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維鎮定自如,麵孔之上絲毫沒有出現緊張的神態。他不慌不忙地走到那張染滿了一層層血斑的紅木凳上緩慢坐了下去,挺直了胸板模樣規規矩矩抬頭對視著門前那女鬼差,冷靜地說了一句:“什麽事?把你緊張成這樣。”


    女鬼差傻傻的看著何維那自若的臉龐,忽然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鼻子裏不斷的聞到一股怪異的血腥味。她下意識的將自己的視線慢慢往下轉移至地麵上,眼睛也瞪得越來越大,整張臉都快凝固成了一團。


    “不要那麽緊張,放鬆一點!慢慢的,深呼吸。”何維嘴唇盛開得跟一朵荷花似的,談笑自如觀視又道:“大姐姐,您今天怎麽了,樣子感覺心不在焉的,到底什麽事兒啊?”


    女鬼差惶恐得一聲不發,上下兩片嘴皮驚悚得直打哆嗦。身不由己的往後搖晃著退到了門柱邊,兩眼一泛白突然間雙腿一軟,順著門框滑落至毛毯上昏倒在地。


    何維迅速起身,猶如雷鳴閃電一般衝躍到她的身旁。伸出那粗糙的雙手,用力將其整個身軀緩緩從地麵攙扶而起。何維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大姐姐,你怎麽了?醒一醒呀。”


    可無論何維怎麽呼喚,那麵色如死灰的女鬼差永遠都是一副不醒人事的模樣,那幹巴巴的兩片嘴皮焦得跟一塊黑炭似的,舌尖上鑽出了一隻黑色的怪蟲。


    還沒等何維反應過來,她的全身上下開始逐漸滲透出一些黑色的液體,臉龐上、手指間、雙膝處,不斷慢慢融化腐爛。很快,她的整個身軀都化成了一團黑漆漆的血水,僅留下了一條亮晶晶的十字架在地麵上,還閃爍著一種白色的光芒。


    何維蹲在地上整個人都被這驚悚的一幕震傻了,他低頭俯視著雙手染滿的斑斑血水,心頭感覺到一陣淒涼。望著膝蓋下麵殘留下來的一條十字架,伸出了左手拾起牢牢地握在了掌心中。


    從這一刻起,何維心裏終於明白,自己永遠永遠都不能靠近任何一個有靈性的物體,否則災難就會持續不斷的降臨在他的命運中。從度假村的禍殃,至八層室的橫禍,以及眼前這一團團鮮紅色的血水,一次又一次的證明了他就是個怨靈的象征。


    當何維雙手爬在地麵兩眼淚汪汪哭泣的時候,心中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那不久前在碼頭邊遇見的那顆巨大的妖樹,他隻要一靠近樹邊,就能感覺到身體的周邊纏繞著一種神奇的力量。


    這種力量能給他帶來一種安全感,甚至可以使他感覺到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仙境裏。這奇妙的幻境中,四麵都翱翔著一隻隻美麗的白鷺,它們的聲音仿佛在呼叫著何維的名字。


    何維突然抬起了頭,雙手用力支撐住了那黏糊糊的毛毯,咬著磨牙拚命的站了起來。他回頭看向地麵,而之前那些血肉模糊的屍體早已經潰爛化為一團團血水。


    他的腦海裏也沒有在去回想,轉身就朝著門外衝了出去。一直來到了客棧的堂內,可堂內空無一人。之前那肥頭大耳的胖哥,以及那頭戴草帽的老鬼差,均不見了蹤影。除了擺在周邊那些整整齊齊的桌木紅椅之外,連一隻細小蒼蠅都沒在視野中出現。


    何維也沒有去多想,晃動著那搖擺不定的身軀,頭也不回的就衝出了這家客棧。街道上的行人變得比之前要更多了,來來往往在大道小道中紛至遝來。何維穿梭到人群中一直奔往之前那寧靜的碼頭邊。


    可他來到碼頭的時候,發現河岸邊一條線上多出了不少背影。他們端正的俯蹲在淺攤處,手持著一根又粗又長的木棍用力拍打著水麵,敲得聲音“嘭嘭”響。


    何維扭頭看向之前叢林中的那顆大樹,凋零的樹葉又枯萎了不少,朽敗的樹杆上湧現出了一層層的皺紋。他停留在原地遷延觀望了許久,才一搖一晃的麵朝那片綠油油的叢林中緩慢走去。


    來到枯黃的大樹下,何維抬頭望向眼前這顆挺拔的巨樹,之前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又再一次襲來。他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目,享受著這一刻的體會。清爽的香味籠罩著他的全身上下,仿佛縱身一躍就能飛翔至藍天白雲之中。


    “年輕人,快來救救老朽,老朽命將不久矣!”


