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兒,你怎麽哭了?”


    老板劉奮吸了吸鼻子,伸出去手又縮了回來,低著頭在案板上尋找了起來。


    好浪漫!


    兒子比他幸運,遇到那麽浪漫的事,像小說似的,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兒子又比他不幸運,那麽浪漫的故事,注定是隻開花不結果。


    生活最終,還是要趨於平淡的。


    開門七件事菜米油鹽醬醋和豆腐!


    哪裏有那多的浪漫和風花雪月。


    當然,兒子現在年輕,有追求浪漫的資本。


    他和老伴會好好的,會努力賺錢的。


    老板劉奮回頭又瞟了一眼一旁的老伴,這兩行小清淚喲,最見不得她哭了。


    她一哭,是否全世界都為她流淚,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老太婆一哭,他就心裏堵得慌,心氣就捋不順。


    他就喜歡看她發著虎威,玩著菜刀,又被菜刀玩的傻樣子。


    最浪漫的事,也不是遇到一個,你喜歡剛好也喜歡你的人,然後一起散步,一起賞月,一起賣豆腐,走過五味雜糧的人生,慢慢走到哪兒去不了,坐在搖椅裏輕輕地搖。


    “好浪漫。”老板娘宣樺抬手揩了一下鼻子,略帶鼻的應了一聲,瞟了一眼東找西看的老伴,“菜刀在你的左手邊。”


    這次,老頭子終於和她想到一塊去了。


    啥?菜刀?


    老板劉奮抬起頭,略帶詢問的看向自家的老太婆,她又要玩菜刀了?


    “看我做什麽?你要找的不是菜刀嘛?”老板娘宣樺吸了吸鼻子,睃了一眼老伴。


    這個時候還需要裝嘛?當然是要替兒子兩肋插刀了!


    “不,不是,”老板劉奮抖了抖嘴唇,“我要找手紙。”


    “你要上廁所?”老板娘宣樺脫口而出,這個老頭子,就從來不幹正事。


    “當然不是了。”老板劉奮嘿嘿地幹笑了兩聲,搓了搓手,“我這不是想給擦淚的嘛,又怕你嫌我手髒,這才想要找手紙的。”


    “你……”老板娘宣樺睃了一眼老伴,看了一眼二米之外的菜刀。


    嗯,總算做了一回正事。


    “咳咳!”劉睿宣不由得咳嗽了兩聲。


    這兩口子可真夠齁的,一點都不照顧他的情緒。


    他還天真的以為,他家老子找手紙,是替他這個兒子擦淚的呢。


    劉睿宣微微地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向天空,天空仍露淡藍的晴。


    那一段情,他為之兵荒馬亂,她卻毫不知情,那一段往事,他曆曆在目,她卻忘之腦後。


    世界那麽大,遇見的人那麽多,他偏偏就喜歡她了,而她,正好,不喜歡他!


    不,她是誰都不喜歡。


    據說,她的堅定目標是:不談戀愛,一心讀研。


    其實,談戀愛了不影響讀研的,他原本也打算讀研的來著。


    兩個人的狂歡總好過一個人的孤單吧!


    老板娘宣樺扯了一下老伴的衣角,眼神示意,兒子又在發呆了?


    嗯?老板劉奮微睜大眼,瞬間,快速地眨了眨,老太婆又下新任務了。


    好吧,他是兒子的愛情指導專家,名義上的。


    老板劉奮立刻識趣看向劉睿宣,“兒子,我還是想再問一次,後來,你表白了沒有,情書送了沒有?”


    啥?老板娘宣樺鳳眼微睜,定定地看向身旁的老頭子,說是什麽呀?


    一點默契都沒有,她是想說安慰一下兒子,落花流水春且去,不如憐取眼前人。


    這個沒良心的老頭子,居然,還提情書?


    以為兒子像他一樣,不會寫情書嘛?


    “情書?”劉睿宣重複了一遍,左右看了兩眼。


    “對呀,情書,那麽長時間了,情書送了沒?朱小顏知道你的心意了嘛?”


    老板劉奮瞟了一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身影,忽然看到朱顏的腳在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夏陽的腿。


    嘿,這兩個人,真會玩!


    “嗯,情書。”老板劉奮抬手拍了拍那拉扯著他衣角的富貴手,語氣堅定地又重複了一遍。


    放心吧,老太婆,他定會堅持問到底,不辱使命的。


    “爸,你們年輕的時候,是不是經常媽寫情書?”


