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些使者明確說明了一個詞匯——維亞季奇。


    在斯拉夫世界,「維亞」可謂男性的常用名。隻因很久以前的部族首領叫做維亞,部族因首領的個人意願也就更名為維亞季奇。


    河流本無名,當這支部族沿著第聶伯河左岸不斷向上遊進發,在進入一條寬闊支流後終於停下移民步伐。無名河流有了名字,便是維亞濟馬河。


    留裏克對於維亞濟馬的了解僅來自於1941年爆發的戰爭。


    要進攻莫斯科,就一定要拿下重鎮斯摩棱斯克。


    沿著河流修路非常正常,斯摩棱斯克大道毗鄰第聶伯河修造,繼而沿著維亞濟馬河繼續修,最後直通莫斯科城。


    它幾乎就是唯一通向莫斯科的道路,無論是1812年還是1941年,遠征莫斯科的軍隊都要走這條路。似乎它就是約定俗成的路徑,哪怕是1372年的立陶宛軍隊,也是從臣服的斯摩棱斯克公國出發,走這條路徑直擊莫斯科公國,卻為莫斯科的城牆阻礙被逼得退兵。


    在1941年的秋季,勒熱夫至維亞濟馬一線蘇軍構築防線,但為德軍突破,莫斯科西大門門戶大開。之後蘇軍反攻,百萬蘇軍堅守在維亞濟馬一線,絞肉機般的拉鋸戰一直耗到1944年的大反攻。


    即便在1812年的秋季,著名的博羅季諾戰場就在維亞濟馬城所在區域。


    但維亞濟馬城建成得極晚,當拿破侖六十萬大軍侵俄時,維亞濟馬城依舊是一片多森林的平原,村莊博羅季諾因此地發生的一日陣亡七萬人的血戰而聞名。


    在這個時代,公元842年的深冬,一切都是不同的,一切卻有著發展苗頭。


    如今,莫斯科的概念毫不存在,連莫斯科河的名字也不存在。


    但並不意味著那片區域就是無人區。


    維亞季奇部族一直在移民,維亞濟馬河流域興起大大小小的村莊,一些繼續向東挺近移民隊伍已經摸到了伏爾加河上遊區域卻渾然不知。


    他們有著「液態要素」,追尋著河流的源頭尋找適合建立村莊的地域。他們將最遠見到的那條河稱之為mosai,在維亞季奇人的斯拉夫方言裏,用這個詞描述「淺水沼澤」。這條河正是莫斯科河,莫斯科城與莫紮尹斯克城也皆來自mosai。


    mosai河最終流入伏爾加河上遊河道,此事維亞季奇部族渾然不知也沒必要知曉。他們在這條河邊興建的定居點少而稀疏,部族人口也不多,它的綜合實力正在緩慢膨脹著。


    所有拜見留裏克的村莊首領都在竭力證明自己的臣服,以求羅斯王不對自己所在村莊施行破壞。


    如果這些羅斯人真的要破壞、真的要掠奪財富,不管怎樣一定不要搶到自己頭上。


    隨著有人提及維亞濟馬的事情,其他人跟風抬起頭,七嘴八舌說明自己所知的。


    他們就是在禍水東引,或許隻有這樣才能確保自己的村莊絕對安全。


    勃然而起的留裏克冷靜一番再度坐下,他令幾名口齒利索的家夥好好說明自己所知的。


    亞蘭定居點,它一定就是亞爾采沃。采沃是地名後綴,如此亞蘭與亞爾的發音似乎僅在於彈舌的力度區別了。


    一個定居點一旦建立,哪怕它被摧毀了也會在原區域內複建,定居點名字往往也不會有巨變,隻是在個別音節的發音上微調。畢竟公元842年距離1942年僅有八百年時間,留裏克通過二戰所獲悉的那些著名的城市名稱,在當今的時代多少也有些眉目了。


    這些村莊首領說了很多,透露的意思也非常明確。


    「這麽說,你們建議我遠征維亞季奇人?他們似乎是你們的鄰居?即便如此,你們也希望羅斯遠征他


    們……你們真陰險呐!這樣就證明自己的忠誠了?」


    一眾首領迫於羅斯強權一時間啞口無言。


    「攻打!本王當然要攻打,但不是現在。維亞季奇人的地盤既然過於遙遠,今年我並不想再浪費時間。你們的建議都到此為止吧!除非,你們能有更妙的建議。」


    在一陣猶豫後,有一老頭子緩緩跪直了身子:「我還有一件事。」


    「何時?」


    「維亞季奇人的首領名叫赫多達,他一直待在斯摩棱斯克。我聽說他支持瓦季姆與你們羅斯為敵,隻是他遲遲沒有出兵。」


    「隻是除了幫助意外的支持麽?」留裏克捏一下胡須略做思考,「看來,我有理由殺死這個名叫赫多達的酋長了。」


    「說不定大王有著機會!」


    「哦?」


    「從維亞濟馬河到這裏,劃船也要漂上七天,若是走路就更為緩慢。赫多達帶著他的人逃了,他剛剛逃亡就降雪了,所以……」


    留裏克猛抬頭,輕輕眯著眼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難道,這個赫多達還能在你所謂的亞蘭據點躲避風雪?」


