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點點頭:“若想阻止我們去向北燕獻島,也隻能將能做得了主的人一網打盡,因此敵方要行動的話,薛師叔、明月姑姑、師妹都是目標,我應該也在目標之列。一下子要對付這麽多人,能用什麽方法呢?”


    薛炎冷笑道:“下毒!”樓明月也道:“不錯,你們的武功對手也都知道,想僅憑武力達成此願隻怕艱難得多,也隻剩下下毒一條路了。對方下毒手段高明之極,不需毒死,隻需能製住我等片刻那便夠了。”薛炎道:“刺殺也好,下毒也罷,咱們故技重施,依然給他們機會。就定明日午間,我以為你們壯行為名召集大夥兒赴宴。無論是不是秦空,若是能下毒的話,定然不會錯過此機會。若是相安無事,或許秦空並非奸細,或許島上已無奸細,隻是我們多心而已。但小心無大錯,大不了告訴秦宇說,咱們思之再三,決定不去投靠北燕便了。”


    李岩道:“既然如此,我去薛神醫處求些防毒之物,避免真個中了毒那就難說了。”樓明月卻到:“薛神醫一直在為城主診治,便不要他費心了。解毒這樣的事情,喊蘇顧就是。”著人將蘇顧喊來。


    不多時蘇顧進門,四下張望,口中道:“怎麽了,誰中毒了?”樓明月道:“你這孩子,唯恐天下不亂,誰也沒中毒。我問你,你上次給我吃的藥還有沒有了?”蘇顧道:“姑姑,我都跟你說過了,那不是藥,是蠱。”樓明月道:“好好好,蠱就蠱吧。你還有的話,也給薛伯伯和青崖種上,還有別忘了你婉兒姐姐。”


    蘇顧道:“姑姑真當我的蠱是大街上撿的麽,那都是我曆盡千難萬險練出來的,薛伯伯和婉兒姐姐倒也罷了,李岩一肚子壞水,還有誰能毒倒他?”李岩聞言苦笑不已,真不知道她是誇自己還是損自己。


    後來她見樓明月眉毛都豎起來了,趕忙道:“不是我不給,這種食毒蠱非常難練,我辛辛苦苦才練出三條,現在隻剩下兩條了。”李岩忙到:“我是沒多大問題的,有毒藥也能頂一下,先給師叔和師妹吃就是了。”蘇顧才珍而重之從囊中拿出兩顆紅色藥丸,對薛炎道:“這個服下去後,會為你抵擋一次劇毒。這種蠱蟲非常奇特,自身抗毒性很差,大概與人體差不多,卻又喜食毒物。若是宿主中了劇毒,毒便會被蠱蟲所食,宿主自會痊愈,隻是大概需要一定的恢複時間,毒性越烈,恢複時間越長。之後蠱蟲便會死亡,因此我們苗疆又叫替死蠱。費神不小,卻沒多大用處,若不是為了姑姑,我才懶得練呢。”薛炎、李岩麵麵相覷,這還叫沒多大用處,那可真不知道她眼中的大用處又是什麽。


    當天晚上薛炎傳出消息,說道在明日午間於城主府宴請三兩名城主、三位統領、六位主事,一則為樓明月、李岩壯行,二則有事宣布。六位主事是兵甲、器械、內務、田畝、貨殖五名主事外加直接向李湛負責的禦府令。這樣一來基本涵蓋了流光所有骨幹。


    其時李湛重傷,薛神醫還在後堂寸步不離看護,以壯行之名邀飲卻是有些過了。隻是大夥兒都注意到了還有事情要宣布,因此早早到來之後交頭接耳,都在猜測究竟有什麽事情要宣布,隻有楊嵐左右傍著李岩、秦天威安坐。由於涉及李岩,所以他的兩名結義兄弟張大通、韓琦也都參與了,蕭無忌、塵淵卻沒來,翠屏、薛晴是跟著薛神醫照料李湛,也沒參與。蘇顧倒是一聲不吭,坐在樓明月旁邊。眾人也早就習慣,並不驚詫。


