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全息投影環繞著眾人,屏幕上綠色的圖標還在不停的放出螺旋波紋,位置處在快速移動中。房間裏堆放著各種各樣的機器,巨大的服務器不斷地把數據傳輸到每一台計算機上,再呈現在全息投影的屏幕上。每一台計算機前都坐著一個人,眼睛出奇一致地盯著眼前的計算機顯示屏,手指在鍵盤上不停遊走。本來還算寬闊的房間,顯得有點狹窄。


    蘇筱筠抱著雙臂站在最靠近投影的位置,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的旁邊是一身黑色職業套裝的蘇寧,兩手放在小腹前,神色肅然。


    “目標上了新海大橋,正往學院大道行進,車速112.3碼,預計三分鍾後可以到達市區。”一旁緊盯著電腦屏幕的技術人員,頭也不抬地說。


    “可以追蹤到之前車是在哪裏消失的嗎?”蘇筱筠問。


    “因為是在接到預警後才展開搜索,市區通往郊區的路有很多條,尤其是一些偏遠的路段,市區交通錄像根本捕捉不到,所以……”


    “不用告訴我怎麽做!我隻要知道能還是不能!”蘇筱筠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可以,不過需要時間,還需要授權,我才能動用公安係統監測衛星!”戴著眼鏡的技術男抬起了頭,他不是第一次聽蘇筱筠用這種口吻說話,不過他依然不能完全習慣這種壓迫感。


    “可以,我授權你了,用我qq的賬號登錄就可以了,密碼是杭杭的生日。”蘇筱筠轉過頭看了技術男一眼,“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溫仰昊,08年從麻省畢業就進入了技術部,負責監測追蹤。您可以叫我帕克,蘇總。”技術男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我不管你叫溫什麽昊還是帕克,也不管你是麻省還是劍橋,希望你們以後給我二十四小時緊盯著他的蹤跡,我不希望今天的事再發生,”蘇筱筠的言辭冷峻,“否則,屬於你們的一切,我都會收回!”


    “是,蘇總。”技術男點了點頭。


    “我們走,阿寧。”蘇筱筠轉身向門口走去


    蘇寧緊跟在蘇筱筠身後,出了門口,緊趕兩步附在蘇筱筠的耳畔,低聲問道,“那顧西村呢?他還沒找到!”


    蘇筱筠仰起了頭,“他是大家長的人,我們不用插手。想來,他不會那麽容易就死掉的吧。”


    這是蘇寧第一次聽到自己敬重的老板,說出這種話,不再把自己和家族,和大家長綁在同一陣營。可能,隱隱的,有些東西正在發生變化吧。


    身後傳來溫仰昊“拉實時街景,拉實時街景,再拉近點”的吆喝聲。


    已經是晚夏了呢!


    蘇筱筠扯了扯肩頭的衣服。一身寶藍色的開叉旗袍,盡管可以襯出她曼妙的身材,不過在北風乍起的時候,還是有那麽一點涼意。


    “哎,這種人,行走在無間道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誰會在乎呢!”


    蘇筱筠邊走邊呢喃的這句話,蘇寧聽在耳裏,忍不住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人啊。愛穿著風騷的小西裝,愛隨口飆兩句爛話,愛用冷冷的口氣讓你做什麽。對了,還愛養蠶。說起來,世上有那麽多可愛的寵物,為什麽一定要養蠶呢?


    如果你就從今天消失了,以後看不見你的日子,說不定會有點想念呢?


    蘇寧掏出了手機,點開短訊,輸了幾個字“你在哪兒?”


    收信人是“顧”,她猶豫了一會兒,伸出食指,輕點了一下“發送”。


    然後把手機揣回了黑套裝的小兜裏,跟了上去。


    她知道,這條訊息不可能有回複。對於顧西村來說,它顯得那麽多餘,沒有絲毫意義。如果他就此消失,這簡單的四個字會石沉大海。如果他有機會看見這條訊息,也會不以為意地當作家族的詢問,他會認真的向她報告,自己的行蹤,自己的遭遇,並讓她轉呈老板或者大家長。


    報告,不是回複,永遠都不會是。


    雨早就停了。雨幕像是那個收費站一樣,被這輛載著兩個沉默不語的人的紅色轎跑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傾盆的暴雨像是被上帝的手掌擋住一般,隔絕在另一邊的天空。此時,周圍再也找不到大雨過後的痕跡,天空甚至出現了難得的晚霞,海天相接的地方,海水像是被點燃了一般。


