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龍皇的修為,在宋老蛤的心裏邊一直是挺迷的。


    但是此時,他總算是看清楚了這條老龍的修為境界。


    中期!沒錯,就是妖仙的中期之境!


    並在那忽然出現的虛影,淩空攝物般的將十七皇子的光繭,強取豪奪的刹那間,聖龍皇的臉上已經是暴怒至極,再不掩飾的修為進境,勃然而發的這一刻。


    剛剛才有點亮光的天空,頓時風雲呼嚎的層層迭起,特別是這條老龍此時身上所爆發出了的仙靈之氣,居然不帶一丁點的彩光,而是泛起了濃鬱無比的漆黑之色。


    都說仙靈之氣在初期的階段會呈現出和天育神光一樣的七彩之色,而後會隨著修者的修為加深,而變成不同的顏色。


    如今看來,這事兒好像是真的,因為就在聖龍皇勃然大怒的同時,另外一邊的黃龍真人,則是一身的黃風滾滾,呼的一聲,便撲向了那正收住光繭的虛影。


    麵對著兩大龍族妖仙的雙重夾擊,那虛影的反應也是夠快,隻見黑霧呼的一卷,在徹底卷住光繭的同時,腳下的虛空已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螺旋。


    就在二龍即將接近的瞬間,整個人便已經身子一沉的陷入其中。


    聖龍皇一見如此情況,再想施展神通,卻是已經晚了!


    心裏邊那個恨呐,他早該在虛影尚未出現之前,便和黃龍真人一起破開那個七彩光繭,但又怕傷了自己的兒子,所謂關心則亂,正應在了聖龍皇的身上。


    而當他縱身瞬移,剛剛出現在那黑色螺旋的正上方,那虛影竟是剛剛好的隱入其中,再想出手擊之,卻是已經為時已晚。


    包括展開風遁的黃龍真人,似乎都是差了一口氣,眼睜睜的瞅著對方憑空而遁的這個光景,真真切切的心如刀絞。


    聖龍皇的一口龍牙都快要咬的稀碎,目眥欲裂道:“這家夥定然走不太遠,還請各位道友幫忙探尋四方,如是小兒有幸得救,龍族必感其恩德!”


    聖龍皇親口說出的話,自然是有相當的份量,下方的幽冥天的眉頭微微的有些擰巴,因為他可是聽出了這話裏有話。


    幾乎是下意識的打量了一眼魏博然和異族黃氏,不曾想這二位也剛好看向了他。


    這讓心高氣傲的幽冥天的心裏邊,頓時就生出了一把火,心中暗想,這兩個賤種果然還是不死心!


    心下冷哼的同時,幽冥天身形一轉的刹那,居然一言不發的先走了一步。


    魏博然和異族黃氏彼此對視了一眼,由前者對著聖龍皇拱了拱道:“自當盡力。”


    說完這話,他二人也不約而同的紛紛閃身消失,唯獨剩下了宋老蛤,仰頭和老龍皇一經對視,他也不說什麽,而是身形一隱的也踏入了虛空之中。


    至於黃龍真人,早就在黑色虛影瞬移的同時,當先一步的追了出去,所以此時這片海域上,僅僅隻剩下了聖龍皇自己。


    他的眼皮被氣的直抽抽,強壓下的怒火已經鬱積在了心口,隻等待著一個合適的契機,定然要暴怒狂湧的徹底爆發出來。


    並且他還沒有完全的被氣成了老糊塗,憑空大叫了一聲:“敖煦,你趕緊通知八大海域的海主,但凡是誰發現了那兔崽子的蹤跡,龍巢必有後賞!”


    被叫到了名字的敖煦,有些慌裏慌張的從萬龍殿裏跑了出來,對著聖龍皇抱拳稱“是!”的時候,那天空上方哪裏還有聖龍皇的影子,早就身形瞬移的也追了出去。


    敖煦一見自己的爹沒了,剛剛還有些慌亂的那張臉上,已經徹底的平靜了下來,身後還有他其他的兄弟姐妹,也紛紛從萬龍殿裏走了出來。


    敖煦的眼中似乎是隱有喜色,卻是在極力的掩飾著。


    而在內心之中,他甚至恨不得仰天咆哮幾聲,以發泄著此刻的無比激動。


    說真的,就在他的十七弟終於是憑借著兩件天靈殘寶,硬是挺過了神仙大劫的時候,他的那顆心,差點因為過於的嫉妒而自我點燃了。


    但天不亡他敖煦,怎能預料居然還能出了這麽一檔子事,當時的他,簡直是看的目瞪口呆!


