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拿走她手裏的糖塊吃掉, 臉上多一絲的表情都沒有,重新坐回去。


    “陛下?”謝梨廷合上嘴,一臉失望地看著她,“陛下是要給微臣吃糖嗎?”


    “是。”蘇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眸光閃了閃,吩咐在屋裏伺候的小太監去拿糖,複又轉頭含笑看著謝梨廷, “駙馬把糖吃了, 等新的拿來朕再喂你。”


    讓美人受傷又受委屈, 太不應該了。


    “微臣謝過陛下。”謝梨廷臉上浮起和煦的微笑,“陛下沒受傷就好,方才著實凶險,那餘公子還會使暗器。”


    “朕有你們護著, 怎會受傷。”蘇綰誇他一句, 慵懶後靠。


    謝梨廷臉上的笑容擴大, “陛下乃是一國之君,微臣自然要好好護著, 可惜這手傷了, 也不知要養多久才能給陛下下廚。”


    “朕不介意。”蘇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忍住笑意, “把傷養好才是正經。”


    她高興還來不及, 每次入夢都要被荼毒嗅覺,長得再好看也會忍不住想要把他打入冷宮。


    謝梨廷整個人像是放鬆下來,除了麵色還有些蒼白, 倒是比之前更自在。


    蘇綰靠著椅背保持微笑,脊背卻有點發涼。


    糖塊是從太初殿拿的,趙珩已經吃了一塊,要是有毒他這會都倒下了,為什麽還要搶另外一塊?


    夢境給他的身份是暗衛,目的是保護她的安全,他剛才的樣子分明是在爭寵,獨占欲還特別的強。


    作為一個合格的暗衛,哪怕被拉到明麵上來,保證被保護人的安全就夠了,他總不會把自己當成是真的駙馬吧?她給過他這種誤導嗎?


    好像給過……


    會不會,他和自己一樣在夢裏也有自己的意識,知道這是在做夢?


    可之前幾次入夢,他的表現完全不像是有意識的樣子。


    被打入冷宮也沒見他反抗,親他也沒反應,真有意識還能裝到這個程度,未免太可怕了一點。


    蘇綰壓下心慌慌的感覺,決定再試探他幾次。


    自己清醒做夢是有趣,夢裏人也有意識那就是恐怖片了。


    不多時,小太監端著一盤子糖塊回來。蘇綰拿了一塊剝開,餘光瞄了眼趙珩,傾身喂到謝梨廷嘴邊,“梨廷救駕有功,想要什麽賞賜。”


    趙珩居然不搶了,難道是他以前沒吃過糖?


    蘇綰拉回思緒含笑看著謝梨廷,“怎麽不說話?”


    “能保護到陛下是微臣的榮幸,無需賞賜。”謝梨廷唇邊彎起一抹如沐春風的笑,“隻要陛下記得常來臨荷殿便好。”


    “那是自然。”蘇綰也笑,餘光悄悄注意趙珩的反應。


    他坐在那一動不動,跟以往沒什麽兩樣。


    莫非是自己太多疑?


    蘇綰搖搖頭,又剝了一顆糖喂給謝梨廷,“去歇著吧,缺什麽跟孫來福說一聲便成,朕派人通知了林尚書,怕是快到了。”


    趙珩垂下眼眸,暗暗繃緊了神經。


    女帝好像又起疑了?他拿走糖塊後她的眼神和表情就很不對勁。


    “恭送陛下。”謝梨廷說著便要站起來行禮。


    蘇綰伸手把他按回去,回頭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監,“扶謝公子回房歇息,把人照顧好。”


    “是。”小太監上前攙扶謝梨廷。


    蘇綰彎腰抓起趙珩的手腕,等他站起來後一塊出去。


    在外邊候著的宮女太監見他二人出來,紛紛行禮跟上。


    上了拱橋,蘇綰停下來攔住趙珩,又上了一階台階讓自己的目光跟他視線齊平,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站好不許動。”


    趙珩頓住腳步抬頭,肩膀忽然發沉,女子柔軟的唇瓣壓下來,還故意用貝齒咬了下他的唇。他整個僵住,藏在袖袍底下的手悄悄攥緊拳頭,極力隱藏自己情緒。


    女帝果然起疑了。


    天下的女子是不是都這般心細如發,他隻稍稍出格便被發覺?


    “下次不許忤逆朕的意思。”蘇綰警告一句,站直起來端詳他片刻,見他臉上身上似乎都紅了起來,無意識抿了下唇角,重新抓住他的手腕繼續往回走。


    沒有回應。


    蘇綰稍稍安心了些,下了拱橋猛然想到一個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問題——夢境對應現實,她成了皇帝,太子身邊的人都出現在夢境裏,那太子哪去了?


