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著這件辦公室來的打手以一個膀大腰圓、胳膊上紋著龍頭的胖子為首,手裏攥著一根甩棍,把甩棍一揚,指著蘇杭的鼻子惡狠狠地說:“小子,想活命的給雕爺滾到一邊兒去!”


    蕭雪坐在離蘇杭十幾米開外的椅子上,嚇得一張小臉慘白,心裏隻道蘇杭總逃不過一頓毒打,怪他不該逞強,又急又氣,直欲掉下淚來。


    可是一看蘇杭,還是一副負手而立、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廂事,各位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免得誤了自己的性命!”蘇杭倒是和顏悅色,可這話明明就是威脅。


    蘇杭知道,這些人雖然掛著個保安的名兒,其實不過就是街頭一群小混混兒,平時跟在後麵嚷嚷兩句還行,真遇到事兒,有幾個敢玩命兒往前衝的。他一說這話,加上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倒真唬住了幾個怕事的小弟。


    “媽的,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躺下吧!”為首的胖雕右腳一抬,就要向他當胸踢來。


    胖雕的身材比蘇杭魁梧壯碩多了,這一腳踢來,正對著他的小腹。


    眾人隻覺得這一腳下去,這小子非得躺下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蘇杭兩隻手一把將胖雕的腳順勢捉住,用力一拽。


    若是一般人,這用力的一拽非得把他韌帶拉傷,再嚴重一點的可能還會劈個叉,傷筋動骨,可是這胖雕生的一身橫肉,一條大毛腿大腿估計能比很多小姑娘的腰都粗。


    蘇杭這一拽,隻是把他拽得立足不穩,一個趔趄栽倒。


    那胖雕嘴裏罵了一句“操”,正準備爬起來好好修理蘇杭一頓,誰料手裏的甩棍已經被蘇杭趁機一把奪了去,棍子如雨點般落下,重重地抽在他的背上。饒是他皮厚肉多,也禁不住這甩棍的修理啊,疼得哇哇大叫。


    “你個小兔崽子,老子弄死你!”胖雕破口大罵,兩隻手撐在地上作勢要往起爬。


    蘇杭索性一條腿的膝壓住他的頸間,嘴裏惡狠狠的說:“你再動一下,信不信老子直接照著你的頭來一下!”


    蘇杭的個頭雖然比同齡人高,但是比胖雕一米八五的身材還是略矮了一點,加上長得比較瘦,先前這群混混兒哪裏把他放在眼裏。


    可是這一會兒的功夫,都大為改觀了,他打人的氣勢,凶狠霸道,簡直比死掉的那個蛟叔還要狠。


    “他媽的,還不動手!”胖雕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使出全身的力氣,臉憋得通紅,命令一幫小弟。


    這些人都懾於胖雕的淫威,有幾個把手裏的甩棍攥了又攥,躍躍欲試。


    蘇杭這幾棍子打得紅了眼,大吼一聲:“誰他媽敢來試試,老子讓他知道李蛟是怎麽死的?”


    他這一聲實在是恫嚇,蛟叔怎麽死的,他心裏有數,應該是被顧青竹索命的。


    這會兒逼不得已,搬出這茬來,嚇唬一下。雖然他這些年一直在鍛煉身體,偷偷地學習各種武術和格鬥,可是這具身體畢竟還不算發育完全,肌肉和骨骼都還不是最佳的狀態,很多有力的招數變得輕飄飄。他要一個人對這麽多成年混混,少不了要挨一頓毒打。


    他倒沒想到,這話一出,立馬有幾個人嚇得魂不附體,連胖雕的臉色都變得驚恐萬分。


    關於蛟叔的死狀,這些混混都是聽人講過的,而胖雕則是最先發現蛟叔死的那個人。


    ......


    胖雕以前就是蛟叔的小弟,蛟叔是全縣最大的混混頭目,據說是黑社會,手下有幾百號混混,凡是街麵上遊手好閑的混混,都稱自己是蛟叔的人。據說他還有槍。


    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胖雕就找了蛟叔這棵大樹,大節小節都去孝敬。六月十日,是蛟叔的生日,他買了一個三層高的蛋糕,準備了幾根金條,帶了一個小弟去給蛟叔祝壽。


    可他一到蛟叔的小別墅的門口就發覺了不對勁。


    小別墅的門半掩著,胖雕推門進去,第一眼看見了胖雕癱坐在地上的老婆,雙眼呆滯,像是癡呆了一般。


    胖雕喊了一聲嫂子,那女人才反應過來,看了他一眼,指著關著門的房間聲嘶力竭的哭喊道:“救救他,救救他!”