    至於眼下,敖煦就像是剛剛搶了別人媳婦的野漢子,那是美嬌娘在懷,心裏邊早就樂開了花!


    但卻不能有絲毫的表露出來,就在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走到他的身邊之際,敖煦則故意的拉長了一張老臉,對著身後的幾位龍族長老吩咐道:“先回龍巢!”


    幾個長著魚臉龜麵的老頭子,你看看我,我又瞅瞅你,似乎是有所遲疑。


    敖煦目光一掃,便知道他們心裏邊想了些什麽,於是目光一冷道:“貪食者窺視在暗處,沒準還有沒走遠的,要是在這個關鍵口上龍城再出了什麽問題,你們擔的起嗎!”


    沒人猶豫了,於是大家紛紛行動起來的同時,敖煦則目視著逐漸平複下來的波濤海麵,心想著通知八大海主的事情,是能遲一點就別早一分,畢竟到了妖仙的那個層次,一個呼吸間的功夫可都能差上個幾百幾千裏,他才不想他的十七弟真能平安的被找回來……


    死在了外邊才是最好!


    數日之後,偌大的一個星辰海,仿佛是被煮開了的開水一樣,原本深藏在大海裏的海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開始四處流竄的出現在藍天白雲之下,包括那些海中的小島。


    這讓身處其中的居民們算是徹底的遭了殃。


    一座又一座的島上居民,被塗炭生靈的殺了個精光不說,連帶著以獵妖為生的海妖獵人們,也成批成批的被團滅。


    不僅如此,事態最後的發展,甚至已經威脅到了沿海的那些修仙大城。


    若是按照以往,這樣的修仙城市裏,大多聚集了不少的宗門世家。


    可如今因為異族的侵入,大多已經前往到了天柱山,現在這城裏還剩下的,不是一些小門小戶,就是一些向來散亂慣了的散修們。


    所以這海族大妖的大軍一來,再沒有了宗門世家的大陣防護,這些城市無不跟沒穿衣服的小娘們一樣,任人揉捏和踐踏,所以待妖風過境了以後,能剩下的隻有累累白骨,以及滿地的殘肢斷體。


    如果換做平時,必然會有人管,畢竟海族的高層,和人族之間的高層,那可是有著密切的聯係,但是這件事情發生了以後,天柱山的那些家夥們,完全就跟個死人一樣,屁都沒有一聲。


    人心淪喪,世間大亂,命賤而人輕,悲哉呼?


    確實是夠悲哉的!


    某個臨時搭建起來的酒館裏,修者們垂頭喪氣的喝著酒,原本英氣勃勃的青年們,也沒了往日裏的精氣神,而那些自知再無進境可能的散修們,更是如喪考妣的垂頭不語。


    異族來了,人倒黴!海族發瘋了,還是人倒黴,而無根無基的他們,就更加的倒黴透頂!


    總有一天,他們會和那些城裏的孤魂野鬼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在了外邊。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漢,醉眼迷離的每每想到此處,便是苦笑連連,談不上如何的悲傷,因為他自知自己的陽壽,也是快到了頭。


    隻是不願意看到自己曾經無比眷戀的這個世界,就此淪喪到了這個地步。


    臨窗望海,老頭忽然發現那藍汪汪的一處海平麵上,突然有一道靈光忽的一閃,一名身穿銀白長袍的青年,則不緊不慢的出現在了那裏。


    是閃靈符吧!


    這種符籙在散修之中極受歡迎,雖然傳送的距離大多隻有幾百米,卻價格不菲,但依舊被散修們搶著要。


    因為這東西在關鍵的時候真能保命,又和真人的瞬移極為的相像,有時候還真能夠唬唬人,也嚇嚇妖怪。


    至於那銀袍青年是不是真人級別的修仙者,老頭的答案是否定的,委實是現在那些還算是有些本事的,基本上都去了天柱山,他要真是一位真人級別的大修仙者,絕對不會出現在此地。


    反觀那銀袍青年自己,則看了一眼天上的海鷗鳴叫,以及那白雲朵朵的天上,卻是蔚藍一片。


    青年的神識開始散開,猶如一張大網似的鋪展而開。


    看似仔細認真,實則是漫不經心,張嘴吸氣的時候,那一股子的海腥味,真真的醒腦提神。


    而在神識裏,一股又一股隱藏在深海之下的妖氣,還有不遠處的一座殘城裏的人族氣息,則開始出現在他的神識腦海裏,卻唯獨沒有那虛影的任何氣息。


    “貪食者!”