    在原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就太子叫趙珩。


    不行,她待會還要試試。萬一他真的有意識還是當今太子,她可能活不過三天。


    那可是當朝太子,未來的皇帝,一句話就能要人命的最高統治者。在她的夢境裏,居然隻是個以麵首身份進宮的暗衛,要跟其他人爭寵也就算了,還曾被她打入冷宮。


    嫌命長啊這是,指不定他多想把自己找出來碎屍萬段呢。


    想想就瘮得慌。


    她還不想死,不管是夢境裏還是現實。


    太子連路過的宮女都殺,要是他真有意識,查到自己隻是個粗使宮女卻在夢裏百般調戲他,不得把她拉出去殺一千次?


    蘇綰沒來由的,又想到昭陽宮那個宮女被殺的情形,本能加快腳步。


    趙珩悄悄用餘光留意她的表情,愈發肯定她又起疑了。


    方才親他隻是試探,不知她接下來還要怎樣試探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隻要她不去親謝梨廷和蕭雲敬還有那梁文府,他便不攔著了。


    這女帝如此多疑,讓她發覺自己有意識隻怕夢境也會消失。


    回到太初殿,宮女太監立即上前伺候。


    蘇綰側過頭,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趙珩,屏退左右拉著他繞過屏風去小書房,示意他坐下。


    趙珩坐下來,抬起頭眼神空空地看著她,心跳略快。


    “誰派你進宮的。”蘇綰拿起墨條倒了些水研磨,等著差不多了,伸手拿了支筆遞過去,警告的語氣,“要說實話,不然將你打入冷宮。”


    趙珩接過她遞來的筆,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不疾不徐寫下一句話:秦王,我來自禹州並非侍郎之子。


    她覺得自己是暗衛,那便是吧。


    “家中還有何人?”蘇綰看罷他寫的內容,抬頭觀察他的表情,“你跟隨秦王多久了。”


    在原著中,秦王交出兵權後便蟄居禹州,不插手任何朝政。可他是老皇帝的親兄弟,至於是老幾她忘了。以他的身份和殘部的勢力,把暗衛換成侍郎之子送入宮中,很容易。


    這個世界的男人一妻多妾,但凡有些家底和地位的男人,家裏都不會隻有一個孩子。庶子庶女的地位又不高,見到貴客的機會也很少,因此不會被林尚書發覺也有可能。


    他最多也是放個口風出去,入宮陪伴皇帝讀書這種好事,多的是主動上門的人。


    在現實裏的話,應該是把侍郎之女換掉了,隻不過也被太子趕出東宮。


    蘇綰單手托著下巴,半個身子伏在桌上,眉眼間浮起淡淡的笑意。


    冷美人是真的好看。


    趙珩再次提筆,在紙上寫下第二句話:十年,秦王聽聞林尚書要給陛下挑選伴讀,命我代替侍郎公子入宮保護陛下的安全。微臣能不能再吃一顆糖?


    女帝竟不知秦王是六皇叔?她提到六皇叔並未有停頓和思考,是脫口而出。


    自己一時間怕是很難找到她了,宮中無人不知六皇叔的威名。她知曉自己的許多事,稱呼六皇叔卻依舊用封號,哪怕她在皇宮之內自己也很難把她找出來,且自己應該也找錯了方向。


    也罷,隻要這夢境再出現自己便可見到她。與其胡亂猜測亂找一通,不如在這夢中當好她的保鏢與駙馬,待自己登基後再將她的畫像昭告天下,屆時總能找到她。


    “駙馬要吃糖?”蘇綰看到最後一句話瞬間被他逗樂,禁不住傾身過去親了他一下,含笑調侃,“給了。”


    趙珩挺直了脊背,紅得顯眼的顏色,自臉龐迅速蔓延到耳朵尖上。


    “還要不要吃?”蘇綰將他的反應收進眼底,又忍不住笑。


    冷美人居然喜歡吃糖,所以他剛才隻是忍不住才要搶?


    趙珩目光空洞地看著她,沒點頭也沒搖頭。


    女帝為何這般開心?


    “下次給。”蘇綰揚了揚眉,拿走他手中的筆掛上,繞過桌案抓住他右手手腕,帶他去更衣,“駙馬身上的衣衫染了血,朕替你換下。”


    保險一點再試試,做夢也要疑神疑鬼就沒什麽樂趣可言了。


    趙珩陡然挺直了脊背,垂下眼眸,小心藏起眼底一閃而過的無奈,假裝自己沒有意識沒有情緒,機械跟著進去。


    她還沒放棄。


    “站好了。”蘇綰拉著他站到巨大的銅鏡前,伸出食指挑開他腰上的紳帶。


    皮革質地的紳帶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她手上的動作沒停,解開長衫的帶子踮起腳尖將染了血的長衫脫下來,隨手丟到地上。


    趙珩眼觀鼻鼻觀心,默默背起母後教的佛經,控製住亂成一團的心跳,壓下此時不該有的非分之想。


    蘇綰脫下他的中衣,低頭往他胸口看去。


    沒反應。


    她抬起頭看向男人英挺的眉眼,耳朵紅了,臉上也浮著明顯的紅色,偏偏眼神和表情都和蠟像一般。


    蘇綰暗罵自己想太多,在夢境裏她既然成了皇帝,當朝太子怎麽可能會入夢。眼前這個工具人,隻是巧合起了同樣的名字。


    一定是這樣的。


    而且他是真的沒有任何意識,要是有的話……蘇綰打住思緒抬手撫上趙珩性感的喉結,人也靠近過去,臉頰貼著他的肩頭看向銅鏡,“秦王派你保護朕,那他有沒有說要你聽朕的話?”