    滄桑的求救聲從何維的腦海中回蕩著。他下意識的緩緩睜開了雙眼,左右東張西望的到處楸了楸,可並沒有發現周圍有任何一個人影。就在他還沒搞清楚是什麽原因導致的時刻,求救聲又在他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血啊,老朽的血沒了,快幫幫我找些血水來,要熱騰騰的,新鮮的!”


    這聲音的確是從何維的腦海中出現的,並不是從耳旁傳進來的。淒慘的回聲一次次的在他腦中徘徊,頭都感到有些漲呼呼的。


    樹枝上緩緩滴落下了一滴冰涼的水液到何維的頭皮上,可他並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便伸手擦了擦自己的頭發。頓時感覺到手掌也有些涼颼颼的,他立即將掌心縮回自己的眼前,仔細一看,發現掌心處已經被染紅了。


    何維全身都感到有些麻木,心髒在這一秒仿佛都快停止了跳動。可他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了一步,鼓起了勇氣對著眼前的大樹自言自語的說:“老伯,我知道剛剛是你在捉弄我,能現你的真身讓我看一眼嗎?”


    這顆大樹並沒有任何的回音,也沒有絲毫的動靜。茂密而枯黃的葉子上又一次滲透出了一滴滴鮮紅的血水,這一次流淌出來的血水明顯要濃烈得多,就像是一根裂開的水龍頭一樣,縫隙中噴湧出大量的血花濺射到周圍四處。


    何維頓時張皇失措,慌亂之下連忙迅速往後退縮了好幾步。雙腿有有些快站不穩了,身體不停的在原地打顫。隔了好一會他才慢慢緩過神來,他抬頭望向那茂密的樹葉中,張口大罵道:“好,個老東西,竟然你不願意現身,那我也就不勉強了,你好自為之吧,告辭了!”


    何維一說完,氣衝衝的轉身就朝著碼頭對岸走去。剛邁開腿,他的腦海裏又回蕩著那老頭的聲音,“年輕人,請留步,咱們應該好好聊聊。”


    何維停了下來,麵對著眼前的空氣,又開口道:“您就不能出來嗎,我可不想跟個傻子一樣在這麵對著一團空氣自言自語。”


    “年輕人,你想見到老朽其實很簡單,隻要從地上撿起一塊鋒利的石頭,狠狠往自己的腦門上一砸,如此一來,便能與我在夢中相會。”


    何維一愣,即刻又說:“老家夥,你耍我呢?”這話音一落,他的腦海中立刻平靜了下來,在也聽不到任何的回應。


    何維猶豫了一會,見無音傳來,又試探性的對空氣問道:“老家夥你還在嗎?”


    數秒之後,仍然無任何聲音從腦海裏浮現。何維站在原地遲疑不決,左思右想。想來想去最後悟出一個深刻的道理:“反正又不會有人看到,一磚頭拍腦瓜子上起來又是一條好漢。”


    何維一想到這裏,立刻就跑到地麵上隨便找了一塊饅頭般大小的石頭塊,閉上了雙眼,一咬牙猛地往自己腦門上砸了過去。也許是出自於自我保護的一種意識,這一下他並沒有使出太大的力氣,所以頭被砸破了皮,流出了血,但並沒有昏倒在地。


    此時,何維兩眼昏花,神誌不清。感覺到頭部有一種鑽心的疼痛,忍不住慘叫了一聲。他感觸到從臉頰上緩緩蔓延下來的鮮血,握緊了拳頭,又一次往腦門上砸去。可遺憾的是除了帶來一陣疼痛之外,人並沒有昏睡過去。


    他又一次狠下心來,連續往自己的頭部砸了好幾下,耳邊不停的傳來劇烈的響聲,頭骨蓋感覺都被敲碎了。可除了雙目泛白,眼花繚亂之外,仍然處於一中半清醒半模糊的狀態。


    何維鬆開了手裏的石頭,雙腿一軟“撲通”坐到了地上,突然感覺到筋疲力盡,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了。


