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涵這種愛管閑事的性子一定是受了某人的影響,她略微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示意慕雲兮找機會岔開話題,畢竟冼承最不願在別人麵前提起他的父親。


    “你們要不要來嚐嚐我的手藝,炭烤沙漠大蜥蜴,嘎嘣脆!蛋白質是牛肉的五倍。”慕雲兮心領神會,指著鐵匠上的四支烤串,見三人毫無反應,親自取下一串整個吞下,大聲讚歎其美味。


    “這個看起來黑乎乎的東西竟然是蜥蜴肉,要不要長那麽驚悚。”江刃飛拿起一支烤串放到鼻子變嗅了嗅,一臉嫌棄。


    冼承連聞一下的勇氣都沒有,表示寧願在沙漠裏餓死也不碰這玩意。


    然而咀嚼聲卻從旁邊的柳玉涵嘴中傳出,大家都著急地望著她,希望聽到評價。


    “感覺就像被火烤得熱乎乎的血還有內髒,在泥土裏埋藏了一個多月再拿出來給人品嚐。”


    柳玉涵所作的形容差點讓大家集體暈倒,慕雲兮一隻手撐在桌邊,流汗道:“奇怪!我怎麽覺得沒你形容得那麽難吃?如果真的不好吃的話,你怎麽一點表情都沒有?”


    “每天吃你做的那些黑暗料理,早就習慣了,不過本姑娘好歹是人類的味蕾,忍耐力再怎麽強大,難吃的東西絕對不會變得好吃。”


    呃……她的意思是我的味蕾已經超越了人類,感覺我好厲害的樣子。


    柳玉涵麵無表情的回答簡直讓慕雲兮欲哭無淚,另外兩人聽到這話,更不敢碰了。


    不過慕雲兮自有辦法,眼珠轉了轉,笑道:“估計我們要到晚上才能抵達王都,除了四匹駱駝和兩袋水,戈麥爾將軍什麽也沒給我們留下,到時路上餓了,可不要找我。”


    他這招果然奏效,話音剛落,江刃飛就撇下願意忍受饑餓的冼承,獨自把剩下的烤肉串吃完了。


    眼見時候不早,慕雲兮簡單安排了一下幾人的任務,隨即動身前往王都,冼承負責整理大家的行囊,柳玉涵收拾帳篷,江刃飛照料駱駝,而他把餐具撿到駱駝背上的行囊裏之後,一閃而過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浮現。


    血影穀之戰那天清晨,天塹號飛船剛降落就遇到了一隊自稱從雋龍聯邦來的商人,宋子熙覺得那些人形跡可疑,親自試問了一番,遺憾的是,當時他並未注意到其中那名銀發圍族女子的舉動。


    一想到這兒,騎在駱駝上的慕雲兮使勁拍了一下自己後腦勺,後悔在戈麥爾將軍離開前沒能多問幾句,那些人是朝著王都去的,路上有很大機率會遇到前往攻打血影穀的國王軍隊。


    所以,兩者之間是否存在某種必然的聯係?


    慕雲兮的思緒突然被冼承肚子裏傳來的抱怨聲給打斷了,他轉過臉來瞪了一眼,然後伸手把昨晚偷偷留在行囊裏的饃餅遞給對方。


    眼見這一幕的江刃飛心中憤憤不平,隨即揚鞭趕到了慕雲兮旁邊:“好啊!慕兄,你竟敢騙我說沒留食物,現在那小子嘴裏津津有味吃的又是什麽?”


    “哎!人家堂堂貴族公子,哪能接受我們這些庶民的粗食?幸好我早有準備,才免於挨罵。”慕雲兮邊說邊拉上了行囊的拉鏈,“都走了大半路程,快到王都了,反正你們不餓,我就沒留多餘的食物。”


    “你錯了!不是我們吃不下,而是被你做的炭烤蜥蜴整得沒食欲了。”柳玉涵跟上前去,掩嘴譏諷道,“就算我們不罵你,剛才你心裏一定是在懊惱,要不幹嘛跟自己腦袋過不去。”


    “這跟你無關!”


    “哦,跟那些人有關咯!”


    眾人順著柳玉涵手指的方向望去,眼見王都外擠滿了從各地而來的百姓,有拉著推車的貨郎、腰纏萬貫的商人、重返家鄉的難民,以及像他們一樣的外國人。


    兩名瘦高的門衛在城門前維持秩序,讓所有人排成兩道縱隊,依次檢查通過。眼見進城的百姓太多,一個個搜身實在效率太慢,城牆上的一名肥胖的門候坐不住了,他來到城門口對著兩名門衛一陣亂罵。


    於是檢查工作被簡化了許多,百姓得以迅速通過,很快就輪到了他們。


    “軍爺,想問你件事。”待他們安全通過之後,慕雲兮來到了那名渾身酒氣的胖門候麵前。


    “有話快說,我還忙著呢。”


    “我們四人初來貴國不久,發現王都今日之景象相較於以往印象中的更為熱鬧,敢問這幾日貴國是否發生了什麽大事?”慕雲兮親手替門候點燃了他遞上的一支煙。


    那門候深吸一口,滿意地笑道:“你們居然不知道?我們打贏了嵌山之戰,被洛貝侖帝國占領了三十年之久的嵌山地區終於回到了我們手上,祖國收複失地,重新獲得了伽邏海的出海口,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舉國慶賀的事情嗎?”


