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所有放出去巡邏的騎兵小隊都返程,茫茫森林澤地,菲斯克決定帶著戰利品返程,自然無法通知所有人。


    兄弟們在法蘭克腹地已經鍛煉出充分的自由行事的能力,大家接受的是草原式騎兵訓練,行事作風已與佩切涅格人趨同。


    那些草原人騎著馬驅趕著牛羊,可以在草原任意之地安營定居。


    它很像是維京人的風格,劃船漂到遙遠之地停泊,建造房屋搭建碼頭就地捕魚。


    善於劃船的羅斯人搖身一變成了善於騎馬的人,哪怕隻有幾個人,也敢以小隊模式獨自探險。


    因為,他們的確有著“上帝視角”。


    第一騎兵隊的人都是精英,他們接受更高級的教育,知曉了北歐、東北歐的海岸線基本構造,於是探險存在保底方桉。


    倘若迷路了,要麽向北找到如海般的湖泊,之後向西走。要麽一直向西,找到大海後就沿著海岸線向北走。


    最終,迷失的隊伍會抵達新羅斯堡。


    一支十人小隊在一路南下摸到西德維納河處時,他們沒有找到合適的淺灘渡口,想著如果騎著馬硬闖很可能出現意外,便幹脆沿著河畔區域繼續探險。


    如果他們選擇沿著河畔區向上遊推進,不久即可遇到可輕鬆涉水通過的淺灘。


    他們選擇順流而下。


    一個說法早就在大夥間流傳,所謂沿著這條河推進到入海口,就能與名為裏加的定居點接頭。此事是國王留裏克聲稱,甚至去了裏加借用其船隻,很容易就能抵達薩列馬島。


    羅斯不曾與裏加的定居者有接觸,一切盡是國王言之鑿鑿的說法,甚至還繪製了地圖。


    地圖本就畫得簡約,戰士們將之記在腦子裏,也許趁著今年的機會可以去嚐試落實一下國王的說法。


    兄弟們攛掇自己的佩切涅格人隊長,名叫烏雷科(意味粗大的胳膊)的前牧馬奴。


    草原人的取名頗為隨便,尤其是一個牧馬的奴隸,被主人賜一個名字已經是莫大的光榮。倒是這個名字還算不錯,指明一個人胳膊強壯有力是讚譽。


    這些年來,烏雷科其人在羅斯迎來新生。


    他的身份依舊是奴隸,卻也僅僅是名義上的奴隸了。


    他在羅斯娶妻生子,子嗣已然是突厥-斯拉夫混血。他也有了各人的資產,以及子嗣的歸宿即繼續做騎兵。


    效忠羅斯王可比效忠佩切涅格可汗更有前途。對於戰士,年輕的羅斯王是極為公平公正的。一般的戰利品任何人憑本事去搶,貴重的金銀珠寶要上繳給國王,罷了再按比例分。


    他!正是參與到與東法蘭克王森林遭遇戰的一份子,也全程參與了對科隆、波恩地區的偷襲劫掠。從科隆榨取五千磅銀幣的事跡是輝煌的,為此這位牧馬奴出身的人一樣分到了很大一筆錢。僅是840年戰爭的戰利品,足夠使他與家人衣食無憂過一輩子。


    但人的欲望是無窮的,尤其是這種存在本身就是戰鬥的武夫。


    “我們沿著河順流而下,發現實力弱的村子就搶,若是對方強力就和他們聊聊。”大夥幾乎都是這樣的態度。


    烏雷科的小隊的隊長,他的態度非常重要。


    他的反應比其他人更加果斷。“何必去聊?瞅準機會我們就去搶!哪怕是搶幾隻綿羊宰了烤食,畢竟在那麽的幹糧已經不多。靠著射殺沒油水的野兔,還不如抓一隻肥羊。”


    他說得很實在,兄弟們這段日子射殺野物肉沒少吃,就是缺油水。


    雖說這些老羅斯後裔們完全不懂“兔子解餓症”這一概念,基於北歐生活的習慣傳統,大家對於肥油有著趨之如騖的態度。這就是為什麽羅斯還是部族時期,對於抓海豹、捕鯨、有目的的釣鱈魚食魚肝特別熱衷,這都是為了那一口肥油呢。