    青年砸吧了一下嘴的嘟囔了一句,說實話,他好像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世界了。


    還是真靈的時候,他的眼中就隻有極寒仙宮,至於其它的事情,大多很難能夠進入到他的心裏。


    可當陸地神仙的境界一開,宋鈺這才發現,這個大羅天界裏頭,屬實是奇事太多,一個個的故弄玄虛,也不知道是在為什麽拚命。


    不過又是一想,其他勢力或許真不知道這突然出現的貪食者底細,但天盟呢?


    一念至此,他便隨手拿出了一枚玉簡,印在腦門子上沉入神念的同時,便隨手一扔的時候,那看似不起眼的玉簡,居然瞬間化為了一道精光,光芒一閃的便直射上空,沒一會兒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宋老仙的視野之內。


    而這一幕老頭根本就沒看見,渾濁的雙眼之中,醉眼朦朧,有時候想想,還真不如就此醉死了才好。


    但人的命,就是賤,想死的時候死不了,不想死的時候又活不成,生死之事,果然難料啊!


    老頭自嘲一笑的又咕咕的給自己灌了一大口,可再睜眼的時候,自己的桌前不知何時起,居然出現了一位身穿銀白長袍的青年。


    他似笑非笑的望了老頭一眼,老頭又迷迷糊糊的瞅了他一眼。


    再看其他的桌子上,大多人滿為患,便也不再多說什麽的隻管喝著自己的酒。


    畢竟這種臨時的拚桌,在這破落的小酒館裏,也並非什麽稀罕事,所以他這酒該怎麽喝就怎麽喝。


    至於銀袍青年也要了一壺酒,和一碟不知道是什麽肉的風幹肉。


    也是不語的自顧自的喝著。


    一老一小,臨窗對海,酒是一杯又一杯的下肚,卻誰也沒說什麽。


    直到天黑放晚的時候,老頭的幾壺酒總算是喝完了,這才往桌子上扔下幾顆靈石以後,搖搖晃晃的起了身。


    嘴裏還打了個飽嗝,聲音淒淒的低聲嘀咕道:“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啊……”


    宋鈺聞言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但老頭已經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這個好似窩棚的小酒館。


    身形蕭索的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下,他走向的則是大多數人的命運,仿佛已經注定,無力改變……


    前世裏的宋老蛤其實是和他一樣的人,在起起伏伏的人生裏,早已被社會磨去了棱棱角角,隻有接受與不得不接受的這兩種選擇。


    所以喝酒成為了他最大的安慰,抽煙則是他為數不多的放鬆時刻。


    這樣的人生……


    一念至此,宋鈺又給自己狂灌了一大口酒,可這酒壺剛剛放下,喉嚨處的熱辣未消,卻有一股熱氣從身體裏竄出來的時候,滿是汙漬的小酒桌的對麵,居然又多出了一個人來。


    什麽時候出現的?


    又是怎麽出現的?


    宋老蛤嘴裏的劣質酒,還含著的那一小口,好懸沒噴出去。


    而這老頭,卻處之坦然,招手要了幾壺酒,再給自己倒入到小酒杯裏,然後緩緩的拿起,淺嚐輒止的抿了一小口以後,那滿臉的褶子,就跟老樹皮一樣,全都皺皺巴巴的擠在了一起的同時,還發出了一聲沙啞的感歎道:“老了,老了,喝不得大碗酒啦……”


    宋老蛤則目光灼灼的盯著對麵,這半天了,他居然還是感應不到對方一絲一毫的氣息,那感覺,就仿佛他的對麵,根本就沒人!


    換言之,這老頭可並非剛剛的那位老者,隻是一位尋尋常常的普通修士,而眼前的這一位,竟是給了他天老才能帶給他的無形壓力。


    宋鈺的酒醒了,雙目一眯的把話茬趕緊給接了起來。


    “酒要細品,人要細看,老前輩這酒雖然喝的不豪爽,倒更能品的出酒中之味,其實也是不錯的。”


    反觀對麵的老頭,瘦弱的身體,仿佛一陣風就能把那一身的骨頭架子給吹散了一樣,還穿著一身的破布爛衫。


    花白的頭發,用一根樹枝隨便的紮在腦後,目光渾濁的哪裏有修者的神光內斂或是不經意的外放,卻淡淡的掃了一眼對麵的蛤蟆道:“酒中能有什麽滋味,這酒又能喝出什麽滋味,年輕人你能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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