機敲打太師和韓丞相等人。


    如此遠見,竟是一女子所有?


    “此舉不妥。”禮部尚書沉吟許久,忽然變臉,“北境戰亂已有兩年,國庫並無多餘銀錢讓陛下胡鬧。”


    “愛卿覺得朕在胡鬧?那朕且問你,何為利國利民之事?”蘇綰沉下臉,“百姓識字越多,可用的棟梁之才也就越多,難不成我一國的大小官員都要靠世襲和買賣?”


    在原著中,北梁雖然是架空的一個國家,卻有相當完善的科舉製度。


    隻不過朝政被大臣把持後,這個製度漸漸失去作用,選拔上來的人才,多多少少都有些裙帶關係。


    還有就是官職買賣成風,地方官員以此大肆斂財。


    太子在朝中隻謝丞相一派暗中支持,秦王遠在禹州又多年不問政事,鞭長莫及。


    謝丞相雖有門生掌管吏部,跟徐太師等人硬扛的結果並不是太好。


    她能記住的就這麽多,太子後來是如何勵精圖治,肅清朝政書中也沒寫。


    蘇綰定定看著禮部尚書,目光玩味。


    此人在現實中,也不知是站哪一派的。


    禮部尚書似乎被她的話震住,片刻後又起身行禮,“老臣糊塗,未能揣摩出陛下的用意,望陛下恕罪。”


    “愛卿嚴重,此事未辦成之前不可聲張,去吧。”蘇綰換上笑臉,語氣誠摯,“一國朝政之繁雜,朕一時間無法盡數學會如何處理,還請愛卿日後替朕多多分擔,大膽進言。”


    “老臣遵旨。”禮部尚書紅了眼眶,再次行禮告辭。


    蘇綰將他離去之前,那一臉既欣慰又感慨的表情收進眼底,提筆寫下禮部尚書四個字,並在後邊打了個勾。


    此人可用。


    管理一國的難度太高了,國之大,也不是她這種喜歡看肥皂劇下飯,最大的理想是攢錢退休養小鮮肉的升鬥小民,能管得好的。


    民生國計牽一發動全身,會觸及各方利益。她生活過的現世尚且需要摸石頭過河,何況這架空的封建社會。


    幸虧這是夢裏,做錯了也不用負責。


    就是眼下,她要盡快組建起一個相對開明開放忠於自己的團隊,讓手握大權的朝臣,替自己去平衡各方勢力。


    若是失敗,她最多便是在這夢裏死了,日後再也不夢不到。


    按照夢境目前的進度對比原著的劇情,這一天不會那麽快到來。


    蘇綰打住思緒,彎了彎唇角放下筆出去,見趙珩似乎有些昏昏欲睡,忍不住又多看他一眼。


    美人就是美人,打瞌睡的樣子都好看的像畫一般。


    “駙馬可是累了?”她說著便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拉他起來,“隨朕回太初殿。”