    待人全部到了,薛炎才匆匆趕來,連道恕罪,又說城主方才在薛神醫照料下有所好轉,便說了會兒話,臨行還叮囑他好生招待大夥兒。眾人聽說李湛情況好轉,都有些喜形於色。此後宴飲開始,菜肴流水價端了上來,無非就是魚蝦之類,酒也隻是寡淡無味。好在心思也不在於此,倒是說了不少入海之後的一些注意事項。畢竟東去倭國與之前的沿著海岸南行北去不同,說到前朝與倭國之間的往來時向來是充滿凶險的,動輒舟覆人亡。若是遇到海嘯連聽天由命都說不上,基本就是九死一生。眾人久居海島,於航海一事都有自己的見解,紛紛獻策。


    席間薛炎卻一句話也不說,似是滿腹心事,隻偶然舉杯敬酒。眼瞅著酒過三巡,東去倭國之事也說的差不多了,薛炎還是悶聲不吭,眾人麵上都有些異色。鹿衍卻是忍不了那許多,直接站起身來說道:“薛城主,不是說有事情要宣布麽?趕緊說完了,我好回去練兵。新招收的娃娃兵別看年輕,一個個幹勁十足,下次再對上無礙堡那些孫子,我保證殺得他們哭爹喊娘。”


    薛炎一笑道:“好,我這就說來,你先坐下。”鹿衍拱了下手,坐了下去,誰知一下子沒坐穩,直接撞翻了凳子,倒在地上,旁邊的秦天威趕忙一把將他拉起來。鹿衍笑道:“看來今天是有點喝多了。薛城主你這酒味道不咋地,後勁可真不小。”秦天威剛幫他把凳子扶起,忽地身體一軟,一頭栽倒在地,鹿衍剛要繼續說話,忽覺不對,說道:“你這酒……有問題。”說著又是一頭栽倒。再看時,周邊的人一個個或趴在桌上,或委頓在地。他本想說薛炎下毒,卻見薛炎也倒下了。他張嘴欲大聲叫嚷,卻發現舌頭麻木,喊出來的話聲小得可憐,全身上下隻剩下眼珠子能轉動。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就這樣互相瞪視,眼中滿是疑惑驚懼。


    過了半天,一個人從人群中緩緩站起,正是秦空。他在大夥兒各種複雜的目光中冷笑兩聲,才緩緩道:“你們不是要聽什麽事情麽,我就告訴你們。薛炎、楊嵐、樓明月三人趁著城主重傷,想要將流光獻給北燕,以換取一世榮華,這就是他要宣布的消息。”


    秦宇大怒,大聲道:“你這個孽障,我一急之下把消息透漏給你,不是讓你背叛流光……”卻比平時說話的聲音還要小很多。


    秦空冷冷打斷他說話:“行了大哥,咱們一家就你最沒出息。當初我讓你不要接李湛來流光,你偏不聽,不然現在你才是城主;你喜歡樓明月,她便是心中另有他人那又如何,卻隻敢死死守著,一輩子不娶,這樣便能感動她麽?”


    秦宇怒道:“咱們秦家世為唐臣,你三個兄長都為了唐室戰死,難不成你要背叛麽?”秦空笑道:“大唐已經亡了,何況搭上那麽多條人命,也算對得起了。大哥,我也不與你爭辯,你若肯助我管理流光,你還是城主。”秦宇道:“我呸!你第一個先殺我。”


    秦空不再理他,轉身對秦天威道:“你伯父不願意,那便咱們父子齊心協力整頓流光。你喜歡楊嵐這丫頭,就不要學你伯父一般。不是自己的東西,再喜歡也沒用,一定要記得。”秦天威似是大為意動,想了半天道:“好,我想通了。”秦空一喜,將一顆藥丸塞進他嘴裏,運功幫他順開藥力,不一會兒秦天威一躍而起,對秦空道:“父親,接下來怎麽辦,直接吩咐我便是。”


    秦空笑道:“我自己來,你在一旁看著就好。”秦天威答應一聲,站在他身側。秦空轉過身,正要對樓明月說話,秦天威突出一指,點向他的靈台穴,眼看就要製住他。秦空身子一舒一張,黑白二氣氤氳而生,身體外側如同加護一層鎧甲般,秦天威功力未盡複,為他內力反彈,手指劇痛,如同要折斷一般。再加上心中驚詫,退後兩步,指著秦空道:“你……你……”說不出話來。


