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在黑暗中摸索,觸碰到一具屍體,香甜的血腥味浸入鼻孔,讓人忍不住想象各種人間美食。


    頭戴狐狸麵具的少年將一把匕首擲入洞內,話音了無生機。


    現在你有兩種選擇,要麽割下此人身上的肉充饑,要麽自盡。


    不——他為了救我才遭奸人所害,我不能忘恩負義。


    情義與你的性命相比,真有這麽重要嗎?他不過一介仆人,與你非親非故,而你的父母若泉下有知,定會恨你不能為家族報仇。


    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瞧你那可憐模樣,原本以為我們是一類人,看來是我看走眼了。


    少年說完,轉身離去,洞外的光芒重現於眼前。


    周圍靜下來後,右手撿起匕首,與屍體的距離越來越近,隻聽一聲巨吼,朝頭部砍去。


    ……


    身起,猛醒。每次重複這個夢境,江刃飛臉上的疤痕都會隱隱作痛,十年了……何日才能忘卻令人憎惡的記憶?


    或許等他加入了浪天冒險團,又或許某日收集到有關赦冥江家的情報,總之要考慮此事為時尚早,雖然王昭林挫敗了葬劍山莊的陰謀,但是江洺熠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將來還會生出什麽事端還不好說,即便沒有,他仍然麵臨嚴峻的現實。


    在進入紫霧之森前,他認為這座森林隨處可以狩獵野味﹑采集野果,因此他沒有預留口糧,造成一天過後,他不得不忍受饑餓,要是再遭到偃獸襲擊,可就麻煩了,好在他所處位置的樹木較高,將藤床搭在樹上,便能俯瞰大片森林。


    隻見遠方突然風嘯不止,一個施展閃空步的身影穿過簌簌灌木,向他狂奔而來,那人身後追著一群四足怪物,周身包裹著鱗片,在夜光下格外瘮人。


    眼見那人即將陷入重圍,江刃飛凝聚靈力,使千羽劍頭化作數枚飛鏢,擲向追來的晶怪,但他的攻擊不起作用,它們硬如鋼鐵的身軀將飛鏢紛紛彈飛,情急之下,他索性跳到樹下,劍刃反光映出那人的臉龐。


    “是你!”江刃飛認出那人正是裴邱,“裴兄到哪裏溜達?竟引來這群怪物。”


    “紫霧之森內有一座廢棄礦坑,我進去一看,沒想到……”裴邱將天釋劍出鞘,與江刃飛背對背擺出架勢。


    那群晶怪一擁而上,咆哮著向江刃飛和裴邱撲來,利爪與劍刃的碰撞聲響徹夜空,剛開始兩人以各種劍技抵禦,使其不得近身,但僵持時間一長,他們體力終會耗盡,必須設法脫身才行。


    就在此時,天空劃過一道金色煙火,轉移了它們的注意力,領頭的一隻尖角晶怪長嚎一聲,帶領其餘晶怪四散而逃。


    待那群晶怪跑遠後,裴邱長舒一口氣,盤腿坐在地上,講述先前在礦坑的經曆。


    “我闖禍了,萬一那群怪物襲擊參賽選手……”


    “選拔賽的本質是一場生存遊戲,死傷難以避免。”江刃飛收劍回鞘,冷笑道,“這裏所有人都是我的對手,你也一樣,信任毫無價值,單獨行動才能活命,多管閑事隻會增加你輸的幾率。”


    “你幹嘛這麽在乎輸贏?活下來的人未必能贏,死掉的人則必輸無疑。”裴邱緩緩起身,雙手合十道,“我能否加入冒險團倒無所謂,隻是不願見到心懷夢想的冒險旅人們枉送性命,每一個生命都值得被善待。”


    “反正此禍你得自個解決,本大俠慧根膚淺,理解不了同情心泛濫的貴教釋僧,你好自為之吧!”江刃飛說罷,打了個嗬欠,縱身躍回到樹上。


    裴邱見對方不聽他好言相勸,隻好轉身向樹林深處走去,待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後,江刃飛嘴角一撇,雙手枕在後腦勺上,想起以前某人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年,那人想見識一下他未來的複仇之路,便擅自終止遊戲,完全不顧及被他差點舍棄掉的尊嚴,若非“仁慈”這種感情作祟,他早就死了,反觀這位釋僧,極為輕視自己性命的心態,實在惹人討厭。


    即使他會占卜師,也沒有預知裴邱命數的必要,諸神是公平的,當你認為此路不通的同時,會突然茅塞頓開,想出引來晶怪的辦法。


    先咬破指尖,在樹幹上抹上一道血跡,然後施以咒法,將血腥味擴散至遠方。


    製作好觸發機關後,他握緊綁在樹枝上的藤蔓,屏息凝神,靜候某隻落單的晶怪自動送上門來。


    過了十多分鍾,強運降臨,真讓他等到一隻落單的晶怪。隻見那怪物皮膚黝黑,鱗片讓人心裏發怵,拔劍速度受到些許影響,還好他反應及時,調整好角度,舉劍墜空一擊,使出羽刃四式.落羽決,正中怪物頭頂。


