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大明星來自己餐廳吃飯,姚遠屁顛屁顛地就前後張羅。


    對於郭老板,姚遠的印象還就那麽回事,談不上有多好。


    這位雖然相聲說的好,但為人不算是那麽親和,有本事的人都有點自己的個性,郭老板就屬於那種比較有個性的,給人感覺就是不太容易打交道的那種。


    但是他的搭檔仟兒哥可就有點不一樣,那是個地地道道的吃貨,還挺愛玩,玩的東西大多還是姚遠比較喜歡的,以前總聽他在節目當中白話吃喝玩樂那點事,今天碰見活人了,總要近距離接觸一下。


    仟兒哥就是個好吃的,也是個懂行的,看到桌上擺的琳琅滿目就樂了:“嗨?今天這個飯有意思,怎麽都是農村上筵席的東西?”


    姚遠也樂:“仟兒哥,咱這不就是農村嗎,廚房主打的就是這個風格。”


    “那我今兒可是來著了,咱爺們就最愛這一口!”真正的吃貨就擋不住美食的誘惑,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筵席,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一桌地道的農家喜事宴,還是舊時候趕上大戶人家擺流水席才有機會吃到的,這就不能再等了,馬上動筷子才是正格的。


    姚遠把一壇酒打開,倒在杯子裏,清冽的酒漿倒出,房間裏馬上就充滿了濃烈的紅棗香氣。


    笑著把酒杯給仟兒哥遞過去:“仟兒哥,喝過這個酒沒有?太行山裏的特產,棗兒酒。”


    仟兒哥聞到香氣,詫異地接過杯子,又把鼻子湊近,仔細分辨了一下:“棗兒酒我以前喝過,香是香,但度數太高酒性很烈,那個玩意喝了就直接上頭,第二天都腦袋疼,怎麽覺得你這個酒有點不一樣啊?”


    姚遠挑了個大拇指:“看來您是真懂酒啊,咱們今天這個棗兒酒跟市場上賣的那些可不一樣,這是我從大山裏的私人釀酒戶裏收來的,最少已經陳了二十年以上了,裏麵的雜醇都已經揮發幹淨,味道更醇厚,喝了肯定不會上頭。”


    仟兒哥看看郭老板,在看看周圍的人:“今兒晚上也沒演出,要不就喝點兒?”


    眾人就哄笑。


    仟兒哥好酒,曾經因為喝酒耽誤過演出,酒後上場演過一出經典的“醉汾河灣”,這事後來總被大家當做“包袱”翻來翻去的,現如今天底下就沒人不知道的。


    髒鶴輪就話密:“沒事的,大爺您就隻管喝,就算是真有演出,到時候我給您墊場,抻他個三五個小時沒問題!”


    郭老板:“這孩子,沒規矩,大人說話,你這瞎搭什麽茬。”


    劉能興就趕緊舉杯:“郭老板、於老師,還有各位老師,以前總在電視上看你們的演出,今天能有幸請到大家一起吃個飯,簡直是榮幸之至,我就借花獻佛,先敬大家一杯?”


    郭老板頗給麵子,端起自己隨身帶的保溫杯:“感謝領@導的熱情招待,誠惶誠恐,咱們一個說相聲的無以為報,到時候一定會賣力氣演出。”


    仟兒哥則不廢話,端起麵前的牛眼杯,”吱溜“一聲,一飲而盡。


    喝了兩杯酒,把桌上的菜挨個都嚐了一遍以後,仟兒哥就有些感慨,話也漸漸多了:“俗話說的沒錯,最飽是家常飯、最暖是粗布衣,今天這桌飯是真有那麽點意思,好多都是小時候吃過的味道,如今在城裏可是很難碰到了。”


    姚遠就盯著問:“仟兒哥小時候還吃


    過什麽,到現在印象還比較深的?”


    仟兒哥指了指桌上的鹹菜湯鹵麵:“就這個,我都惦記好久了,你說這麽簡單的一碗麵,怎麽後來就消失了,在哪裏都找不見了呢?”


    “首先是沒利潤唄,一個鹹菜湯子打鹵麵,根本就買不了幾個錢,餐飲店都不愛做,再有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個吃法,現在好多餐飲店都是外來人經營的,這些特別有本地特色的東西可不就是少了嘛。”姚遠回答。


    “沒錯,現在好多賣早點的連個油條都沒弄明白,連個油餅都不會炸,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講究、傳承,離開了這些,就連早點攤都沒了小時候的味道啦。”郭老板也有些感慨。


    看來這位郭老板很是感慨,但是就不知道他那麽大的一個腕兒,怎麽還要去早點攤上買油條?


    “沒錯,我說怎麽覺得我家門口的老鹵煮不那麽地道呢,後來聽他們家老板一說話,就是一嘴魯省的味道,那個味道還能地道的了?。”髒鶴輪在旁邊也附和著。


    “你懂個六啊,東山人做鹵煮沒毛病,最早在東安市場茶園子門口,咱們平城第一家擺攤買鹵煮的就是魯省人!專門賣給看戲、聽相聲的客人當夜宵,鹵煮就是打那慢慢流行開的,說起來也就是上世紀一二十年代的事情,那個時候大清國才剛剛倒台。做餐飲算是勤行,平城城裏人不惜的幹這行,那個時候好多這些平城小食攤都是外省人經營的。”郭老板又開始訓徒弟。


    郭老板肚子裏果然是有點東西,他講的這些算是平城的市井文化一部分,最近的百年以來,世道多變,能考究出最早鹵煮火燒的出處,也算是平日裏沒少留心。


    東安市場作為上個世紀初,平城的經濟文化中心,當時商鋪、市場林立,戲園子、茶館包括第一家電影院都在這周圍,確實很多平城傳統的小吃就是從那裏開始發跡的。


    包括鹵煮火燒、也包括現在盡人皆知的涮羊肉,第一家店都是從那裏開始經營,然後才被大家爭相效仿,慢慢流傳開來。


    談起來吃,大家都特別有興趣,仟兒哥看著窗外的山水,突然想起來:“小時候吃過一種東西叫做‘蒸苦勒’你們誰還有印象?”