    「很有可能。如果大王行動足夠快,說不定能將他生擒。」


    「居然還有這種好事?!」留裏克又一躍而起,心頭燃起一團火。


    留裏克本意是不想再擴大戰爭的,冬將軍的威脅不是開玩笑,就算習慣於極寒生活的羅斯人現在更要考慮一下自己的突厥馬是否耐得住極寒。


    然而,通過斬首行動殺死或生擒那個赫多達,不求現在就迫使維亞季奇投降,哪怕是未來對它動武,想必失去了酋長後,羅斯征服他們將會容易不少。


    生擒酋長的機會擺在這裏,這的確是足以引得留裏克強行冒險出征的理由。它真的很誘人。


    那老家夥依舊鎮定自若樣,態度很堅決怎麽看都沒有扯謊。老者繼續道:「哪怕赫多達真的逃到了他的部族,大王也不虧。亞蘭還有一些村莊,他們是否臣服於羅斯無人知曉。多半他們的不願意臣服的。那些愚蠢之人需要大王的敲打,才能真正臣服於大王。」


    瞧瞧這老家夥,儼然成為站在羅斯立場上的謀士。站在斯摩棱斯克人的立場,這種人可謂叛徒,而在羅斯的立場,如此老頭子可是棄暗投明的智者。


    羅斯自然需要這種聰明人。


    現在的留裏克對維亞季奇人基本一無所知,僅對其名號有一些超越時空的奇怪理解。龐大的東歐仍有大量的互不從屬的斯拉夫部族有待征服,最次也是迫使其承認羅斯的霸權,令其定期納貢。


    這些村莊首領紛紛結束覲見,留裏克完全收下他們進貢的數百名小奴隸。


    奴隸?這些小孩落在留裏克的手裏,他們僅僅是名義的奴隸了。莫看現在這群人隻是小孩,最多七八年就是可以打仗的青年男女。


    所謂從北方尹爾門湖強製移民一些男女青年,他們一定會有所抵觸,且背井離鄉途路遙遠,麵未知他們也心生恐懼。


    若是強製移民的都是一些奴隸,情況則完全不同。奴隸沒得選,他們隻能依附於主人生活,而這裏的主人有且僅有羅斯的頂級貴族。


    一些孩子直接分給堂兄阿裏克,所謂衛隊從小開始培養,未來的他們將效忠斯摩棱斯克總督,也維持著一方的治安。


    一些孩子再贈予卡洛塔,填充她喪失了的波洛茨克地區人口。小孩會立刻投入到維捷布斯克與新波洛茨克堡兩座堡壘,成為駐軍的一份子一直駐紮。


    由於留裏克洗劫了全部的斯摩棱斯克舊貴族,所有貯藏的糧食盡歸羅斯之手,其規模之大支撐起了他的揮霍。


    一批糧食作為禮物搬運到雪橇上,各村的首領並沒有拖曳著


    空空蕩蕩雪橇回家,而是載運了一些鐵器和大量糧食。


    第一次,斯摩棱斯克的統治者回饋給自由農莊以糧食,這是一個極為積極的信號,分明說明著羅斯王需要大家活命。畢竟對於一些人口少的村莊,一雪橇的糧食足夠大家可以不擔心明年的春荒。


    因為手握大量糧食才能有揮霍的資本,稍稍清點一下糧食留裏克確定這筆巨量繳獲足夠令大軍躺著吃上一整年。


    和平時期各村莊都要向統治者納貢,村莊能拿得出手的最好貢品就是糧食,住在斯摩棱斯克的貴族們也就大量囤積,將之釀酒、釀格瓦斯,再轉賣給瓦良格商人換錢。糧食,就是統治者能才龐大農民手裏最有效的榨取之物。