    胖雕知道那是蛟叔的書房,扭了一下把手,門反鎖著。


    他撞了幾下,也沒有撞開,索性拿了個錘子砸開了鎖頭才進去。


    一進門隻感覺一股濃濃的血腥氣,熏得人直欲作嘔。他再凝神一看,頓時嚇得魂不附體,爬起來就往外跑。


    他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個場景,每天半夜驚醒都是因為那一幕。


    那滿地的......被啃食幹淨的指骨,那斷指的截麵,血液早已轉黑,整個手隻剩下一個圓掌。裸著上身,肚子上是一道道縱橫交織的刀痕,每一道刀痕都清晰可見,刀痕的邊緣都沁著血,凝固變黑。他的頭套在一個係緊的塑料袋裏,塑料袋緊貼他的臉,勾勒出已經浮腫變形的眼口鼻。


    胖雕沒有勇氣去揭那層塑料袋,他知道那必然是可怖至極的畫麵。


    這個模樣,一定是遭受了巨大的折磨,是什麽人能下此毒手?可最讓他不解和恐怖的是,蛟叔竟然一直在笑!直到氣絕,他的臉上還掛著笑意。


    胖雕踉蹌奔走到門口,聽見蛟叔的老婆嘴裏喃喃道:“報應,報應,這是厲鬼索命啊!”


    ......


    蛟叔自己切掉手指、拿刀劃傷自己肚皮,最後活活憋死自己,這是蛟叔的老婆親眼所見告訴警察的,加上蛟叔的兒子也死得蹊蹺,警察查了很久也沒有頭緒,人們都說,蛟叔是缺德事做得太多,被自己害死的人冤鬼纏身,連同兒子都丟了性命。聽了蘇杭這話,他的心裏早就嚇得魂不附體了,雖然他沒有殺過人,可是缺德事他也幹了不少。饒是他再凶狠霸道,也終究是怕死的。


    蘇杭的話,雖然未必是真,可是關係自己的身家性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小哥,小哥,是我不對,我馬上帶人走,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胖雕這話說得尤其低聲下氣,哪還有半點當大哥的樣子。


    蘇杭聽來頗為受用,“你若當真識趣,饒了你也沒什麽。”


    說完,他放開了壓在胖雕頸上的膝蓋。


    胖雕站起身來,一改之前蠻橫的做派,滿臉堆笑,這前倨後恭的模樣著實把蘇杭弄了個措手不及。


    蘇杭把甩棍遞給他,說:“你走吧,我不計較就是了,今天的事兒你什麽都不知道,明白了嗎?”


    他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說話倒是很有氣勢。


    胖雕帶著一行人悻悻地走了。


    蘇杭看看蕭雪,她一直盯著這邊,見一場架就被蘇杭這麽三下兩下的解決了,自然樂得笑逐顏開,喜不自勝,不由得拍手叫好。


    蘇杭看她這個樣子,也笑了,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了下來。


    蕭雪所有的疑惑都掛在臉上,猶豫了好久正準備問,一個“葉”字剛剛出口。


    蘇杭就輕輕搖了搖頭,“別問,我沒法回答你。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蕭雪聽他這句話,前半句倒也沒什麽,想必他是有什麽苦衷,既然不想說,自己也不去追問就是了。可這後半句聽來實在大有蹊蹺,什麽叫“我不會傷害你”,蕭雪不由得不去猜這句話的意思。早些年有首很火也傷情的歌,張振宇的《不要再來傷害我》,第一句就是“好難過,這不是我要的那種結果”,蘇杭這話莫不是還有什麽弦外之音嗎?


    蕭雪想得入神,蘇杭倒以為她在猜測自己到底是什麽人,猶自搖頭苦笑。


    直到那扇門打開,葉怡清走了出來。


    她帶上門,轉身就看見了蘇杭。


    蘇杭衝她點點頭,她也衝蘇杭點了點頭。


    “走吧,”蘇杭站起身,對蕭雪說,“自己可以走嗎?”


    蕭雪“嗯”了一聲,慢吞吞的跟著蘇杭。蘇杭也將就著和她步子一致。


    從城裏到中學,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一路無言。


    到了教室門口的時候,蘇杭讓蕭雪先回去了,她雖然有些不大情願,但也明白蘇杭有事要處理,應了一聲,就自己先回教室了。


    到了葉怡清家,蘇杭泡了兩杯熱茶,一杯遞給葉怡清,自己喝了一口。


    雖然是在葉怡清的家,可蘇杭顯然比她身體裏的那個顧青竹要熟悉得多。


    “你叫顧青竹對吧?”蘇杭又抿了一口。


    “嗯。”葉怡清此刻還在神遊物外。


    “大仇得報,心情還是不佳嗎?”蘇杭也並不在意她的平淡反應,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


    “我下不了手。”她還是沒看蘇杭,“我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到了最後我發覺還是下不了手!”


    “我猜到了。”


    葉怡清有點驚訝,“哦?”


    蘇杭歎了口氣,“你若真愛了一個人,不管他做什麽,你總也舍不得傷害他的。”


    “也許吧。”她點點頭。


    愣了一會兒,她問:“你也愛過一個人嗎?”


    蘇杭點點頭,說:“是,她也做了傷害我的事,我同你一樣,恨得要命,也是下不去手。”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能猜到。”她慘然一笑,同是天涯淪落人,自然多了一分親近。


    蘇杭又抿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回桌子上。


    “你一個人好好靜靜,晚上七點,我來接你。”


    她點點頭,把頭轉過去,看著窗外。


    屋子朝西有一道窗,可以看到偏西的落日。


    蘇杭又歎了一口氣,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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