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常林和賀清塵麵麵相覷, 不知趙珩見到何人如此激動,話都不留便追了出去。


    兩人不放心,雙雙跟上。


    方才在珠玉樓隻說了正事,原本還想聽賀清塵說如何擺平地痞糾纏一事, 韓丞相的人忽然出現在四周。


    珠玉樓雖是趙珩的產業,掌櫃和小廝也是信得過的人。可今日是中元節,客人比較雜, 未免他們發現趙珩出宮, 這才自後門出來回了醫館。


    未曾想趙珩到了醫館門外, 二話不說就去追人。


    趙珩一路追過去,遠遠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進入一家賣糖果的鋪子,本能加快腳步。


    她轉過身的刹那,可清晰看到她的側臉, 正是夢中女帝!


    他想要叫住她, 發覺自己入夢這許久都不知她的芳名, 苦笑了下大步進入鋪子裏。


    鋪子裏有很多百姓在挑選糖果,趙珩進去仔細辨認一番, 這些百姓當中已然沒了女帝身影。


    他佯裝看糖果, 攔住店小二詢問,“方才有位穿著白衫模樣俊秀的小哥, 個頭到我肩膀處, 她買了什麽?”


    店小二看了看他,臉上露出笑容,抬手往鋪子後邊指去, “那小哥買了一包糖,從後麵走了。”


    “多謝。”趙珩扭頭追出去,街上人山人海,哪裏還有她的影子。


    趙珩黯然垂下眼眸,轉身離開糖果鋪。


    女帝在汴京便好,待他登基便可光明正大的找她。她以男裝出門,身邊也不見有仆從跟隨,倒是與夢中一般的大膽妄為。


    說不準她平日裏也這般打扮,因此暗衛才未能找到她。


    這段時日,他為了盡快肅清太師黨羽安插自己的人手,並未有好好睡過也因此不曾入夢。


    好在已安排得差不多,剩下的便隻有林尚書與韓丞相兩人。


    據暗衛回報,林尚書與韓丞相最近都無新的動作,似在觀望。


    趙珩捏了下左手中指,決定今夜好好睡一覺,說不準能在夢中見到女帝。


    “公子可是要找人?”陸常林和賀清塵追到糖果鋪門外,見他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有些擔心。


    方才在珠玉樓,商討在同安府開設官辦醫館和學堂一事,他還意氣風發,轉眼便如同丟了魂一般。


    “一位故人。”趙珩斂去失落,輕描淡寫的口吻,“許是看錯了,先回醫館嚐一嚐賀大夫的茶,聽他講那地痞之事。”


    “既是故人,他到了汴京會想法子聯係公子的。”陸常林失笑,“我也好奇那地痞之事,走吧。”


    趙珩略略頷首,跟著他們一塊往回走。


    賀清塵無意識回頭,眼底露出幾分疑惑。


    太子的故人像是從同安堂走出去的?


    回到同安堂,賀清塵叫來守店的徒弟,低聲吩咐,“這兩位是貴客,若是有病人上門,讓他們稍等片刻。”


    徒弟偷偷看了眼陸常林和趙珩,見而二人穿著不俗,想說方才有位公子找來的話,生生吞了回去,點頭應聲,“是。”


    賀清塵回頭衝陸常林和趙珩做了個有請的手勢,領他們去內堂。


    “今日醫館為何如此冷清?”陸常林進了回廊左右張望,甚是好奇。


    “早晨忙了一段,小病小痛師兄師弟都可開方子。”賀清塵臉上浮起清風霽月的笑,“這月的義診剛過去幾日,疑難雜症已不多。”


    “原來如此。”陸常林失笑,“忘了你是神醫,隻研究疑難雜症。”


    “非也,是今日要見兩位才如此安排,醫館的學生今日也休假過節,不然二位門都進不來。”賀清塵開門請他們進入內堂,“自那夥地痞不來糾纏,每日前來問診的百姓都有數百人。”


    “你此前不是不願意為惡人治病嗎。”陸常林坐下,懶散歪進椅子裏打趣,“雲敬還為此動過氣。“


    蕭雲敬去接他來汴京的路上,遇到東蜀來的探子與匪徒交手,兩方都受了傷。


    賀清塵沒有救人,說是救了他們會有更多人因他們而死,有違自己救死扶傷的原則。


    他的原則是大奸大惡之人不救,為非作歹之人不救。


    蕭雲敬眼睜睜看著東蜀探子痛到選擇自盡,什麽消息都沒問出來,窩火得不行。


    如今,他到汴京如今也就月餘,竟是連原則都放棄了。


    “救地痞並不違背我的原則。”賀清塵也坐下,拿出果脯放到桌上,“數日前,我為避開這夥地痞去了福安寺,得人相贈一言,惡人可醫,但不可將人醫好。”