    秦空笑道:“怎麽樣,沒想到吧,父親的武功可比你還有你這個不成器的伯父厲害得多。”秦天威也不傻,轉身就要向外逃去,欲出去尋救兵。秦空理也不理他,卻從門外進來一個蒙麵女子,出手就向秦天威攻去,招式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好看,威力卻又不凡,趁著秦天威功力未恢複至全盛,數招之間就占盡上風。


    秦天威心知不敵,張口欲喊。隻是這樣一來胸腹間的真力運轉就出現遲滯,女子立即洞察,素手一揚,攻向他麵門,長袖卻趁勢在他胸口一拂,內力透體而入,震動秦天威經脈。秦天威滿麵驚詫之色,委頓在地,這女子展示的武藝,已不在李岩之下了。


    女子幾招之間擊敗秦天威,卻是一句話也不說,靜靜站在旁邊。雖是輕紗遮麵,僅身姿風範已是世間少有。秦空卻很是客氣,竟躬身施了一禮說道:“謝過朱雀聖使!”語氣恭敬之極。女子點點頭,也不說話,隻是示意他繼續。


    朱雀聖使應是地位超凡,此刻她在場,秦空就不敢再像方才般帶著戲謔的語氣。直接向其他五名主事道:“你們若肯降我,我保證職位不在原來之下。”主管器械的嚴燭“呸”了一口,似是嫌與他多說一句話都髒了自己舌頭。秦空又對其他四人道:“嚴老頭兒是不肯降的,你們又少了幾個競爭對手,最先答應的,給他一個副城主的位置。”其餘四人互相看了幾眼,始終沒有答話。


    那便鹿衍已經喊道:“別問我了,我寧死也不會投靠你這個混賬東西。”秦空也不理他,直接對楊嵐道:“婉兒,你素來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這個兒子。今日有何感想?”楊嵐閉口不答。秦空知道她的脾性,不再理他,對薛炎道:“你怎麽想?”


    薛炎苦笑道:“今日是你贏了,你是明教盛臨宗的吧?何時開始對流光動了心思,說來聽聽。”


    秦空冷笑道:“你別拖延時間,那是沒用的,這種毒藥名為‘生死劫’,乃是明教的獨家秘藥,沒有解藥的話拖得越久身體越沉重,若是這樣拖到天年將近,你會覺得自己身體重得跟山一樣。”


    話鋒一轉,又道:“今日讓你們死個明白。教典說道流光為中興之地,隻是流光作為戰略要地,之前隻準駐軍,不能傳教,且大唐強盛,武宗舊事尚在,我們也無可奈何。我入明教之時,正好大哥你駐守流光,便讓我來了此處,看能不能接引你入教。誰知你冥頑不靈,與我教無緣不說,還非要引李湛入島。這十餘年來,你們將流光經營得鐵桶一般,可惜我教在東南一帶勢力薄弱,無力強行奪島,近年來才漸漸有所好轉。”


    薛炎道:“這麽說,前幾次的刺殺都是你主持的麽?”秦空點點頭:“除了前晚中秋那次,都是我派的刺客,可惜未能成事,若是聖女早些到的話,可能就沒後續的麻煩了。前晚那次刺殺卻是我教三宗統一的行動了。我先說服淨世宗蕭道平,讓他去找宇文商商議,若是能刺殺李湛成功,將來樹倒猢猻散,拿下流光便送與我教。又以中興教派為由,說動驅暗宗合作。之後利用我二十年間在島上布置的人手,將這些高手刺客一一運來潛藏,也多虧了天威的兵符,才有了前晚一幕。隻是我覺得事情太過巧合,終究是隱忍著沒有出手,今日方能一戰功成。”


    薛炎笑道:“做你的同伴真是辛苦,時刻都要防著你,一不小心就被你給賣了。”


    秦空笑道:“隨你怎麽說,事情能成就行了。”卻轉身對李岩說道:“琉璃聖胎,你來到島上之後,所表現出的武功和智計我都是佩服的。你入我教來,今日聖胎,明日明尊,教中使者長老為你所用,萬事萬物為你所有。你看如何?”