    聽完了門候這番回答,慕雲兮的整張臉頓時陰沉了下來,柳玉涵不禁搖了搖他的肩膀,繼續詢問他所想之事和這些人到底有無關聯。


    洛貝侖帝國居然戰敗了,那個在第二次南北戰爭初期取得過一定優勢的軍事大國,竟然會敗給這麽不起眼的一個小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是什麽原因,這次祖國在國際上丟臉丟大了,禍不單行是這場戰爭還給國家的海上利益造成不小的損失。


    望著載歌載舞從身邊經過的遊行隊伍,一陣酸楚湧上慕雲兮的心頭,歎息道:“大家都是貝侖人,我就不懂這種同族之間的自相殘殺有什麽值得慶祝?”


    “俗話說好戰必亡,國家尚且如此,何況是人。”


    隨著一聲巨響,絢爛的金色花朵在漆黑的夜空中綻放,煙火構成的花瓣猶如墜落紅塵的繁星,籠罩在千家萬戶下,人們從四麵八方奪門而出,一起欣賞這壯麗的景觀。


    煙花,一朵、兩朵、三朵爆了,散了,美麗的花海迷住了他們的雙眼,一時間竟忘了要優先找落腳的客棧,慕雲兮還沉浸在剛才與柳玉涵會話的語境之中,完全聽不到江刃飛的問話。


    她說得沒錯,若是人人都能遏製住自己的欲望,就不會有那麽多仇恨和悲傷,百姓們安居樂業的幸福之景就不會成為轉瞬即逝的過眼雲煙。


    “我問你要不要進前麵的那家客棧?”江刃飛以蓋過周圍人群的聲音對著慕雲兮大喊道。


    “你幹嘛!”慕雲兮嚇了一大跳,用手輕輕揉了揉耳朵,朝江刃飛手指的方向望去。


    璀璨的煙火點綴著眼前的綠瓦紅牆,正門上立著一塊牌匾,上書“景同客棧”四字,樓閣總共三層,微微上揚的屋簷四角,避免了觀景時視線受到遮擋,所謂“景同”乃尋覓天下美景相同之意,這裏距離皇宮很近,是欣賞煙花表演和勝戰慶祝遊行最佳的地點。


    因此今晚客棧的生意極好,所有的餐桌前都坐滿了客人,讓廚子和店小二們忙得不可開交,基本上是一桌客人剛買單準備離去,桌上的剩菜殘羹還未收拾好,就又有一批排在外邊的客人走了進來。


    為了維持現場秩序,掌櫃隻好讓客人們排號入座,等叫到了號碼才能獲準入店。


    如此一來,他們排了足足十來分鍾,才見到了那名滿臉皺紋,戴著半塊鏡片的掌櫃。


    “幾位客人,你們是要住店還是要吃飯?”那掌櫃手裏撥著算盤,頭也沒抬地問。


    “住店!四間上房。”慕雲兮將手搭在了櫃台的邊緣上。


    “很抱歉!上房全讓人給包下了。”


    “今晚住房緊缺,冼公子就將就和江兄住一間房。”慕雲兮瞅了一眼牆壁上張貼的房價表,發現這裏的標間都是雙床位,想了想道,“那就兩間中房,你們看如何?玉涵可以和我……”


    話語未落,慕雲兮的腹部就挨了柳玉涵一肘子,眼見對方一副要把他撕碎的表情,他忙賠笑著說剛才是開玩笑。


    “中房全住滿了人,也沒有空餘的位置了。”


    “那……那就下房吧,雖然嘈雜了點,但是隻住一個晚上,忍耐下就過去了。”慕雲兮捂著疼痛的肚子咬牙道。


    “很抱歉,這位客官。”掌櫃終於放下了手頭上的活,扶了扶鏡片,認真道,“其實你也知道今天是我國的勝戰慶祝日,客滿為患是很正常的事。”


    “喂!你別給臉不要臉啊!”


    慕雲兮氣得大喊一聲,一掌拍在櫃台上,引得所有客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不禁咳嗽了一聲,略尷尬地朝眾人笑了笑,轉過頭拉過掌櫃的肩膀,壓低了聲音,指著三樓通往上房的走廊。


    “老實說你該不會是訛我吧,你看上邊那麽安靜,哪像是有住戶的樣子?既然沒有住戶,為何又不願讓給我們住?我可以出比包下這些住房那人多一倍的價格。”


    眼見掌櫃不為所動,慕雲兮又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掌櫃為了早些打發他離開,歎氣道:“唉!實話告訴你吧,本店共有四間上房,全被一個人給包下了,但我不能透露那人的姓名,這涉及到客人的隱私,這些住房原本住著四個人,可是昨天發生了點不好的事情,走了一人,另一人因為犯事被朝廷的人帶走,隻因包下住房那人跟我有言在先,無論他朋友在這兒住多久,我都得答應,未免客棧的聲譽受到影響,我隻好仍留那兩人住在店內。”


    “算啦!我們今晚另外找地方住吧。”江刃飛說著揉了揉慕雲兮的頭發,向掌櫃道謝。


    四人依次跨過門檻,正商量著接下來該去哪的時候,客棧三樓的窗戶“嘎吱”一聲被人緩緩推開,一隻留有疤痕的素手搭在了窗台邊上,煙火照耀著那人的側顏,那是一張讓慕雲兮思念已久的臉。


    下一秒,慕雲兮不顧一切地衝回了客棧,扯開阻攔他的店小二,快步衝上三樓,“啪”的一聲推開了麵向皇宮方向的那扇門。


    “芳……”


    麵對風中飄舞的銀色發絲,以及那雙驚恐的眼神,他雙唇微顫,把剛想說出的話又咽了回去。


    四目對視之下的這抹微笑勾起了他童年的回憶,然而幽娜不是沈芳璃,這點他必須清醒,否則就無法和對方正常交流。


    “幽娜,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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