    烤熟的肥羊極為美味,烏雷科隻是說說就引得兄弟們垂涎。


    “走吧!”烏雷科下達了命令。


    此十人組便排成縱隊,他們因愛惜馬力,也因當前河畔區淤泥較多竭力避免陷蹄子。他們牽著韁繩走馬,而弓袋就掛在身上,箭袋掛靠馬鞍,便於遇到危險立刻化身步弓手行動。


    小隊早與旗隊長菲斯克分開,所有離開盧基霍爾姆的有五支隊伍,他們陸續都抵達了西德維納河,接下去如何探索就憑各自的意願。


    其實當他們決定順流而下之前一直在森林區附近徘回,偶遇過熊就迅速規避,也希望能遇到林間的村莊意欲繳獲。


    他們與來自裏加的老哈羅德一行錯過,更不知道後者已經在上遊澤地被菲斯克一眾殲滅。


    他們與菲斯克完全失聯,也完全沒有擇機歸隊的意思。


    這是一群野外生存能力很強的家夥,如今的活動方式已與野獸無異。


    他們是一群凶獸,會將遭遇到的人當做獵物。


    烏雷科一夥兒在約莫今日維捷布斯克以南的河道決定順流而下。


    他們一直在前進,也一直試圖找尋合適的渡口,奈何眼看著河道正變得愈發寬闊。


    突然,前方的河畔草地出現了白色的存在,還有晃動的人影。


    那白色的不正是綿羊?


    眾人互相看看,心照不宣地立刻上馬。


    烏雷科詢問眾人:“如何?殺了牧羊人還是俘虜問話?”


    有人呲著牙如餓狼般低吼:“最多問完話再殺。沒有人奢望俘虜能聽懂我們的語言。”


    眾人聽得狂妄得笑上一陣子,接著持弓發動進攻。


    卻說那牧羊人是見過騎馬者的,隻是從河道上遊突然衝過來十個黑影未免過於怪異。好奇心戰勝了恐懼,一臉皺紋的牧羊人很快就被騎兵團團圍住。


    此人竟如此大膽?還是單純被嚇壞了。


    “喂!老東西,你從何而來?!”話先是諾斯語問的,牧羊人無動於衷。


    隨後換做強烈尹爾門方言的斯拉夫語,他終於有所反應。


    絕大部分的詞匯極為相似,尤其是村莊(,斯拉夫古詞)一詞。


    牧羊人嘰裏呱啦說了一通,最大的疑問正是“你們是誰,有什麽要做的”。


    按理說一個和善的人會與之好好聊聊,但這些戰士因為身經百戰,也可瞬間變得窮凶極惡。


    牧羊人沒有等來答桉,或者說他得到的答桉是一劍封喉。


    有戰士一記精準的串喉射擊結束了一切,弄得場麵令人無語。


    “你幹什麽?!我們的話還沒問完。”烏雷科怒而扭頭。


    隻見那戰士振振有詞:“已經沒必要多問,沿著此人指的方向走就行了。你瞧,我們等著吃烤羊,這不就有了?”


    說實話烏雷科根本鎮不住自己所謂的手下,他們就是一群徹頭徹尾的老羅斯人,做事風格與之父輩一模一樣,即便已經融入斯拉夫血統。可烏雷科不是羅斯人也不是斯拉夫人,他是奴隸出身天然被這群年輕氣盛又高壯的崽子輕視。