    車子駛入了校園,經過噴泉廣場,在體育館左拐,駛向女生宿舍樓群。


    “我到了,下個路口。”蘇杭打破了長時間的沉寂。


    “我還沒到。”牧歌看都沒有看他,直接了當。


    蘇杭隻好閉嘴。


    雨後,傍晚,從女生宿舍樓走出一個個時尚性感的女孩兒。嬌豔欲滴的臉,因為有了化妝品的裝飾,更加充滿致命的魅惑。不光她們的眼睛,睫毛,她們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放電,噴薄而出的滿是荷爾蒙的氣息。


    那些妙齡的姑娘,或牽過帥氣的男朋友的手,或坐進擁擠在樓下的車群裏的某一輛車。


    她們會享受美妙的一晚。或許在燭光晚餐裏聽著愛人比蜜糖還甜的情話,或許在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下婉轉承歡。


    年輕,所以無所畏懼,所以放肆張揚。等到老去的時候,回想起今天,想來也不該後悔。愛過,享受過。


    無疑是很美好的年紀啊!


    ——卻也是最悲慘的年紀。


    你當然可以批判,用嚴肅的語氣,用嚴厲的詞匯,麵若冰霜,大聲責罵。可是蘇杭不願意那麽做。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向往,沒有放縱呢?年輕,以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以為自己是命運的主人,以為自己可以掌握情感,可以放肆青春。殊不知,無一處不是奴隸,無一時不是奴隸,無一事不是奴隸。情緒的奴隸,生活的奴隸,命運的奴隸,也當然是青春的奴隸!從來沒有什麽征服。


    他寧願去想象她們小時候的樣子,寧願去想象她們嫁人生子,知性從容的樣子。潔白如初生的純真,和滄桑過後的成熟,是永恒的美。


    盡管樓下停著不少的車,可這輛紅色的轎跑還是賺足了眼球。蘇杭似乎可以看見經過時女孩兒們匆匆一瞥時眼裏的火熱,也可以看見那些站在路邊的男子們,假裝不經意的細細打量。


    車子熄火,牧歌已經下了車。


    蘇杭也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他想跟牧歌打聲招呼就離開,可是沒等他開口,牧歌突然轉過身來,衝他喊到:“車,開走”


    鑰匙砸在他的胸前。


    蘇杭彎腰撿起鑰匙的時候,牧歌已經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這是,要把車送我了嗎?還是把我當司機了。洗車加油這種事不會以後歸我了吧?我是有家教的啊喂!我也是有尊嚴的啊喂!為什麽感覺周圍人看我的眼光,像看一個被包養的男寵一樣啊?


    喂喂喂,忘了留聯係方式了!怎麽把車還給你啊!


    牧歌完全像是聾了一樣,直直地走向宿舍樓梯口,沒有回頭。


    蘇杭呶了呶嘴,坐回車裏,熟練地把鑰匙插進車鑰匙孔,轉動一下,一踩油門,打響了車。


    如溪水淌過礁石,紅色阿爾法跑車從車流中魚貫而出,駛上了校內車道,經過破舊的大禮堂,左拐就到了宿舍樓下。


    熄火,關門,鎖車,上樓。


    宿舍沒有開燈,整層樓都沒有開燈。蘇杭一看表,已經七點,這個點確實不會有什麽人待在宿舍,果然,他住的404宿舍也關著燈。


    其他三個舍友都不在,蘇杭把鑰匙往書架角落一扔,走進浴室。


    盡管下雨,天氣依然悶熱,他要洗個澡。冰涼的水從頭頂衝下,蘇杭閉上了眼睛。


    他的心還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黑暗中,一點火光,忽明忽暗,閃耀在宿舍樓的樓下。穿著紅色長裙的女子佇立良久,一口一口認真的吸著手裏的煙,陶醉的樣子像是很久沒有吸過香煙了。


    她一直望著那一層樓唯一亮著燈的宿舍。


    她仿佛能聽見水流的嘩嘩聲,仿佛能聽到浴室裏的那個人揉著頭上的泡沫,仿佛能聽到他輕微的鼻息……


    “大概你不會想到,我們會在這裏相逢。”她手指輕輕一彈,煙頭飛進不遠處的下水道裏。


    “我要你,再也走不出我的視線!”紅裙長發的女子,咬牙切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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