    “喂,頭,你怎麽在這啊,張大人找你回去呢。”


    何維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他搖頭晃腦地慢悠悠轉身望向後方,看到了無數模糊的身影朝他迎麵撲來。他含糊不清的張口回答道:“我……我在……自殘呢。”


    隻見不遠處的小道中衝來了十幾名人模狗樣的鬼差,胖哥走在最前麵,急急忙忙的跑到了何維身前,慌慌張張的連忙問道:“哎,頭,您沒事吧,怎麽頭破血流,遍體鱗傷啊,要不要去看看郎中啊。”


    何維昏昏沉沉的低頭望著那胖哥的兩隻腳,將緊握在手中的那塊石頭遞送到他身前,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慢吞吞地說:“你來得正好,快……快幫幫我,把我砸昏過去。”


    胖哥傻傻的頓了一下,臉龐上下全是驚恐,急忙低聲道:“哎呀,頭您開玩笑呢吧,我官職低微,豈敢以下犯上。”


    “我沒跟你開玩笑,用力砸,使勁砸,最好一次到位,我不想在受皮肉之苦了。”何維倒在地麵上,沉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石頭塞到了胖哥的掌心裏。


    胖哥接過了石頭,可心中任然有些顧慮,不得已又低下頭非常客氣的詢問道:“頭,到底怎麽回事呀?”


    之前那老鬼差突然火冒三丈地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擺著一副怒火衝天的表情,上前一把奪下了胖哥手裏的石頭,衝著趴在地麵上的何維大吼道:“既然這是頭的命令,我等下屬豈敢不尊,這份差事就交給老夫來執行吧。”


    老鬼差氣勢洶洶的把話一說完,就將手裏石頭舉過頭頂,用盡了渾身吃奶的力氣,正麵朝著何維後腦勺猛烈地砸了過去。這石頭擊落下去的一刻,何維很快就昏了過去。同時老鬼差的臉上也掛出了一陣陰險般的笑容,心裏估計想著大仇已報。


    何維此刻已經處於一種無意識的狀態,眼前一片漆黑,大腦一陣空白。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他忽然睜開了雙眼,拖著筋疲力盡的身軀從地上爬起。


    可這一次天空中暗淡了不少,四麵沒有絲毫的亮光。之前叢林中那顆枯萎的大樹,也在轉瞬之間盛開了起來,茂密的綠色樹葉順著無形的空氣隨風飄揚,樹杆下的正中央隱約浮現了一個白衣老者的身影。


    何維緩緩伸出那粗糙的手指輕輕地揉了揉眼皮,一步步走上前,望著那影影綽綽的背影,拉開嗓門呼喊了一句:“喂!老家夥是你嗎?”


    那白衣老者並沒有回話,隻是雙手背在身後,翹首望天,身體絲毫不動,直挺挺的站在樹下就跟個稻草人似的。


    何維感覺到這背影有些熟悉,但一時半會實在想不起這究竟是何方神聖。隻能硬著頭皮又往前移動了幾步,嘴裏不停的繼續追問道:“你說話呀,你讓我來這我已經來了,可你卻一句話也不說,到底要怎麽樣。”


    那白衣老者突然把頭低下,慢悠悠的發出了一串格外滄桑的聲音:“快去幫老朽取些熱騰騰的血水來,你現在可以走了。”


    何維一聽,火冒三丈,眉毛都快燒到頭發上了。怒氣衝衝的加快了腳步麵朝白衣老者飛馳而去,一邊走著,還不停伸手指著他背影大罵道:“你個老家夥叫我來這就為了跟我說這麽一句話?”


    白衣老者背對著他忽然大笑了起來,可僅僅隻有淒慘無比的怪笑聲,並沒有開口多說任何一句話。


    何維一直往前走,嘴裏一句接著一句破口大罵著。可他卻在這一刹那發現了一個古怪的問題,他無論怎麽往前走,始終都靠近不了那白衣老者,反而距離那老者的背影越來越遠,可耳邊傳來的怪笑聲卻感覺到越來越近了。


    何維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即停下了前進的腳步。雙眼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番那老者紋絲不動的背影,越看越感覺到熟悉,莫名感到有些心亂如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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