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在一個有固定方向的故事內另辟蹊徑,結果隻有兩個,一個是暴力破局,故事不再成立,第二個便是被強行糾正。


    屍山列車、怪異工廠,無不如此,忤逆規則的代價是慘重的。


    這個黑海空間也一樣,船尾這一望無際,根本無法立足的黑海,顯然是這個空間向侵入者發出的宣告——不介意從這裏離開,前方什麽都沒有,沒有故事……也無出口。


    “看來穿過那片海和石林,就是這把椅子的考驗了。”周銘說。


    平星月:“似乎的確如此。”


    周銘重新來到船頭,兩根巨型礁石如利劍般筆直入雲。


    確定了攀爬的路線,周銘踩上船欄時,動作忽然一頓。


    “你的船員呢?整艘船隻有你一個人?”


    “都離開了,也祝你們好運。”聖路易斯微笑道。


    周銘沒再說什麽,瀟灑的跳出海盜船,如一隻靈敏的猿猴般,兩手抓住礁石上的尖銳凸起。


    他嚐試發動極冰之境,結果和怪異工廠時一樣無法發動。


    想想也是,如果能使用咒術的話,對很多人而言,這考驗就算不上考驗了,這個地方甚至連全視界都無法使用。


    憑借著優秀的體能,周銘小心翼翼地往下攀爬,每一步萬分小心,雖然高度不高,但他看到下麵有密集的石刺,有些露出海麵,有些則潛伏在海底,隻有海浪讓水麵變形時才冒出頭來。


    如果現在直接掉下去,恐怕不會摔到海裏,反而會被紮成刺蝟。


    周銘謹慎地規劃路線,精準地策劃每一個動作,保證不會出現無法調整身體的情況。


    他越是往下爬,岩石表麵就越是濕滑,因為下方的岩石長期承受海浪的侵蝕,更光滑,沒有棱角。


    雨水早已打濕衣物,他低頭艱難地尋找著落腳點,扣緊岩石上的手指,仰頭咬牙,迎著雨點環顧四方。


    靠近海麵了,腳下再也沒有站立的地方,一隻腳貼在光滑的岩壁上不斷打滑,這裏就是最接近海麵的終點。


    周銘看準落點,放開雙手落入水中,身體沉入冰冷的海水,熟悉的低溫包裹了他。


    他在水下睜眼,海水是透明的深灰,從海底深處一直延伸上來的,筆直的石刺懸掛在他身下,以及石刺背後,那海下最深處的黑。


    一片死寂中唯有海底的暗流湧動,曼妙的歌聲穿透海水一直傳進耳朵,仿佛立體環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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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在傍晚的風裏


    溫暖的夕陽與我作伴


    安靜的夜即將到來


    所有人都要睡在親愛的人懷裏


    ……


    扯月光做一件紗衣


    獨自在海灘上行走


    如果能睡在親愛的人懷裏


    那我現在就飛奔回家……”


    模糊的歌聲傳進周銘的耳朵,大腦嗡的一聲,心髒幾乎停跳,他嗆了口水,猛地竄出海麵。


    有人在唱歌,而且這個歌他還聽過,小時候經常唱的兒歌。


    周銘沒有過多關注,在詭異的地方發生詭異的事理所當然,對其的關注度最好保持在牢記但不深想的程度,在詭異的事件上深入思考,精神可能會偏離正常的軌道,但如果不記住,或許會錯過重要的關鍵線索。


    雨水打在起伏的海麵上,周銘跟著海浪起伏,緩慢地劃動四肢,向露出水麵的最近的礁石遊過去,他來到礁石上,旁邊不遠處就是懸崖下的一片海岸。


    海岸無路可走,但卻可以短暫停留,那裏有許多水手,那些水手緊貼著岩壁的陰影,像死屍一樣一動不動,好像在躲雨,看到周銘也沒有絲毫反應。


    周銘沒靠近他們,辨認方向之後,重新跳入海水中,繼續朝著出口的方向遊動,縹緲的歌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大部分都是聽不懂的怪異的曲調,唯有那熟悉的中文歌曲夾雜其中,格外刺耳。


    周銘的雙腿在水麵下劃動,忽然他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水波衝擊在他的大腿上,那股水波來自更深處的海洋,仿佛有什麽東西擠壓海水,製造了剛才那股暗流!


    感覺……好像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海麵之下,而且好像正在往他這邊遊過來。


    強烈的危機感刺激著周銘的大腦,大腦皮層像是被電流刺激般不斷釋放危險的信號!


    一般人在這時候的第一個念頭是回到礁石上去,因為前方是不知多遠的海洋,而身後的陸地雖然狹小,卻近在咫尺。


    但周銘卻放開手腳,奮力往前遊動,他把頭埋進海水中,在海麵下睜大眼睛盯著水麵低下,海水十分清澈,卻是通透的深灰,由淺至深從灰到黑。


    他看到了那黑暗中一團不成形狀的黑影,正在逐漸變大,那是一張巨大到無法形容的血盆大口?還是一團正在扭動身體快速上浮的巨蛇?


    暗流一波接著一波衝擊在肌膚上,向他傳達著一個恐怖的訊息:深海的巨物來了,它現在浮上來了!


    恐怖的死亡如遮天的大翼籠罩了他,他咬緊牙關往前方遊動著,竭力克製身體的戰栗,腦袋幾乎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爬上了對麵狹窄的海岸,在上岸的一瞬間,他感覺得救了,那一股被高級獵食者不斷追逐的壓迫感在刹那間煙消雲散。


    周銘喘著粗氣,心有餘悸地看向身後的海洋,目光越過一片石林,他距離海盜船僅有五百米。


    “剛才那就是考驗?我通過了嗎?”


    沒人回答他,不知什麽時候,平星月便消失了。


    他在心裏呼喚,但平星月也沒再出來。


    ……他孤立無援了。


    這種情況在怪異工廠也發生過,平星月的出現似乎和他的精神狀態有著密切關聯,由此看來,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並不健康。


    一定是剛才那個深海巨物的影響,即使現在回想起來,那種心悸的感覺依舊清晰。


    耳邊的歌聲更加清晰了,優美的曲調來自四麵八方,聖路易斯口中的海妖就蟄伏在這附近。


    關於歌唱的海妖傳說,周銘印象中來自於希臘神話,神話中這些女妖是半人半鳥形(的怪物,她們唱著蠱惑人心的歌曲,用歌聲迷惑航海者,使他們如癡如醉,把過往的船隻引向該島,然後撞上礁石,船毀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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