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跟著幾個警察走到樓下,發現宿舍大門口圍了好多人。


    那個受傷的人已經被抬進救護車裏了,蘇乾坤領著幾個校領導和老師都等在那兒,想必是被在門口戒嚴的警察攔住的。


    此外,還圍了許多看熱鬧的學生,都穿著短袖拖鞋。


    蘇杭一眼就看見了“老巫婆”葉怡清,畢竟那道可以殺人的目光不是誰都可以發出來的。


    不過這次不是衝著蘇杭,而是衝著站在蘇杭身邊的兩個警察。


    “幹什麽?幹嘛抓我學生?”葉怡清杏眉橫挑,態度很不友善。


    “帶回去協助調查!”其中一個警察語氣倒挺硬。


    “什麽協助調查!他又沒犯錯,什麽也不知道!調查什麽!明天有課!”葉怡清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葉老師,葉老師,”那個先前帶頭的警察聽見這邊的聲音,連忙過來圓場,語氣倒是和藹了很多,還不忘瞪了那個語氣強硬的警察一眼。


    “葉老師,您別生氣,我們這也是正規程序,做做筆錄就回來了。”


    葉怡清鼻子“哼”了一聲,頗強硬地說:“明天有課,筆錄中午午休我陪他去做!”


    蘇杭沒想到葉怡清還有如此護犢子的時候,更沒想到她麵對帶槍的警察也敢如此橫,這點他是佩服的。這種行為,人家可以治你個妨礙公務的罪的啊!


    那個為首的警察被晾在那裏,左右為難。


    “就這麽辦,蘇杭你給我滾回去睡覺,明天早上默寫,錯一個字看我不抽你丫的!”


    蘇杭心裏嘀咕:明天早上是地理課,默寫什麽,默寫七大洲地圖嗎?


    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兩隻腳不由自主地就向後退。


    還沒等他轉身的時候,那個為首的警察說:“那也好,葉老師擔保我們是放心的,明天來就明天來。”


    他……竟然對一個老師妥協了?


    “宋副局長這樣辦才是真正為學生考慮嘛!”葉怡清也隻好借坡下驢,恭維兩句。


    原來那個肚子略鼓的為首的警察是副局長,難怪,生的就是一副領導的樣子。可是他為什麽偏偏要對一個中學老師低聲下氣呢?想必這“老巫婆”背後必定有什麽勢力。


    “蘇校長,葉老師,我們警局派兩個人在這棟樓把守,以防不測!”他麵對這麽多其他的校領導和老師,單單點了葉怡清的名字又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命案現場,派人蹲守,情理之中,由不得人拒絕。


    蘇乾坤疲倦地點了點頭,硬擠出一絲微笑說:“那謝謝宋局長了!”


    學校出了命案,他作為校長,安全問題上難辭其咎,現在是調查階段,調查一結束,他的校長勢必就要被擼掉了。所以整個人的心境如死灰一般。


    那姓宋的副局長倒也不在意蘇乾坤的反應,當場吩咐了一番,就領著幾個人坐上警車,回去了。


    蘇杭並未走遠,他進了宿舍門,就躲在門後,聽外麵的人說話。既然說今天不帶他回警局,又見他進了宿舍樓大門,自然沒人注意他。


    直到葉怡清站到他的麵前,兩隻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瞪著他似笑非笑。


    “你給我說說,怎麽回事?”


    蘇杭較量過的人和鬼也不少,唯獨見了這個“老巫婆”,像是耗子見了貓,一點轍都沒有,一舉一動都逃不了她的法眼。


    “你打電話叫了,叫了我爸...我家長沒有?”他在這“爸”字上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換了個順眼點的字眼。


    葉怡清點點頭。


    “你知道他是幹嘛的嗎?”蘇杭有意無意地問。


    “蘇三嘛,儺公,聽說過。”葉怡清回答。


    想不到蘇三的名氣倒是不小。


    “對了,這裏麵的事,就得他出手!”蘇杭少有借著蘇三的光揚眉吐氣一回,以往他多並不屑如此的。


    “無非就是騙人的把戲嘛!”葉怡清看起來很不屑。


    這茶王鎮地處偏僻,沒想到還真有三觀信仰如此端正的人物。


    “知識就是力量”,這話大致有些道理,但又不全對。若是閉目塞聽如茶王鎮百姓一般,對鬼神之事深信不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固然不好。最佳莫過於如蘇氏宗族一般,知識信息積累已達一定程度,對鬼神之事盡可以用科學解釋。


    然則中間一層,最是尷尬。知識不甚淵博,信息更談不上暢通,但於這鬼神之事,竟一概不信,也沒別的道理可以說服自己,左右不過“相信科學”四個字。


    須知科學既然是科學,又怎麽是人定義的。


    蘇杭想到這兒,不禁想啞然發笑,但到底是忍住了。


    “你信不信這世上有鬼?”蘇杭故意撩扯。


    葉怡清“哼”了一聲,還是一副不屑的語氣:“我知道你的家學淵源,懶得和你辯白。”


    明知道說不過,索性不說。這鬼神之事,曆來子虛烏有,哪是一兩句說得清的。這倒不失為一個秒法子。


    蘇杭又不禁發笑。


    “笑什麽笑!去宿舍。”葉怡清吼了一聲。


    真奇怪,這人除了吼,就不會好好說話嗎?