    李岩笑道:“晴羽,你來說,是真的麽?”


    朱雀聖使解下麵紗,絕世容貌少了柔弱嬌怯,多了淡定聖潔。她對李岩施了一禮:“啟稟夫君,確實如此。我以朱雀聖使的名義擔保,秦法王未曾騙你。”堂上眾人對秦空的身份本已驚訝莫名,此刻再看到晴羽,反不覺得難以接受了。


    李岩看著她動人嬌靨,說道:“我若說放了我這些朋友,退出流光,此後再不與流光起爭端,你們願意麽?”晴羽搖了搖頭:“可惜你現在隻是琉璃聖胎,要想成為明尊,號令萬千弟子還需經曆三千世界的試煉。”


    李岩苦笑道:“看來我沒得選擇,隻能不答應了。”晴羽道:“你不答應,隻能是將你自己搭進去罷了,這又何苦?”李岩道:“你身在明教,我隻能勸說你一句:有所為易,有所不為難。望你好自為之。”晴羽道:“謹遵夫君教誨!”


    李岩皺眉道:“我之前便說過了,莫要如此稱呼我。”晴羽道:“或許你並未當真,我卻從未當過假。朱雀聖使名中帶個‘聖’字,你以為是白叫的麽,自有辦法確定自己的夙世姻緣。即便之前我有利用你之心,對你卻又何嚐不是真心實意。三媒六證、婚書都在,你這輩子也賴不掉了。”


    忽地轉身對秦空道:“聖胎仁心,放過了咱們。見好就收,走吧!”秦空一愣,瞬間明悟,出手向倒在地上的李岩攻去,五指之間黑白二氣繚繞,襲向李岩胸口五處要穴。李岩身子斜倚,肋下露出劍柄,此時見秦空攻來,左手一按劍匣,“濤生雲滅”“嗤”地一聲彈出尺許,凜凜寒芒阻住秦空攻勢。


    秦空雙眼一眯,功聚右手,直接向劍刃拿去,竟要硬奪李岩手中的長劍。李岩右手持了劍柄,內力勃然而發,一層劍芒覆於劍上,森寒劍氣穿透對手掌指間的內力,割向秦空手掌。秦空“嘿”一聲,仍以食中二指夾住劍刃,隻是對手劍上內力太強,怕是控製不住許久,左手穿花,擊向李岩胸口。他對手上功夫是極有自信的,“斬惡道”的功夫連傳火使者賈法爾都讚歎不已,便是要以己之強擊敵之短。


    李岩卻是絲毫不懼,左掌變幻,迎擊而出。秦空眼中稍微有些懼色:“‘亢龍有悔’!你怎麽……”丐幫勢力遍布天下,幫中高手如雲,陳啟又是四大宗師之一,以明教當前如同散沙般的情形,想要敵對丐幫那可是難上加難。心念電轉之間,二人手掌相交,原本以為必然到來的剛猛狂烈沒有如期而至,卻是另外一種的磅礴綿密。秦空登時有一種原本用盡全力去推開一扇千鈞石門,力道發出去才知推的是一副紙質屏風的感覺,胸腹之間很是難受。李岩順勢掙脫長劍,刺向對方頸項。秦空畢竟武功高絕,一呼一吸之間,“日月盛臨功”運轉極致,黑白二氣布於左臂,硬生生擋下李岩長劍,退後了一步。李岩持劍前行,劍光霍霍籠罩對手半身,秦空不甘示弱,用“斬惡道”相迎。


    李岩全神戒備,早就默運“三昧真火”,在“生死劫”之毒入體時便已煉化。旁邊方晴羽已感受到李岩體內流轉的真氣內力,心知是出了變數,想拉秦空撤離,誰知他已動手,萬般無奈之下正要上前解圍,忽然身體一僵,已感受到一股極為強烈的殺氣籠罩而至。她轉過身來,對已持槍在手的楊嵐道:“早就聽聞楊統領武藝超群,乃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還望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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