    下次再入夢,她就能知道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到什麽程度了,想想就很期待啊。


    那麽多的美男,她得做個表格才行,一個一個排隊寵。


    趙珩藏起眼底的情緒緩緩起身,跟著她一道出去。


    回到太初殿,悠悠太古之音的從配殿的方向傳來,時而激昂,時而低沉,頗為悅耳。蘇綰揚了揚眉,不禁雀躍起來。


    謝梨廷負責做飯,寧死不屈的趙珩供她調戲,擅長音律有六塊腹肌的蕭雲敬幫她放鬆,還有天真無邪的梁文府可以寵愛,這簡直是神仙般的生活。


    她太喜歡這個夢境了。


    等出了皇宮,她一定要賺銀子當首富,爭取夢想成真。


    “駙馬若是餓了可讓禦膳房送午膳過來,朕去看雲敬。”蘇綰鬆開趙珩的手,開心邁開腳步。


    趙珩伸手想要拉住她,到了一半又收回來,麵沉似水地跟上去。


    好色還冠冕堂皇。


    蘇綰進了配殿,那琴音愈發清晰動聽。她在現世很少聽古琴曲,偶爾去用餐時會聽到店家放的古箏曲,不是很懂得欣賞這類古樂。


    不過這古琴的音質確實更為古樸大氣,寧靜而曠遠。


    最妙的,當然是撫琴之人。


    美男隻要不下流猥瑣,當真是做什麽都好看。


    這麽一想,蘇綰頓時覺得自己有點雙標。可她在夢裏是帝王,是最高的統治者,不需要守什麽規矩,醒來了這夢境就消失,鬼知道她在夢裏怎麽浪。


    皇帝的下流猥瑣能是下流猥瑣嗎?那叫帝王多情。


    蘇綰揚了揚眉,加快腳步。


    進了院中花園,穿著墨灰色廣袖長衫的蕭雲敬,坐在院中涼亭內撫琴。


    亭外百花爭豔微風輕拂,襯得他那一身裝束格外惹眼。他神色專注,像是這天地間唯有琴能傾訴心聲般,隻一眼便驚為天人。


    蘇綰放慢了腳步,唯恐驚擾了美人。


    現實裏的蕭雲敬也擅撫琴,身為武將卻無武將的粗莽,反而器宇軒昂玉樹臨風。


    自己如果是柳雲珊,也會心動的。


    如此優秀又好看的男人,試問哪個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是做不到的。


    趙珩腳步沉沉,眼底戾氣遍布。她方才將將收了個少年郎,為何對蕭雲敬還這般熱情?


    父皇當年也不如她這般喜歡流連花叢。


    一曲罷,蕭雲敬像是才發覺亭子外有人傾聽,抬頭看過來,深邃的眼眸寫滿了詫異,從容起身行禮,“陛下萬福,微臣方才撫琴,可是吵到陛下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渾厚,溫柔而充滿磁性,好聽得不得了。蘇綰含笑搖頭,明明是故意挖了陷阱等著她跳,偏要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還挺有趣。


    說起來,蕭雲敬的態度始終是不卑不亢,有種端方得體的正室感,很像柳雲珊。


    不過他對應的身份應該不是柳雲珊,而是韓丞相之女。


    柳雲珊重生後避開了成為候選的太子妃一事,她第二次進東宮開宮鬥副本,不光是跟太子妃鬥,還有太子側妃。


    在現實裏,太子並未定下太子妃和側妃的人選,看徐太師和韓丞相在夢中的博弈,想來最後的人選應該和原著一致。


    韓丞相之女與徐貴妃的外甥女在東宮鬥法,跟夢裏的謝梨廷、蕭雲敬很像。


    謝梨廷做了糕點送去暢音殿爭寵,蕭雲敬看似不爭,卻一個人在配殿撫琴,很心機了。


    蘇綰眸光閃了閃,抬腳踏入涼亭微笑坐到蕭雲敬對麵,狀似不經意的語氣,“雲敬平日可曾習武?”


    “不曾,家父不許微臣習武。”蕭雲敬抬頭,目光落到趙珩身上。


    趙珩渾不在意,自顧坐到蘇綰身邊,黑口黑麵。


    蘇綰暗暗好笑,佯裝自己沒注意趙珩,目光灼灼的看著蕭雲敬,“雲敬可否陪朕走走?這配殿朕是第一次進來。”


    “微臣樂意之至。”蕭雲敬從容起身。


    蘇綰也站起來,唇角含著笑留意趙珩的反應。


    趙珩也站起來,墨色的眼眸看看似無波無瀾,實則一直在盯著蕭雲敬,防止他們牽手。


    蕭雲敬並沒有要牽蘇綰的手的意思,躬身做了個有請的動作,泰然出聲,“陛下請。”


    蘇綰微笑點頭,等他到了身邊才一起並肩往外走,故意撇下趙珩。


    冷美人對她的意見很大啊。


    從亭子裏下去,假山上忽然跳出來一隻野貓,嗖的一下從他們麵前躥過去。


    蘇綰受驚,腳底一滑直直栽了去。


    重心下墜的恐慌迫使她瞬間醒來,大口大口喘氣。


    外邊已經天光大亮,耳邊滿是鳥兒歡快的叫聲。


    蘇綰悵然若失。


    她的美少年和晚上的宴會還沒看到,又要等不知道多久才會入夢。


    醒了會神,她迅速起床去照鏡子。


    梁太醫開的方子起效了,她臉上身上都長滿了疹子,大小不一的紅點遍布全身。要不是知道這是吃藥弄出來的,她能被自己的樣子嚇死。


    疹子有點癢,不過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就是很唬人。


    蘇綰照了會鏡子,神清氣爽地吐出口氣開門出去洗漱。


    工作不能停。


    伺候陳良妃用過早膳,一貫清冷的清寧宮來了客人。一個沒見過的宮女,身邊站著的是敬事房的總管王慶德,還有一個嬤嬤她沒見過。


    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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