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戰慶典進展至此,一切順利。文武百官臉上都洋溢著喜悅之色,唯獨散騎左將軍莒良,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站在丞相金椅右側的莒崇趕忙來到他身邊,問明原由。


    “大哥,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恐怕我們是要大禍臨頭了。”


    莒崇側目望了一眼金椅上的驁貞,壓低聲音道:“你先搞清楚場合,不要胡言亂語,此次大典容不得半點差錯。”


    “就怕我的預感應驗之後,連命都沒了。”莒良弓著身子,拭去額頭上的汗珠,“雖然丞相大人和他那幾個兄弟之間的關係不大和睦,但是在我們送出請柬的當天,他四弟驁義就應該趕到,還有他那兩個遠在赤魄自治州的大哥和三弟,連封以表道賀的回信都沒有,實在太過不同尋常。”


    “原來你是怕丞相大人怪罪,也罷,我替你說明就是。”莒崇摸了摸腮幫上的絡腮胡子,覺得莒良所言有理,於是湊到驁貞的耳邊,將之複述了一遍。


    驁貞聽罷,深眉緊鎖,握緊扶手,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想必他們還在為當年那事耿耿於懷,才故意缺席不來。


    在發動嵌山政變之前,他們四兄弟曾有過盟約,誰先攻入王宮,這丞相之位就歸誰,除了事先聲明對此毫無興趣的驁烈,其餘二人都同意了。


    可是誰都沒料到,這竟是驁烈為了讓他們兄弟三人今後互相牽製所使的權宜之策,三弟驁勇空有一身勇武,最好控製,是副寨主的合適人選,四弟驁義天生反骨,覬覦血影寨寨主之位已久,若是讓其當上丞相,隻怕將來野心會更大,所以這丞相之位自然是落到了他的頭上。


    這些話是後來率先攻入王宮的驁烈支開了驁勇和驁義,單獨告訴他的。就是要讓他明白,論實力,他們兄弟幾人絕非驁烈之對手,他能有如今的權利和地位全拜他王兄所賜。


    他們不來反而是好事,到時他還會擔心沒有借口去治他們的罪嗎?這些年來他對血影團的諸多惡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百姓積怨已久,長期以往對己不利,當他日夜為此憂慮之時,這幾個替死鬼居然自動送上門來了。


    麵對被反綁雙手的驁義,其實他心裏喜不自禁,卻又不得不表現得威嚴滿滿的樣子,雙手大力一拍椅子把手站了起來,怒喝道:“戈麥爾!你這是要造反嗎?快放了我四弟。”


    語罷,人們於驚嚇之中四散而逃,衛兵迅速把整個中央廣場給包圍了起來,所有兵器全都對準了身披鎧甲的戈麥爾將軍。


    誰知戈麥爾絲毫未懼,一腳把驁義踹飛到了驁貞麵前,點了根煙,深吸一口道:“血影團作惡多端,本將軍為民造反,有何不對?”隨後拿出一張寫滿血影團罪狀的聖旨借莒良之手轉交給驁貞。


    “二哥,快救我!”滿臉是血的驁義掙脫繩子,抱著驁貞的大腿,“大哥和三哥都被害死了,你一定要替他們報仇啊!”


    待他扶起了驁義,便得知血影穀之戰的前因後果,都怪自己的一時大意才讓對方有機可乘,事已至此須保持鎮定,想辦法弄清這件事背後是誰在搞鬼,按理來說戈麥爾一個小小的伽羅國平將軍,根本沒有資格調動國王軍隊,難道說……


    一把鮮紅的匕首從驁義背後穿出,驚愕萬分的視線掠過飛濺而起的血花。


    “二哥……你……”


    話音未落,驁貞對著他的胸口連捅數刀,徹底結果了他的性命。


    “四弟已經償還了他所犯下的罪過,從此世間再無‘血影團’這名號,吾願為國家而大義滅親,已是贖罪,現在輪到你了。”驁貞用手帕擦幹匕首上的血跡,頭也不抬道,“戈麥爾將軍,你擅闖勝戰慶典、假傳聖旨、私自調用國王軍隊,三條罪狀證據確鑿,無論哪一條都是死罪,來人!快把這人給我拿下。”


    隻聽一陣鐵器的碰撞聲,衛兵們在距離戈麥爾五步遠的位置被盡數擊倒,慕雲兮和柳玉涵一左一右持劍擋在他身前。


    “別以為你找來這群烏合之眾,就能與我作對了,不過是多幾個人陪葬而已。”麵對突然從人群中衝出來的兩人,驁烈有些驚愕,不過很快恢複了平靜,“國王陛下,事到如今,該輪到你親自出麵了,陛下?”


    他喊了數聲,金嬌內竟無人應答,頓時深感不妙,難道戈麥爾還留有後手?想想也對,恐怕現在國王軍已經將整座伽邏城包圍了起來,如此嚴峻的形勢讓他顧不上君臣之禮了。


    擋簾剛被掀開一角,驁貞就被嚇得癱倒在地,放大的瞳孔逐漸喪失最後一點理智:“不……這不可能,這根本就不是國王陛下!”


