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至回到屋後,就把手機充了電,開了機。


    他打開未接來電,有媽媽,爸爸,管家,張煜軒……


    但當他再仔細看,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


    這些電話,全集中在他失蹤的第1天和第2天。


    之後的第3~15天。


    除了一些騷擾電話和推銷廣告,無一人來電。


    邱言至又給鍾雅柏打了個電話,幸虧這回接了。


    “言言,是你嗎言言?”


    “媽――”


    邱言至一聽見鍾雅柏的聲音,便覺得委屈泛來,鼻腔上也湧起酸意,差點都要哭出來了。


    “媽,你們在哪兒?我回來了。”


    鍾雅柏道:“我們在虹明島度假啊,怎麽回事,賀洲沒轉告你嗎?”


    邱言至的眼淚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度假?”


    “是啊,你不是喜歡這個島嗎?我和你爸爸來這裏談購島合同,便順便在這裏度了個假……你的論文怎麽樣?終於弄完了吧,哎呀,賀洲說這個課題你特別重視,這兩天我跟你爸爸都不敢打擾你……”


    “……論文?”


    “是啊,賀洲說你為了這個課題都特地和同學老師一起去大西北實地考察了,聽說那裏環境不好,賀洲說你手機摔壞了都沒有地方買新的……哎,你怎麽總是這麽倔,非要去那個地方做什麽,受傷了可怎麽辦,現在怎麽樣啊?回來了嗎?”


    邱言至:……賀洲!!!


    邱言至也沒辦法解釋他這15天都跑到了哪裏,也不能直接說他是因為賀洲而憤怒離開讓媽媽擔心,隻好打碎了牙往肚裏吞,幫賀洲圓謊:“……嗯,回來了,我一切都挺好的,媽你不用擔心……但是,為什麽家門密碼換了?”


    “哎呀,媽媽前兩天看新聞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不安全了,私人信息泄露地太嚴重了,特別是用生日當密碼的,分分鍾被人破解,所以媽媽就換成了你陰曆的生日……”


    和鍾雅柏結束了通話,邱言至又給張煜軒回了個電話。


    “言言!你可真不夠意思啊,就算是跟賀洲去補蜜月,怎麽能這麽久都不聯係我?”


    邱言至:……


    邱言至掛了電話後滿心都是悲涼。


    他人間蒸發了15天。


    沒有一個人費心費力地尋找他,等待他,擔憂他。


    賀洲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一條信息都沒有發,一點都不關心他也就算了,竟然還敢欺騙自己的父母和好友。


    他這是退出遊戲了,他要是真離家出走了,就是死在外麵也沒有人知道。


    邱言至越想越悲傷,越想越難過,越想越覺得賀洲不是個人。


    他蜷在床上,一時之間覺得天寒地凍,瑟瑟發抖。


    “啊――啾!”


    邱言至打了個噴嚏。


    大黃又飛了出來,在天空中轉了個圈兒,滿臉都是激動:“言言!恭喜你!你剛剛淋雨一共超過了20分鍾,獲得了一個成就:第一次發燒!你感受一下,感受一下!是不是覺得渾身發冷啊?!我們遊戲這方麵做的特別好,和真的發燒基本上都沒什麽差距……簡直是屬於我們遊戲的技術巔峰!別的遊戲都做不來這種效果!!”


    邱言至:“……滾!”


    冰冷的濕衣服貼在人身上,令人難受地厲害,邱言至打了個寒戰,晃晃悠悠地從床上下來,拖著虛弱的身子推開房門往浴室走,準備洗個熱水澡,換個暖和的衣服。


    邱言至從屋裏出來,樓下沙發上坐著的賀洲也剛好抬起頭來。


    兩人的目光就在這一瞬間碰撞。


    霎那之間。


    邱言至幾乎要忘記了他是要做什麽。


    隻看得到賀洲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深邃的瞳孔,不摻一點雜質的純粹。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邱言至。


    他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


    四周一片寂靜。


    邱言至握著扶杆的左手一寸寸抓緊了 ,然後扭過頭,避開了和賀洲對視的視線,向浴室走去。


    賀洲的手機屏幕亮了,緊接著一通電話響了起來。


    “賀總,終於有邱先生的消息了!邱先生的手機在1個小時29分鍾前開了機,並用手機支付了一次出租車費用。但是在1個小時零5分鍾前又已經關機了,不過我們定位了他關機前的位置,在青鈺區中山路,也就是他父母家那裏……”


    “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們應該的,我們馬上就向青鈺區出發,一定把邱先生給您找回來!”