    烏雷科很有自知之明,等自己再過幾年就可以“退休”了,最多還能繼續擔任騎兵教練。


    羅斯人需要的是騎兵作戰技術,並非佩切涅格人傭兵。所有的草原教練很快會完成自己的使命,剩下的就是這群崽子想怎樣就怎樣。至少他們現在已經表現得過於有主見了。


    烏雷科不好說什麽,索性一切順著這群小子來。


    他們不理財死去的牧民,將抓到的六隻綿羊全部牽到不遠處的林地,就在林間點燃篝火宰羊烤食。


    他們盡量製作烤肉,以手把肉的形式作為繼續心動的幹糧。剝下的羊皮被保留,接著有的人直接生吃發白的羊油,有的再烤製一下食用。大家飽食一頓,明日該如何已不必再討論。


    清晨,晨霧彌漫整個世界。


    羅斯人踢土埋慢燃的篝火堆,牽著馬離開營地。隻留下大量羊血痕跡、碎骨,和一地馬糞。


    他們騎上馬,各自的背包裝有大量盡量烤幹的肉。如今氣溫較高,縱使熟羊肉保鮮時間也不會很長。兄弟們仍需更多的補給,也希望通過搶掠撈到更多好處,譬如金幣銀幣。


    甚至是抓幾個女人……


    因為牧羊人指明的一個方向,那裏就是他的村莊。


    死去的牧羊人的屍體靜靜倒斃在草叢裏,沒人給予河灣處的村莊危險警報。


    小定居點的人們繼續著自己耕田、養牛羊和近岸撈魚的日常生活。


    今日本是再平和不過的一日,村民繼續著自己簡單而清苦的勞作。突然一夥兒騎馬的人突然出現,他們一經出現,如同野獸一般立刻襲擊所有見到的人。


    卻說這支羅斯騎兵隊,他們雙腿夾緊馬腹,以弓失直接射擊田中鋤地的人,也包括田壟休息的人。農夫多是看到突然衝來的騎馬者下意識站起來看看情況,結果被飛來的箭失直接擊中。


    他們射殺農夫猶如射殺野獸,手段幹淨利落也懶得補箭確保必死。因為前方就是村子,固然村莊規模不大房舍造型也非常糟糕,那裏縱使沒有金銀,也有大量兄弟們急需的給養。


    “戰鬥到底吧!”烏雷科再大聲吼一句:“就按照你們的想法!毫不留情!”


    是的,他們將在科隆附近村莊的惡意劫掠行動,於此未知之地施行複刻。


    他們在村莊外圍射箭,意識到巨大危機的村民旋即開始逃竄。騎兵進一步衝進這一小村,反曲弓插回弓袋,旋即拔劍對著亂竄的人又刺又砍。


    沒有人解釋這是為什麽,羅斯戰士回想起去年的瘋狂戰爭,他們因嗜血而狂化,現在隻想亂殺。尤其是當這個村子的男人開始試圖反抗,帶著割草的大鐮、打穀子的長柄鏈枷,乃至是貨真價實的斧頭和劍開始反擊時,隻能因為羅斯騎兵更進一步的殺戮。


    暴起的村民麵對職業騎兵,單方麵的殺戮無法改變。


    甚至根本沒有接觸,奮起反擊的男人就紛紛中箭或死或傷,接著又是馬蹄的踐踏,以及騎兵的彎腰劍刺。


    見完全不敵,活著的村民都在衝向本村的碼頭。這裏還聽著一些獨木舟,他們跳上船載上盡量多的人就向對岸劃槳。


    然騎兵已經全力威壓碼頭,逼得一些人甚至脫掉衣服開始泅渡逃命。


    女人帶著孩子在獨木舟上奮力劃水,沒有木槳就把胳膊伸在水裏以手代槳。每條獨木舟都達到了承載極限,漂行亦是搖搖晃晃。


    “他們想逃!兄弟們,射箭。”有人鼓動道。


    眾人聽得紛紛對著逃亡者便是精準射擊。


    此刻,緩過勁來的烏雷科意外的選擇了安定。他並非突然仁慈,隻覺得如此放箭毫無意義。“何必浪費箭失?掉進河裏就拿不回來了。”


    但年輕的戰士們懶得搭理,他們笑哈哈地看著中箭的人落水,更是互相激勵無比射準。直到成功逃亡者漂到了河對岸並快速被蘆葦叢遮掩了身影。


    那些第一時間溺死的人,身上插著箭捂住地向下遊漂去。


    羅斯騎兵完成了村莊偷襲,他們製造了一片狼藉終於開始打掃戰場。


    於是,他們發現了一小撮藏起來的人,有年輕的女子便拽著頭發拉走,根本不顧其哭泣和大鬧。其餘人一並殺死,屍體就直接扔到靜靜流淌的西德維納河裏。


    這個村子的人口不足百人,房舍和穀倉數量都很少。逃過到對岸的人實則不少,烏雷科一夥人就留下四個年輕女子,他們統計親自拋到河裏的死屍大概有十六具。當然,村莊的人口損失實則更多。


    就在這個村子,更多的牛羊被繳獲,乃至還有兩匹體型更小的馬。


    大家商議一番,於是所有的羊被殺死,羊皮被盡可能地剝下來。他們就地找到麻布,將血淋淋的羊皮包裹好,把繳獲的小馬當馱騾,載運兩大包羊皮牽走。


    既然已經鋼劍滴血,事情幹脆做得更絕。


    有人大聲嚷嚷:“就像我們在科隆做過的那樣!點火!燃燒一切!”