    “你們這幫逆賊!把國王陛下藏哪了?快給我交出來!”驁貞轉過身從腰間中拔出寶劍,變得極為暴躁,因為他見到了這輩子最討厭的人——班仁桀。


    也隻有莒崇和莒良願意護其左右,與他一同應對此人。


    “你說得很對,宣煌王生性驕奢淫逸,確實不配繼承王位。”一襲淺色布衣的班仁桀緩緩從軍中走出,左手拉著一位身著凰羽戎裝的青年男子,“讓我為大家隆重介紹伽邏國第二十八代國王——宣燁王。”


    當混在人群中的幽娜和淩汶軒見到那人時,異口同聲地驚呼了一聲。


    “天啊!這不就是宣文炎嗎?居然是他!”幽娜趕緊向好奇的百姓們講述他們認識的經過,當初她不過是對班仁桀的著作感興趣罷了,從未懷疑過店主的身份。


    聽了她的解釋,這些未被國王軍突襲而嚇跑的百姓們對接下來的事態發展更為期待了,她摸了摸頭,向淩汶軒報以微笑,對方隻得無奈地咂了砸舌頭。


    畢竟他們原計劃是讓慕雲兮、柳玉涵、江刃飛三人幫助戈麥爾將軍,其他人掩護百姓們撤離,誰知冼承和蘭泠湘紛紛耍起了大少爺和大小姐脾氣,不願配合,現在倒好,連幽娜也在添油加醋。


    現在隻希望這個班仁桀能夠把握分寸,別枉費了他的一番心血。


    前方國王軍和守衛軍的廝殺聲在班仁桀耳邊響起,他雙目緊閉,回憶起這三十年來的種種往事,倒在血泊中的妻兒,熊熊燃燒的家園,毀於人手的珍貴收藏……


    他為了這個國家,背負著罵名,失去了一切,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今流落民間的王弟已重奪王位,可以告慰那些逝去文人的在天之靈了。


    很快這個國家會在新一代國王的帶領下重回正軌,他也會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目睹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武人集團得到應有的報應,就像驁貞劍鋒品嚐過的無數冤魂的血液一樣,終有一天他也會品嚐到這種味道。


    “那種手裏所有牌都毫無作用的滋味,肯定不好受。”班仁桀弓著身子,湊近驁貞滿臉是血的麵龐。


    莒崇和莒良眼見班仁桀要對丞相不利,正欲反抗,無奈已被慕雲兮和柳玉涵製服,劍刃架在脖子上,無法動彈,所有護衛軍也被國王軍盡數殺光。


    誰知那驁貞抬眼看了班仁桀一眼,狂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班仁桀示意驁貞身後的江刃飛綁緊他的雙手。


    “你覺得你這隻‘黃雀’消滅了我這隻‘螳螂’,就可以萬事無憂了嗎?”驁貞收住笑容,低頭道,“我那幾個兄弟對於我來說,就像幾隻美味的‘蟬’而已,弱肉強食,豈有味道不美之理?我笑的是在這層食物鏈裏居然還有一環,不信你們就去那頂金轎前查看一下。”


    “你最好別給我耍花樣,不然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班仁桀話音剛落,宣燁王就親自走到了金驕前拜了一拜。


    “王兄,你我多年未見,為何不親自下驕相迎?”


    宣燁王吩咐左右侍衛拉起了擋簾,一個戴著蒼白的麵具,身著皇裝的人側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在他的授意下,侍衛揭下了麵具,露出一張中年男人的臉。


    這人無疑就是伽邏國宣煌王,此時他已經雙唇發紫,徹底停止了呼吸。


    隨著一聲哀鳴,宣燁王青經暴起的雙手拽住了驁貞的衣領:“你竟敢弑君謀害我王兄!如此大罪還有什麽可解釋的?快說,你把勇氣之冠藏在哪裏?”


    不料,那驁貞還在不停苦笑:“我就說,‘黃雀’身後還有‘老鷹’,你們偏不信,國王陛下不是我殺的。”


    見他如此傲慢,宣燁王直接抽出長劍要結果驁貞的性命,但被柳玉涵和江刃飛聯手揮劍擋下。


    “你們想幹什麽?此等逆賊難道不該將之千刀萬剮?”


    “諸位且慢,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恐怕凶手另有其人。”說完,慕雲兮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白色麵具,當他翻過麵具的背麵,一行細小而又無比熟悉的文字,再度引起了他的重視。


    他用冷漠麵具掩飾自身的怠惰。


    萬千思緒凝聚於慕雲兮的心頭,他雙手十指相扣,進行著複雜的邏輯推理。


    國王陛下的死狀和那位神父何等相似,都是戴著詭異的麵具,後邊的文字肯定是凶手的某種暗示,神父死的時候,凶手盜走了奇跡之戒,而國王死的時候,勇氣之冠也不知所蹤,考慮到大典周圍森嚴的戒備環境,凶手很難在第一時間逃離案發現場,根據前一起凶案,他推斷凶手很有可能是他們的熟人,所以……


    隻聽一陣清脆的掰手指的聲響,慕雲兮茅塞頓開,湊到班仁桀耳邊低語了幾句,對方點頭心領神會。


    在衛兵們把混在人群中的淩汶軒、幽娜、蘭泠湘、冼承四人叫來之後,慕雲兮清了清嗓子,大聲向眾人宣布:“殺害國王陛下的凶手,就在我們幾個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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