    “不用了。”賀洲低聲道。


    手機那邊的男人語氣匆忙焦急:“…不、不用了?可是賀總您都已經找了他這麽長時間,馬上就要找到,他要是再失蹤了……”


    “他已經回來了。”賀洲手指緩緩扶上額頭,發出一聲細微的歎息。


    賀洲掛斷電話,轉過頭,看向剛剛放置在桌麵上的平板。


    平板上麵的視頻依舊在循環播放。


    那是邱言至失蹤的那天,從公司出來後,進入一個公園的監控視頻。


    公園內監控稀少,這些天賀洲循環看了好多遍,卻都沒有找到邱言至進入公園後的蹤跡。


    邱言至護照錢包信用卡全都在家裏。


    過去的15天,他手機關機,沒有任何的消費記錄。


    朋友家人同學沒有一個人有他的消息。


    但他現在卻推開門回來了。


    身無分文,穿著失蹤那天的衣服,還淋了一身的雨。


    賀洲垂下眼皮,摁滅了屏幕。


    邱言至泡了個長長的熱水浴,這才覺得不是那麽寒冷了。


    從浴池中站起來,邱言至伸手去拿浴袍。


    ……嗯?


    老子的浴袍呢?


    邱言至有點慌了,赤腳從浴池中出來,踮著腳尖,一個一個去翻櫃子。


    邱言至轉身的瞬間,隻覺得腳底一打滑,砰!地一下就摔倒在了浴池裏。


    巨大的疼痛瞬間襲來,邱言至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忍了好大勁兒才沒叫出來。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


    應該是扭到腰了。


    挺嚴重的那種,腰部以上的上半個身子都疼得動彈不得。


    半個月沒有上遊戲,係統竟然又將疼痛值恢複為了默認。


    最可怕的是。


    由於他現在是在洗澡,遊戲自動開啟高級隱私模式。


    大黃不見蹤影,係統設置也無法彈出。


    邱言至試圖掙紮了一下,結果身子卻又往下一滑,大半個腦袋都浸入了水裏。


    邱言至使勁地伸著腦袋,才勉強可以呼吸。


    隻是隨著水的波動,又不斷有水湧入他的鼻腔。


    邱言至眼前閃過一串數字。


    那是每年全世界因為浴池而意外死亡的人數。


    賀洲救我!


    老子還不想死啊。


    玩了這麽久,邱言至可不想得到“你摔倒在浴池裏被淹死了”這樣的最終結局。


    即將要衝出嘴的呼救,卻又死死抑製在了嘴裏。


    不行,人活著要有尊嚴。


    扭到了腰又怎麽樣,區區一點小傷,老子一定能搞定,一定能自己起來!


    “叩叩叩。”忽然傳來三聲敲門聲。


    邱言至渾身緊繃,但嘴巴也被水淹了一半,說不出話來,隻能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浴袍。”賀洲停頓了一瞬,才繼續道:“裏麵沒有了,我放了一條在門口,你待會兒自己出來取。”


    裏麵沒有回話。


    “邱言至?”


    裏麵依舊沒有回話。


    就在賀洲準備離開的時候,浴室裏忽然傳來邱言至歇斯底裏的呼喊:“賀洲!咕嚕……救我!咕嚕咕嚕……我要被淹咕嚕咕嚕……”


    賀洲心中一緊,握住房門的把手往下壓。


    反鎖了。


    “邱言至?!”賀洲慌亂地又喊了一聲,房內沒有應答,隻傳來在水裏掙紮的聲響。


    賀洲已經有些慌了,也來不及去拿什麽工具,側著身子就使勁往門上撞。


    這門鎖質量相當過關,但幸而浴室的門材質是玻璃。


    隨著嘩啦一聲巨響,玻璃碎了滿地。


    賀洲大步從門裏走了進去,步子有些慌張。


    當他看見整個身子都被浸泡在浴缸裏,麵色發白,正艱難地仰著頭呼吸的邱言至時,心裏不知怎麽就咯噔一聲響,健步如飛地走過去,伸手便把邱言至從水裏抱了出來。


    邱言至疼地眼淚唰地一下就出來了:“疼!腰……”


    賀洲這才反應過來邱言至是扭了腰。


    賀洲幾乎是手足無措地換了個抱著他的姿勢,轉頭就準備往外麵衝。


    邱言至紅著臉喊他:“……我……我還沒穿衣服!”


    賀洲似乎這才發現懷裏抱著的那人光溜溜的,麵色也有些尷尬,又轉過身子,拿起剛剛放在門口的浴袍,胡亂給懷裏的人套上,可人在他懷裏抱著,浴袍怎麽也穿不上去。


    邱言至赤著身子被人抱在懷裏,臉紅地都能滴血了:“……我隻是腰閃了,又不是癱瘓,我能自己站著。”


    賀洲動作一滯,飛快地把邱言至放在了地上,一言不發地又給他穿好了浴袍。


    “……能自己走嗎。”賀洲問。


    走倒是能走,無非是速度慢了些,隻能扶著腰緩緩移動,關鍵是這樓梯不好下。


    賀洲似乎也明白了過來,伸手又把邱言至抱了起來,低聲說:“別再亂動了。”


    邱言至雙手環著賀州的脖子,不再動了。


    下樓梯的時候,邱言至忽然看見賀洲脖頸有幾處不深不淺的劃痕。


    他又認真看了一下,發現有一處裏麵還帶著細小的玻璃渣。


    ……是賀洲剛剛撞門的時候弄傷的。


    邱言至抿了抿唇,也不再說話,乖巧地靠在了賀洲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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