    蘇杭心裏這樣想著,腳下卻沒有停,在前麵引著路。


    上了一會兒樓梯,蘇杭腦子裏還在思索著先前那女靈鬼的模樣。


    突然聽見葉怡清吼了一聲:“到了,你還上去幹嘛?”


    蘇杭抬頭一看,竟然已經到了三樓往四樓的樓梯口了。


    他一回頭,正好撞上葉怡清一臉慌張的神色。但那慌張的神色很快便消失不見,葉怡清重新變成了那個不怒自威的“老巫婆”。


    可是她臉上那一絲表情,怎麽逃得過蘇杭的眼睛。


    原來這“老巫婆”也是害怕的!還說什麽世上沒有鬼,分明是自欺欺人。


    蘇杭聽話的下了樓梯來,走到宿舍門口,敲了敲門。


    “誰,誰?”是叫花子的聲音,聲音一顫一顫的,顯然是嚇得不輕。


    “我。”蘇杭答道。


    “快開門!磨磨唧唧什麽!”葉怡清大聲吼道。


    “這女的是誰?”裏麵一個人忍不住叫出聲來。


    “瞎了你的耳朵,耳...”


    罵到這裏,葉怡清也明白自己好像一時口誤,頗有點不好意思。


    “哈哈,你小子連老...葉老師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不想活了嗎?”蘇杭一時笑得有些得意,差點脫口而出叫出“老巫婆”三個字。


    葉怡清的脾氣大家都是知道的,動不動就罵人,別人絕對學不像的。再說,朝夕相處,自然能聽清她的口音。哪裏敢有半點遲疑,立馬就開了門。


    叫花子一見果然是蘇杭和葉怡清,大喜過望,立馬扯了兩個人進門,隨即又“嗵”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關門幹什麽?”葉怡清一向這麽吼人,倒是讓這些人聽得疲了。


    葉怡清瞪著叫花子,卻聽見蘇杭哈哈大笑起來。


    她扭頭一看,隻見這些學生一個都沒有睡,有的手裏拿著拖鞋、有的手裏拿著掃把,有的手裏拿著臉盆,有的把毛巾擰成一條棍......著實好笑。


    “都幹啥呢,都滾回床上睡著去!”


    葉怡清這一聲吼,頓時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再出一聲,就連蘇杭也屏住了笑聲。


    “砰。”


    “你們聽。”蘇杭耳朵向來伶俐。


    那聲音卻又不大斟酌了。


    “砰。”


    這次葉怡清也發覺了不對。


    “不會是又來了吧?”叫花子如遇雷擊。


    葉怡清斷喝道:“什麽來了?”


    蘇杭嘿嘿一笑:“葉老師啊,你這麽成天吼,嗓子不痛嗎?”


    葉怡清正要吼他,他卻突然打開門走了出去。


    “快來快來!”蘇杭高興得手舞足蹈。


    “你幹嘛!”葉怡清正要出門去拉他,卻被叫花子攔住了。


    “鬼上身了鬼上身了!”叫花子一臉恐懼地望著蘇杭念叨。


    葉怡清見著蘇杭手舞足蹈的樣子,確實有幾分像是撞邪。縱使她三觀端正,也不由得信了幾分。


    蘇杭扭過頭來,衝著葉怡清做了個鬼臉,喊了一聲:“救星來了!”


    就在葉怡清考慮要不要拿根拖把棍子把他敲暈的時候,一個人影竄到了麵前。


    “大半夜打電話有什麽不得了的事!老師,是不是他又打人了?”是一個胡子拉碴、鄉下人模樣的中年男人。


    像蘇杭這樣調皮搗蛋的學生,蘇三怎麽會是第一次來學校呢?所以葉怡清早就認識蘇三。


    叫花子自小也是跟著蘇三腿跟前跑的,大喜著叫了聲“三叔”。


    “沒什麽事,蘇杭讓我打電話給您的,您問他吧!”沒想到這葉怡清頭一次不把話茬攥在自己手裏說,態度也十分和藹,哪是對著學生吼天吼地的樣子。


    “過來,我們這邊說話。”蘇杭拽著蘇三到樓梯口那裏。


    “家夥事兒都帶了吧?”蘇杭著急地問。


    “在三蹦子裏。”


    原來蘇三是騎著三蹦子來的,怪不得來得這麽快。


    “我去拿,我去拿。”蘇杭雖然叫不出一聲“爸”,但是他尊老愛幼、助殘幫困的心卻從來不變。加上這麽多年吃他的、穿他的,總是有些恩情的。這種跑腿的活兒,他還是要幹的。


    蘇三有些不放心,也跟了去。


    他們拿了行軍包回來的時候,葉怡清還在宿舍,督促那些學生上床好好睡覺,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趕緊出門來張望。


    “葉老師,我們要去四樓!”蘇杭說這話的時候,頗有幾分大義凜然的味道。


    葉怡清似乎被這氣勢懾住了,“唔唔”兩聲胡亂應了,也沒有阻攔。


    蘇三背後的行軍包鼓鼓的,看起來很沉。


    葉怡清叫了一聲蘇杭。


    蘇杭以為她要阻攔,卻隻聽見她說了句:“懂不懂事,換你爸挎著包。”


    蘇杭連忙接過包去,挎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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