    劉睿宣微微地笑了起來,眼底滑過一絲狡黠。


    來而不往非禮也。


    剛才,他老娘說什麽來著,六歲就會畫小花表達愛意了。


    他其實,也好奇,他的一對不靠譜的爹娘,是不是像村裏傳說的那樣,隻是因為一句老話,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於是,宣樺便嫁給了劉奮。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嘛?


    他看著,怎麽覺得不太像哪!


    他曾見過隔壁老王家兩口子,吵得雞飛狗跳,幾乎把房子給拆了。


    他也見過斜對門李三家的兩口子,天天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吵得不可交,那聲音大得吵得他天天晚上睡不著覺。


    他也還見過村口張四家的那個狠婆娘,拿著棍子追著張四滿村跑。


    還有隔壁村的胡來的爹胡鬧,隔三差五的就把胡來的娘吳為,揪過來打一頓,以至於,胡來悄悄的研究了近身格鬥術,四年級的時候就超過了胡鬧的身高。


    等到胡鬧再揍他娘的時候,胡來一個下馬蹲,一拳砸過去,直接把胡鬧砸暈了。


    那之後,胡鬧便不敢當著胡來的麵,揍媳婦了。


    為了杜絕後患,胡來把近身格鬥術教給他娘吳為,教會了胡來的妹妹胡澈,自此以後胡家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吳為一個眼神遞過去,胡鬧便乖乖地下地幹活去了。


    一年後,由於吳為馭夫有術,被眾大嬸推選胡家村的婦女主任,手裏也有一票大嬸子大媽助陣,徹底穩固了吳為在胡家的霸主地位。


    胡來便興衝衝地和他結伴去鎮上讀初中了,順帶教了他幾招,又順手的教會了他的妹妹劉秀,以至於方圓三十幾裏,秀秀都是一枝獨秀!


    爹娘這才放心地讓秀秀去省城讀大學,把他留在了身邊。


    劉睿宣看了看夕陽餘暉的雙親,倒也是倒也是慈眉善目,好相處的人。


    隻是偶爾喜歡耍菜刀,卻每每總是洋洋百出,被菜刀耍。


    劉睿宣忽然發現,他老子和他老娘的眉眼居然有些相像了。


    這就是所謂夫妻相了吧。


    劉睿宣微微地側頭看了一眼朱顏和夏陽,那兩人,好像眉眼也有些相像呢。


    終於找到,他暈夏陽的原因,他是把夏陽恍忽成了朱顏了!


    “情書?”老板劉奮連連擺手,幹笑了兩聲,“沒有沒有,我們那個年代,多看異性一眼,都會被人戳脊梁骨的,誰敢寫情書呀!”


    “哦,”劉睿宣略帶誇張地點了點頭,一臉惋惜地轉向了老娘,“媽,你的青春,怎麽白白浪費在我這爸這個朽木上了。太可惜了。”


    啥?老板劉奮瞬間眼珠大睜,什麽浪費,什麽可惜了,他才不是什麽朽木呢。


    他明明就是一坨營養十足的牛糞。咳咳,一棵秀於林的偉岸的白楊。


    老板劉奮瞟了一眼和他差不多高的兒子,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挺拔英俊。


    “哼,是可惜了。”老板娘宣樺哼了一聲,白了一眼身邊的老頭子,她的青春可不就是浪費在應付這個朽木身上了。


    “媽,你有收到別人的情書嘛?”


    劉睿宣瞟了一眼他老娘眼底的笑意,又追問了一句。


    看這表情,定然是收到過了。


    “沒有,就是從五年級起,每周都會在書包裏發現六張莫名其妙的紙條。”


    老板娘宣樺瞟了一眼身邊的老頭子,真是豬腦子,寫個紙條,都寫不明白。這表情,定然是收到過了。


    “沒有,就是從五年級起,每周都會在書包裏發現六張莫名其妙的紙條。”


    老板娘宣樺瞟了一眼身邊的老頭子,真是豬腦子,寫個紙條,都寫不明白。


    都說傻人有傻福,說得估計就是這個老頭子了吧。


    “什麽紙條,還有我老媽理解不了的。”


    劉睿宣夾了一塊豆腐放進了嘴裏。


    “一天一張,一張上麵隻有一句。”老板娘宣樺嘴角扯了扯,微微地挑了挑眉。


    “周一是遇見一片白樺林,周二是國旗下宣言,周三是花兒對你笑,周四是春夜喜雨,周五是明月何時照我還。”


    “噗!”劉睿宣剛送進嘴裏的一塊豆腐,瞬間,噴了出來,連忙抬手抹了抹嘴,又米白色的外套裏摸出餐巾紙,遞給了自家老子。


    他老子的情書,寫得是真有水平,簡直是登峰造極了。


    他都自愧不如了。


    人家都是直接告白,或者隱喻,或者來首藏頭詩,或者是諧音什麽的。


    他老子倒是厲害,風牛馬不及的扯到一起,居然也拚出一句:我喜歡你宣樺。


    甘拜下風!