    趙珩忽略女子掌心的溫度和鏡中的一雙人影,輕輕點頭。


    “以後不準忤逆朕的意思。”蘇綰一直看著鏡子。銅鏡的清晰度很高,男人身姿挺拔,墨色的眼眸直直看著銅鏡,俊逸絕倫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眼神空洞。


    趙珩覺察到她要繼續輕薄的意圖,再次頷首。


    蘇綰唇角彎了彎,掌心滑下去加大試探的尺度。


    趙珩的身材是真的好,腹肌壁壘分明,膚色還白,不是蕭雲敬那樣淺淺的麥色,看得出來他沒入宮之前,應該是日日練武。


    “等著朕去給你拿衣裳。”蘇綰見他還是沒反應,撤回手去給他拿了幹淨的中衣和外袍,折回去幫他穿上。


    她現在更確定他的身份了,他就是來保護自己安全的暗衛。其他心懷鬼胎的美人撩一撩就好,專寵他一個,若還有機會入夢,就可以哄著他帶自己出宮看看汴京城。


    去福安寺是後宮所有的妃子一起行動,偷溜下山想著美好,風險其實非常大。一旦被抓住,分分鍾會被治一個殺頭的大罪。


    徐貴妃之前就想殺了陳良妃,如今老皇帝被幽禁她們都以為是昏迷不醒,肯定會想辦法除掉陳良妃,瓦解太子剛建立起來的威信。


    還是做兩手準備妥當一些,現實去不了,再入夢的話可以在夢裏去。


    夢裏的禦花園和現實裏一樣,估計敬法殿也是一樣,自太後和皇後過世,常年無人經過。


    唯一的不同,便是後宮裏住著的都是她的麵首,而不是現實裏的妃子。


    蘇綰打定主意,給他係上紳帶時,又踮起腳尖出其不意地親了他一下,“謝謝駙馬又救了朕一次,這是剛才欠的第二顆糖。”


    她的動作略大,手上又還拿著紳帶,趙珩往後趔趄了下,及時攬住她的腰肢勉強站穩。


    女帝很輕,他一隻手便可將抱起來。


    她如此開心,可是又確認他的身份並覺得他沒有意識了?


    “駙馬你要乖一點,這樣朕才會獨寵你一個。”蘇綰佯裝淡定的說了句,重新站穩,低下頭繼續給他綁紳帶。


    太沒出息了,隻是被他抱一下都臉紅,還有那麽多的美人等著她寵呢。


    幸好他沒有意識,發現不了自己臉紅,就算看到了也沒別的想法。


    趙珩垂眸看她,唇角微微揚起一絲不明顯的弧度。


    女帝臉紅的模樣,鮮妍生動,又帶著幾分難掩的嬌羞,很是可人。


    將來若能找到她,不知她可願意嫁與自己為後?


    穿好衣裳整理妥當出去,孫來福候在門外,低著頭抱緊拂塵欲言又止。


    “又有何事?”蘇綰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朝中估計是又有事了,不知道是禮部尚書開學堂的事,還是別的。


    孫來福抬頭看她一眼又低下去,弱弱出聲,“林尚書說餘公子是刺客的事他也很意外,既然陛下無事,那就交給刑部去查。”


    蘇綰餘光瞥他一眼,牽著趙珩去花廳,“就這些?”


    真是裝都不願意裝了,餘公子已經自刎,死無對證。林尚書敢這麽回她,肯定早就做好了應對刺殺失敗的準備,根本不懼怕她查。


    反正是在夢裏,查不查意義都不大,也查不出什麽證據來。


    她又不知道下次入夢會是怎樣的情形。


    “林尚書就是這麽回的,他深表遺憾。”孫來福的脊背又弓下去一些。


    蘇綰揚了揚眉,拉著趙珩一起坐下,語氣慵懶,“還有別的事?”


    “安置在後宮的伴讀聽聞陛下遇刺,這會都過來了,就在門外候著。”孫來福抬起頭,臉上浮起討好的笑,“讓他們進來還是趕走?”


    趙珩抬了下眼皮,眸光驟然發沉。


    皇帝遇刺大臣不來,反倒是她的後宮先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趙珩:今天控製情緒和表情超神了。


    蘇綰:????


    紅包已經發了,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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