    趙珩心中一動,覺得這法子甚是熟悉。


    “此話可是福安寺的住持相贈?”陸常林撫掌大笑,“出家人常說眾生平等,竟也分善惡,這倒是有趣。”


    “非也,此話乃是一女子相贈。”賀清塵神色輕鬆,“我當時便覺此舉非君子所為,自己若真這般做了,倒是與庸醫無異。”


    “那她肯定又講了別的,你才茅塞頓開?”陸常林收了笑,對他口中的女子多了幾分好奇。


    大家閨秀是不會這般圓滑的,她們通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怕內宅有爭鬥也鮮少能想到,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的法子。


    人已醫治,但病情實在棘手無法醫治痊愈,非我力所能及。


    如此一來,不得罪人,還可讓自己名聲不損反成了對方的恩人,免去諸多騷擾。


    當真是個好法子。


    “她說這世間並非人人是君子,與小人打交道就得用小人的法子,如此不違背我的原則,又可讓那惡人飽受病痛之苦,而無法再去害人。”賀清塵也收了笑,露出遺憾的神色,“可惜我未能知曉她的芳名,倒是記得與她同行的男子叫宋臨川。”


    “那女子可是容顏殊麗,有傾城之貌?”趙珩暗暗攥緊了拳頭,極力克製住激動和嫉妒。


    這話像是夢中女帝會說的。


    盯著宋臨川的暗衛將畫像畫了出來,奈何水平不佳,隻能看出是女子。


    如今宋臨川已離開汴京回了東蜀。


    若他再來汴京,定會與那女子見麵。女帝在夢中對他就頗感興趣,似乎不單單是因為做夢的緣故。


    “公子認識這女子?”賀清塵訝異看他,“宋臨川也不知她的芳名。自福安寺回來,我便向學生柳雲珊打聽,她說京中的閨秀並無如此女子。不過那女子離去之前曾言,她對醫術也有些許見解,日後會來信。”


    “她若是來信,還請通知我一聲,我幼年隨六叔去禹州小住,曾認識個姑娘也這般狡猾。我認得她的字。”趙珩還不能確定那女子是女帝。


    直覺是她。可她未免知曉的太多,竟是連醫術也有涉獵?


    “也好。”賀清塵點點頭,“說起此事,我給那幫主醫治時發覺,金創藥無法讓傷口愈合。割去腐肉也隻可讓病情稍有好轉,很快又會反複隻能一直用藥壓著。”


    “北境這些年戰事不停,無數士兵便是死在刀箭傷中。”陸常林輕歎,“若能調配出更好的金創藥,說不定可減少傷亡。”


    “我也是此意。”賀清塵說著,起身去書架上拿來自己的醫治筆記遞給趙珩,“公子曾去過軍中,看下這傷口變化是否與受傷將士一樣。”


    趙珩接過來仔細翻閱片刻,抬頭看他,“確實一致。”


    他如今敢斷定,那女子就是女帝。


    她出言勸解賀清塵的目的,並非為了助他解困。而是通過此舉讓賀清塵發現,金創藥無法治愈所有外傷,讓他想法子降低邊關將士的傷亡。


    隻有她才會如此迂回。


    若是直接說金創藥不行,以賀清塵的脾氣怕是要與她爭論個三天三夜。


    他對自己的醫術素來自信。


    趙珩打住思緒,心中又是高興又是酸楚。


    女帝見了宋臨川,又要與賀清塵通信,唯獨沒想到自己。方才,他還眼睜睜看著她,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


    “說起來不怕二位笑話,我發現此事後才驚覺那女子贈言,實則是在指點我。若她直言我即便救了也治不好,我定會與她爭論。”賀清塵眼神清亮,“她說會來信,許是要與我探討此事。”


    他離開家鄉時,師傅給他忠告,每一個病患都是最好的老師,要他戒驕戒傲,做到學無止境。


    到了汴京後,他也確實如此做了但又被自己的原則禁錮,未能學會變通。


    那女子看著年紀不大,卻與師傅一般通透,不知自己能否與她成為知己。


    “如此說來,倒是越來越像我認識的那姑娘。”趙珩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她若是來信,你便去珠玉樓找掌櫃的,他知曉如何給我送信。”