    但這片地區遭遇嚴重破壞,戰爭使得四千男性青年戰死,迫於羅斯軍的強襲,格涅茲多沃和斯摩棱斯克濱河區的人口大量逃亡。兩大區域的人口多達六萬規模,而今僅剩十分之一。


    固然還有被排除在外的遠處村莊紛紛投降,他們可不一定能支撐得起斯摩棱斯克主城的迅速複興呢。


    貴族被鏟除,沒有逃亡的農奴、佃農們身份入過,不過是效忠的主子從自詡羅馬後裔的家夥們,變成了羅斯的斯摩棱斯克總督府。


    他們依舊要在明年春季種地,奈何人口大量流失後,滯留下來的人們必須播種更大規模的農田,那將是極為辛苦的勞作。


    他們是極為樂意的,對明年春耕與秋收極為期待。


    舊時的貴族在時,對佃農的租子所求往往多達收獲的一半。半數新麥納貢,再拋去種糧,佃農家庭能得到的往往隻有收成的30%,就這還要祈禱著風調雨順。


    至於那些農奴,他們的收獲理論上全部上繳主人,自己一家吃得隻是殘羹冷炙,日子過得可能還不如牲口。


    留裏克還沒想著瘋狂剝削這些人,至少現在完全沒必要。


    羅斯將在新征服的斯摩棱斯克依舊施行十一稅,農奴與佃農依舊與農田做綁定,隻不過他們隻需繳納10%的糧食為貢品,剩下的全部自由支配。


    這是他們完全不敢想的大好事,既然羅斯征服者信誓旦旦就這樣做,他們也就信了,再說是否相信也由不得他們。


    留裏克有更好的剝削手段,靠著工農業剪刀差的招數實在是鈍刀子割肉,優質的工業製品擺在這裏,農民們必有強大的購買欲望。羅斯不會逼著他們購買,然一把優質的鋼斧、一把鉻鋼做的堅硬匕首、量產型的鑄造生鐵矛頭,乃至耕地神器的曲轅犁和耬車,它們的出現將立刻引起一場農業革新,農民自會積攢大把糧食買下這些高質量農具。


    價格擺在這裏,他們愛買不買,隻要購買了,所支付的糧食大抵要傾盡一年的餘糧了。


    許諾是針對所有人的,那些宣誓臣服的村莊首領帶回這巨大的利好消息。


    他們的貢品額度也是收成的10%,不過沒有經過度田,也沒有人切實的監督,收成到底有多少、打算進貢多少,最後還是他們說了算,哪怕是欺騙了總督府,總督在未來一段時間裏也沒法精準徹查與懲罰。


    至少,這群住在森林裏的家夥一定要與外界交流。有更好的羅斯出產農具在濱河的斯摩棱斯克城裏售賣,得了它農業生活立刻引起變革,代價則是大把的糧食。


    現在羅斯騎兵再度集結!


    號角聲響徹大地,蟄伏許久的戰馬從一間間溫暖房舍牽出,戰士們走出舒適區在冰冷的戶外舒展筋骨,罷了給戰馬套上馬鞍、轡頭,帶上自己的武器奉命集結。


    昨日那些村莊首領完成覲見,今日早晨他們才剛剛離開。


    而到了中午時分留裏克就完成了騎兵集結。


    戰士們在昨日已經收到了信息,戰馬被突擊飼


    喂大量的燕麥,廣大戰士昨晚也吃了頓好的。


    四支騎兵隊完成集結,頭頂北極熊皮縫製的絨帽,身披熊皮外衣,遮蓋住裏麵的板甲衣,帽子插著染成藍色的大雁羽毛,胸口衣服縫著裝飾性藍布條。以戰旗為中心列成頗為整齊的矩陣。


    留裏克衣著最為華麗,他騎著馬檢閱一番將士,猛然拔出佩劍,劍鋒直指東方。


    「現在開始行動!第一隊,率先出發!」


    隨著命令下達,第一騎兵隊隊長菲斯克猛甩一下韁繩,「兄弟們,出征!」


    接著是第二隊、第三隊與第四隊,騎兵們陸續調轉馬頭步入冰封的第聶伯河,他們在本地人的向導下開始向第聶伯河上遊的進軍,目標非常明確——碰碰運氣抓住傳說中的赫多達,如若不可,就完成對亞蘭據點的征服。


    阿裏克已經是斯摩棱斯克總督,他與第一旗隊的老兵們暫時就駐紮在這濱海的大定居點。他完全不擔心自己手頭兵力變少而存在風險,自己的軍隊都是驍勇的老兵,且此地距離格涅茲多沃的軍營實際很近。


    站在馬下,仰視即將出征的國王弟弟,阿裏克眯著眼不禁歎言:「就像過去那般了。一旦戰鬥打起來,我們總會將戰爭擴大。這一次,你該不會是想一口氣把維亞季奇人也征服了吧?」


    「如果機會成熟,為什麽不做呢?」留裏克笑了笑,突然繃起臉:「哥!好好駐紮這裏,我很快會回來。」


    「你還是小心些吧。冬季戰爭風險很大,再說這裏對於我們是未知區域。如果隻是無人的森林我們不必擔心,這裏可依舊有著敵視我們的人,你務必小心。」


    留裏克實在詫異,一向蠻勇的堂兄怎麽突然有些畏首畏尾了?也許隻是因為他年紀大了些?


    「不用擔心,諸神保佑著我。這是我們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我生擒了那個赫多達,說不定整個維亞季奇就臣服了。我走了!」


    見得弟弟如此果決,阿裏克猛錘一下胸膛:「願奧丁賜予你神力!」


    「奧丁當然與我同在!呀!」留裏克猛甩一下韁繩,戰馬迅速追上行進中的騎兵縱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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