    確實隱晦!


    “你說,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老板娘宣樺微微揚了揚眉,掃了一眼身邊的老頭子,又看向了帥氣的兒子。


    她還不相信了,兒子能一下子,知道這八杆子打不到的升國旗和下雨,存在的關係了。


    她當年,可是一直收到初二,都沒有整明白。


    一是因為收到之後,隨手就丟了。


    二是因為劉奮那時,時不時地在她眼前晃蕩。


    從清晨天剛朦朦亮,他就站在村口等她走近,才慢悠悠地往學校走去,晚上放學時,又不聲不響地跟在她後麵,直到她走進家門,才離去。


    她隱約地覺得劉奮那會,是喜歡她的,卻在學校裏裝得像看不見她似的。


    也無所謂了,那個時候,她是班長,身邊有一群少男少女,其中,也不缺小時候的玩伴。


    誰的身邊還沒有一兩個仰慕者呀。


    她以為,不知道是哪個搗蛋鬼故意在捉弄她的,便不再理會了。


    直到有一天,她感冒生病了,不能去學校。


    她老娘說去找劉奮借筆記,功課不能落下來。


    那天的後來,她不小心地發現了那課本上居然有兩種字跡。


    其中一種,像極了那亂七八糟的紙條上的字。


    那以後,嘿嘿,她仍像以前佯裝不知!


    隻是在收集一周的紙條後,仔細研究了三天,發現了紙條裏的秘密。


    心裏閃過一股甜蜜,就像剛剛吃了一塊大白兔奶糖似的。


    老人的話還是對的,村裏最帥的男孩真的喜歡她。


    全校成績最好的男孩,喜歡的是她呢。


    “哪有亂七八糟呀。明明表達的就是很清楚。”一旁的老板劉奮臉色微變,幹笑了兩聲,看了一眼麵前的帥兒子,又掃了一眼身邊的老太婆,“就是你媽的腦子裏少根筋,不說出來她便聽不明白。”


    “你才少根筋呢,我看你是皮又癢癢了是吧。”


    老板娘宣樺頭一歪,瞪了一眼身邊的老頭子,往二米外的案板探過身去。


    “你不少根筋嘛,我都表達得那麽清楚了,還不明白,天天就知道和你們的兩個副班長,眉來眼去的。哼!”


    老板劉奮瞬間來氣了,抬手摸了一把鼻子,氣呼呼地把案板上的菜刀又往旁邊拿了拿。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和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的了。”


    老板娘宣樺伸手叉腰,瞬間,又把手放下了,他們是書香世家。


    她要注意形象,不能像個無知的少女,哦,潑婦一樣。


    “哼,兩隻眼睛全看到了,全年級的人,都知道,他們兩個就差沒有張榜公示了。”


    老板劉奮聳了聳肩,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朝天空翻了個白眼。


    這事,到現在,提起來,他還想生氣呢。


    這個笨笨的老太婆,居然,到初中了,還湊在男生堆裏玩,絲毫不知道自己是個女生,是個女生,是個女生,要避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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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不是一樣,天天就知道招蜂引蝶,天天都要人過來問我,你的生辰八字,和我有什麽關係呀。問我幹嘛?”


    “嘿嘿,我怎麽不知道有這回事呢?”老板劉奮湊了過來,嘿嘿一笑,“那你告訴她們了嘛?”


    “切,我又不是你媽,我哪裏知道。”


    老板娘宣樺毫不客氣地哼了老伴一鼻子。


    就算知道,她也不會說的。


    她為什麽要說?


    她才沒有那麽傻呢?


    “咳咳。”劉睿宣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兩位,你們的青春很值得回味哦。”


    “要你管。”老板娘宣樺和老板劉奮異口同聲地說道。


    “嗯,不錯,默契十足。”劉睿宣笑道,輕輕地拍了拍手。


    誰和他默契十足呀?分明是牛馬風不相及。


    老板娘宣樺扭頭看身邊的老頭子,卻不小心地瞟到了身後的梧桐樹影,被夕陽拉長很長,她的思緒瞬間也被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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