    村莊陸續燃起烈焰,紅色火苗竄上天,濃煙滾滾像是大地裂開了口子岩漿噴射。


    當夜,羅斯人帶著繳獲的糧食、奶酪塊、一點蜂蜜,又帶著其他戰利品高高興興離開這燃燒的村莊。他們在河流更下遊區域的林地休息,那四個女人立刻化作大夥兒的玩具。她們被呲牙如野獸的羅斯戰士隨意玩弄,一個個被折騰得幾乎精神崩潰,再蜷縮成一團不知自己為何遭遇如此厄運。


    甚至有人奮起反抗要與襲擊者拚了,的確有女人趁亂摸到了襲擊者的匕首,手持之對峙。


    奈何她被突然砸過來的木棒精準夯到腦袋,一陣眩暈後又被按住。


    一場風波立刻結束,四個女人都被捆了起來。


    “像是一個女戰士。”有人都囔。


    “卡爾,你什麽意思。難不成你想獨占了?”另有人笑嘻嘻調侃。


    “並非不能,隻是我們的手段太野蠻。就算這是我的奴隸,就怕她日後趁我熟睡時候拿刀割斷我的脖子。”


    “笑話,你還怕這個?”


    聽到這兒,烏雷科不禁輕輕嗓子:“我們白天做得確實有些過了。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和他們好好聊聊,說不定情況會更好。你們呐!真是一群瘋子。”


    沒人覺得這是批評,便有人昂起頭:“不錯。反正不是我們的盟友,燒村殺人並沒有錯。我們是戰士,戰鬥就是我們的本分。”


    更有人指出一個讓人非常信服的說法:“這樣奧丁看到了我們的勇武。”


    他們是戰鬥也是血祭奧丁,眾戰士立刻覺得自己的行為偉大起來。


    到底被俘的四個女人也是說著斯拉夫語方言的,在一切安靜下來,有機智的戰士以烤肉在其麵前誘惑,再以語言許諾好好合作就不會死。


    終於有俘虜選擇合作,並說明起一些情況。


    原來,被探險的羅斯騎兵輕易擊垮的小村莊,按照當地人的說法叫做杜卡村(今別申科維奇附近),意為彎曲弧線。


    的確,這個定居點所在的西德維納河的河道呈現一個巨大的弧形。此處是河灣,河水浸潤了一大片土地,如此較為適宜耕種麥子。


    那麽杜卡村到底屬於什麽勢力?俘虜說明了“polot”這一詞匯,加上地名後綴就是波洛茨克。


    難道不是屬於裏加的勢力嗎?隨著交涉中的俘虜聽明白問詢者的意思,眼神立刻迷離起來,接著直言:“我們不是裏加人。裏加人是敵人。”


    於是也產生了誤會,畢竟羅斯人一樣是純金的頭發和湛藍大眼睛,即便很年輕也多有絡腮胡須。


    隻聽那女人竟悲憤中詛咒:“你們這群裏加的瓦良格人!你們犯下了大罪!我們的首領會舉兵打你們。”


    這,就太莫名奇妙了。戰士們聽不懂女人嚷嚷的,也完全不理睬其威脅,權當是一種無能狂怒化的詛咒。


    一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羅斯與波洛茨克的最初接觸就來自羅斯的武裝入侵。羅斯人以馬匪的形式完全摧毀波洛茨克人最東部的一個小定居點,由於被俘女人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戰士們至少明白繼續走向下遊的確可以抵達傳說中的裏加。


    《控衛在此》


    大家天不怕地不怕,區區十人就敢闖天下,尤其是現在帶著四個被俘的女人照樣敢行動。


    他們也發現一度掙紮的女人們居然全體安靜下來,非常順從地被迫趴臥在馬鞍上,應該已經完全任命了吧?


    實則不然,隻因她們覺得自己有著逃出生天的機會。


    因為襲擊者馬隊還在沿河向下遊前進,隻要繼續走,就會抵達波洛茨克人的核心區。到時候自己的族人會在首領的指揮下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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