    “好。”賀清塵含笑點頭,“喝茶。”


    趙珩端起茶杯,胸口更酸了。看賀清塵這模樣,像是非常欽佩那女帝,不知那女帝在現實中對他是否也感興趣。


    她在夢裏可是非常喜歡賀清塵的。


    “等你與她相熟了,我也要見一見這奇女子。”陸常林也端起茶杯,“如今學堂允許女子入學,日後怕是會有很多這樣的女子出現,公子此舉當真是利國利民。”


    “不用拍我馬屁,管不好同安府一樣撤你的職。”趙珩淡然起身,“時辰差不多,你也該回去了,稍後不是還要去林尚書那。”


    “要去。”陸常林含笑放下茶杯,“他還不知我回京。”


    趙珩略略頷首,偏頭看著賀清塵,“在同安開設官辦醫館需要的人手會比較多,你挑幾個醫術過硬的師兄弟過去。”


    “放心,我稍後就著手安排。”賀清塵起身送他們。


    出了內堂,賀清塵目送他們走遠,回頭去找守店的徒弟,詢問是否有百姓在候診。


    “百姓來了幾個,師叔他們接了,不過方才有位公子找來給你留了信。”徒弟拿起那張隻寫了福安寺三個字的紙遞過去,“他說半個時辰後過來,應該是快了。”


    賀清塵接過來,看到福安寺三個字隨即莞爾,“她若是來了,帶她到藥房去找我。”


    方才他還想著等來信,未曾想人也來了。


    “是。”徒弟乖乖應聲。


    賀清塵又叮囑一番,扭頭去藥房。她來了也好,正好問問她的名字。


    中元節要放河燈、焚紙錠,街上到處都是忙著買紙錠和蠟燭做河燈的百姓,熱鬧而喧囂。


    蘇綰假裝路過原主家門外,看到原主的奶奶和弟弟在院子裏折紙錠,做花燈,鼻子莫名就有些酸。


    她就不進去了,這進去了難免要敘舊,時間不夠。


    還好她很快就能出宮,到時候給他們換大房子,帶著弟弟和奶奶一起過好日子。


    蘇綰緩了緩情緒,再次從門口經過大步離開。


    回到四新坊,她找了家賣筆墨紙硯的鋪子,進去買了一遝普通百姓用的紙,又跟小二借了筆寫了封信給賀清塵,問他那地痞的傷口是不是一直惡化,神仙難救。


    距離上次見麵已經過去十多天,就算每天服用大劑量的湯藥,真是感染了敗血症也控製不下來。


    她記得這個病,在現世不及時治療,最多也就能撐上半個月左右。


    蘇綰寫好信順便又買了些信封,拿出一個將信裝進去,付了銀子戴上剛才買的帷帽轉頭出去。


    走到同安堂附近,她攔住一個附近商鋪掌櫃的孩子,微笑出聲,“幫哥哥送一封信去同安堂,哥哥給你糖吃。”


    “隻給一顆糖嗎?”那孩子不太樂意。


    “十顆,還有銀子,你送完回來我就給,不準告訴他們我在外麵。”蘇綰哭笑不得。


    “好。”那孩子接了信一陣風似的跑進同安堂,將信遞給櫃台後的小徒弟。


    蘇綰等著那小子回來,給了糖果和銀子,從同安堂門前走過去,提著大包的東西去珠玉樓等陳良妃。


    進去要了一壺茶坐下,她看了眼店裏的滴漏,順便要了一盤點心配茶。


    剛才一路過去,停在哪兒都能聽到百姓在誇當朝太子。


    說如今不用省錢送孩子去念書,看病也有了隻花藥錢的地方,還說起洛州水患百姓無一遭災,把他誇得跟神一樣。


    蘇綰喝了口茶,對那太子也多了幾分好奇。


    他的變化比原著中大太多了。


    放下茶杯,她無意識偏頭看向茶樓的後院,驚得立即將帷帽戴上。


    那個跟著陸常林站在一起的男人,赫然是她夢裏的駙馬,趙珩!


    作者有話要說:  蘇綰:你果然是個暗衛。


    趙珩:我可以解釋下的,其實我是太子。


    蘇綰:不用解釋,你就是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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