    姚遠就接茬:“是那種槐花、榆錢飯嗎?”


    “沒錯,就是開春時候,用槐花、榆錢也行,還有用芹菜、香椿做的,撣上麵粉上屜蒸熟,再蘸著蒜汁一吃,那就是春天的味道啊。”仟兒哥說話間帶了向往的神情。


    “那沒問題呀,等開春了您想吃這一口就過來,咱們村裏肯定得有這個東西。”劉能興順勢就邀請。


    “你們清水鎮的豆腐挺有名,把這個豆腐掰碎了,拌上開春的頭茬韭菜,那個味道也不錯。”郭老板原來喜歡吃豆腐。


    “是啊,這些民間老百姓弄的吃食,有時候飯館裏還真的學不來,就算是做出來了也沒有那種味道。”仟兒哥就感歎。


    姚遠作為餐飲從業者,當然得解釋一句:“仟兒哥,您說的那種吃食,多半就占了一個食材新鮮,您想啊,豆腐坊裏剛剛磨出來的豆腐,加上地裏剛剛割的韭菜,聽著就透著新鮮,這兩樣食材進了飯館一折騰,等到了食客嘴裏早就不是當天的東西了,您想那味道能一樣


    嗎,還有您說的‘蒸苦勒’,這個也是剛剛從樹上捋下來的榆錢,趁著新鮮蒸才會有那個鮮甜味道。”


    仟兒哥頻頻點頭表示同意:“說起來各地的吃的,你們覺得哪裏的人是最會吃的?”


    “粵省人吧,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兩條腿的除了人,四條腿的除了桌子,他們就沒有不吃的東西。”劉能興搶答。


    “那北方人呢?北方也有地方挺講究吃吧?”仟兒哥接著問。


    郭老板嘿嘿一笑:“我覺得就得算是津門人了,津門人好吃、也會吃,你們知不知道津門有一句順口溜叫做‘當了皮褲吃海貨,不算不會過’?這就是說的每年清明節一過,海鮮開始肥了的時候,天氣也暖了,皮衣、皮褲的就暫時穿不住了,兜裏沒錢又好吃的人,幹脆就把皮衣皮褲送當鋪當了,先吃上兩口新鮮的海鮮再說。”


    仟兒哥樂了:“這麽說有點誇張了,但是挺符合津門人的性子,他們這個地方開埠比較早,南北人混雜,當中還有不少洋人,尤其是到了近代,有不少民國的總@理、大臣,高官顯貴們也都紛紛定居於津門,這就給津門帶來了各地的美食。而且人家那個地界還靠海、物產也豐富,所以呀,現在的津門菜獨走一個路子,跟咱們傳統的八大菜係都有些不同,我覺得都應該算的上是咱們的第九大菜係了。”


    仟兒哥侃侃而談,說完目光轉向了姚遠,這個席上的唯一餐飲專業人員。


    都說說相聲的這幫人會吃,這回真是見識到了,人家不光是會吃,還把每道吃食後麵的傳統與文化都能講的挺清楚。


    姚遠就挺佩服:“仟兒哥說的對,津門菜在操作技法上跟傳統的魯菜還有別的菜係都有挺大的分別,確實算是獨走了一路,他們的家常熬魚、罾蹦鯉魚、清真燒牛肉,這些代表菜都挺有特點的,而且都非常有文化傳承。”


    郭老板談興也正濃:“其實你們發現沒有,不管是南北大菜,都有些曆史的影子在裏麵,比如南方的‘咕嚕肉’跟北方的‘鍋包肉’這兩道菜就都挺有意思,都是清朝開埠,最南邊的粵省、還有最北邊的冰城那裏進來的洋人最早也最多,廚師們為了取悅洋人的口味,才發明出來的兩道典型的糖醋口的肉菜,算是一種不謀而合、異曲同工吧。”


    九靈年歲比較小,像是這樣的話題感覺就插不進嘴,可是還是提出來了自己的疑問:“師傅,您說滬上開埠時間也挺早,怎麽就沒有類似的菜流傳下來呢?”


    郭老板清了清嗓子:“滬上最早開埠的時候,就是一個荒灘小漁村,一幫漁民能有什麽飲食文化積澱?開埠以後洋人來了,本地人最早湧進去的都是些妓@女和幫辦,這能形成什麽氣候,所以在滬上開埠以後,留下來的東西就是什麽炸豬排、紅菜湯,這種純西式的東西,後來被本地人接受並且流傳到了現在,還成了很多老滬上人的記憶。而滬上所謂的本幫菜是最近這些年才興起來的,算是另外一碼事,所以呀,美食都是需要有時間和文化積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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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遠就在一邊讚同:“您說的真對!就連您剛剛提到的炸豬排、還有紅菜湯都是津門的老師傅,跑去滬上開館子,後來才流傳開的。”


    就沒想到,跟一幫說相聲的聊起來餐飲這點事,聊得還挺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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