    江刃飛知道此招未必有用,但附在劍刃上的咒法會讓晶怪無法動彈,他目的在於捕捉晶怪,以便研究出克製這種怪物的方法,等那晶怪吼聲漸止的時候,他拉出事先準備的藤蔓,把晶怪綁在樹上,他繞了足足有三層,確定綁緊後,跳回樹上睡覺了。


    這夜,他依然未能睡安穩,夢見那具洞穴中的屍體變成了晶怪,而他則再次揮下匕首。


    隔天清晨,江刃飛揉眼起身後,驚覺樹下發生一件難以置信之事,昨夜綁在樹幹的晶怪竟不見了,藤繩纏繞之處多了一枚菱晶礦石。


    超過束縛咒的效力時限——即六小時,那怪物會恢複行動力,但現場並無任何掙紮痕跡,它沒有逃跑的可能,換言之,那時正值曜日初升,它就像被天亮的光明蒸發掉一樣,難道……


    一陣聲嘶力竭的“救命”劃破長空,已經沒有餘地讓江刃飛思考下去了,於是他撿起菱晶礦石塞進行囊,施展閃空布,往呼喊的方向疾馳而去。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隻見一名男選手倒在地上,雙唇吐沫,腿部僵硬,鼻孔處已探不到氣息。根據此人死狀分析,應該死於誤食藤果中毒。


    翠蘿藤是一種分布廣泛的藤本植物,枝莖極具攀援習性,可以用來製作藤床﹑藤繩等工具,一般來說,此藤蔓基本不開花,結出果實的情況更為罕見,然而在紫霧之森中缺乏各種天敵,造成該植物瘋狂地生長。


    看似令人垂涎欲滴,掛滿綠色果實的樹藤,實乃致人絕命的陷阱,並非每位冒險旅人都像他這樣了解毒物,餓得越久,就越容易喪失理智。


    具體表現出裝作沒看見身邊的人,盲目往前走,對忠告無動於衷等行為。雖然選手們在廣闊森林裏相遇的概率很低,但是不排除某些好奇心重的人,除了江刃飛以外,麵前這位顯然也聽到了死者呼救聲。


    “如果你想活命的話,最好別吃這東西。”


    “你誰啊?我憑什麽聽你的?”來人正是手捧翠蘿藤果實的嚴誌煜。


    “信不信隨你,出於私心,我完全可以放任你去死。”江刃飛摸著下巴冷笑道,“可我為什麽沒有這樣做呢?隻因我身為人的良知仍在。”


    嚴誌煜不屑地瞥了一眼江刃飛:“你滿口仁義道德,可別當生存危機來臨之時,比我還瘋狂,那就‘啪啪’打臉了。”


    “有興趣的話,你可以見識一下,剛才你不是聽到哀嚎聲了嗎?”江刃飛抱著雙手笑了笑。


    “怎麽?你不想讓我看到你做的虧心事?”


    “那‘人’就在我身後的樹叢,想去看看嗎?”江刃飛做了個手勢,給嚴誌煜讓出一條路。


    接著在江刃飛的帶領下,嚴誌煜也見到了那具屍體,驚得他手中的翠蘿藤果實瞬間跌落在地,忙把先前采摘的果實全倒了出來。


    “看吧!事實比言語更有說服力。”江刃飛收起笑容。


    嚴誌煜感到疑惑不解,忙問:“既然此人是被毒死的,為何他不發射信號彈向賽事主辦方求救?說不定他們有解藥。”


    江刃飛尋思了一會兒,從死者的行囊裏翻出信號筒,遞給嚴誌煜。


    在嚴誌煜接過信號筒的一刹那,他恍然大悟。


    “信號筒內的**早已燃盡,說明此人發射過信號彈,但他卻還能繼續比賽,你不覺得奇怪嗎?”


    “可能……他隻是有事想問主辦方。”嚴誌煜神情略顯緊張,腦門流下一滴汗珠,隻因他之前也做過同樣的蠢事。”


    “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我能想到的便是來自明燁礦坑裏的那群怪物。”江刃飛找了顆木樁坐下,冷靜說出心中所想。


    “我們先把這個可憐人給埋了吧。”嚴誌煜見狀,趕緊轉移話題,從行囊中拿出一個折疊鐵鏟。


    此舉太過刻意,還是被江刃飛看穿,他猜想此人肯定知道關於怪物的事,但又不好說破,隻好先做自我介紹,順便問出對方的姓名。


    也許……嚴誌煜不願說,是因為……


    江刃飛剛用千羽劍在地上刨出一個土坑,就見嚴誌煜一邊鏟土,一邊喃喃自語。


    “我們完了……這座森林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吃的東西……我們死定了。”


    雖說此話過於悲觀,但江刃飛不得不承認,嚴誌煜說得有理,沒有食物的話,至少也要找到水源,望著裂開在地的翠蘿藤果實,忽然一個奇思妙想在他腦海中浮現,忙問嚴誌煜在哪裏能采摘到這麽多果實。


    “離這兒不算遠,你問這個幹啥?”嚴誌煜給江刃飛指了個方向,替屍體蓋最後一撮土。


    “我想到一個尋找水源的辦法,到時你帶我過去即可。”江刃飛給埋死人的土堆立上木牌後,意味深長地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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