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星紀元762年,散落世間千年的十二古代遺物被天耀教盡數尋回,封印於宛陽地脈,由教皇翟天傅以上古結咒製造出異空間內,並規定除本教巡遊神父外,其餘人等一律不得入內,否則逐出教派。


    淩汶軒作為天耀教最後一任巡遊神父,擁有任意使用古代遺物的特權,天機匣和天鷙瓶就是最末進入宛陽地脈的兩件。兩年前的三教庭審事件,使他被教廷剝奪了權力,改為由聖靈修女管理古代遺物。


    在對淩汶軒施以釋心之刑後,我從師父那裏得知,緩解伽邏國久旱無雨的唯一方法便是使用天鷙瓶製造降雨,但瑰熏兒的職階不夠,不能帶我進入宛陽地脈,隻好等到現在。


    想必在當年天鷙瓶的發現地——帕爾村田野上又是一幅唯美的秋收之景。


    ……


    帕爾村隸屬於利亞大陸東北國家——潔魯尼共和國,西邊分別與雋龍聯邦和赤魄自治州相接壤,作為兩國三地交通要道,向來被曆任元首重視,在第七任帕蘭省長帶動下,逐漸發展成為全國最大的商品糧基地。


    潔魯尼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辛勤地耕耘著祖先留下的這片土地,使得這裏山青水秀,五穀豐登,百姓生活富足。


    高額骨、扁鼻梁、微卷發的潔魯尼人受利亞大陸北方多平原、戈壁的地理環境影響,形成了堅韌、豪放、耿直的性格特征。每到農耕時分,佃戶經常聚集在一起,互相攀比農業成績,甚至浮誇畝產重量,爭得麵紅耳赤。


    不過今日他們討論的主題與農業無關,遠方麥田內有一銀發天蠻族女人,正用口琴吹奏一首《星之祈禱》,旋律淒美幽怨,仿佛述說著悲苦的身世。


    當女人冷漠地放下口琴,轉頭回眸之時,佃戶們嚇得連連後退,議論紛紛,六個月前可怖一幕仍讓他們心有餘悸,唯獨一名十六歲的短發少女紋絲未動,張開雙手,試圖對害怕的人進行勸解。


    “請大家相信我,沈芳璃姐姐不是壞人。”


    “尹芙苓,快叫你爺爺把這不詳之人趕走,自從她來到我們帕爾村,我種的莊稼居然歉收了。”一位滿臉絡腮胡的農民擼起袖管。


    “對啊!”一位戴鬥笠的小夥子附和道,“她引發的爆炸導致我們家一百畝良田荒廢,這損失又該如何賠償?”


    “我爺爺劃給你五十畝地,足夠你今年交租了。”


    “這事沒完,就算解決了租金問題,我全家老小還不是一樣得餓肚子。”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尹芙苓叉腰冷笑,瞥向沈芳璃,“她身無分文,又不會替你們幹活。”


    “既然治不了她,難道還治不了你麽?”小夥子扶正鬥笠,伸出三根手指頭,“你還想包庇她的話,就要付出這個代價。”


    “三斤?”尹芙苓試探性問道。


    “後麵還要多加兩個零。”


    “三百斤!你還不如去搶!”


    “我就搶你,怎麽著了……”小夥子示意身旁兩名壯漢架住尹芙苓,就要對她動粗。


    就在小夥子拳頭落下的刹那,沈芳璃的銀發全部變成黑色,以人類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瞬移到尹芙苓身邊,輕輕一碰,兩名壯漢應聲倒地,再一掌把小夥子擊飛百米遠,佃戶們見狀亂作一團,趁沈芳璃還未對其他人出手,扛起兩名壯漢和斷了三根肋骨的小夥子,迅速逃離。


    “謝謝,你……沒事吧?”尹芙苓拍了拍褲腿,起身望著沈芳璃,目睹她的頭發和瞳色漸漸恢複原貌。


    沈芳璃搖了搖頭,臉上略過一絲憂傷:“每當我壓製不住內心中的憤怒,‘她’就會出來。”


    “那個‘她’究竟是誰?你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尹芙苓小聲問道。


    “我沒變!什麽都別說了,你先回去,讓我獨自一人呆會兒。”沈芳璃不忍尹芙苓麵露擔憂之色,揮手攆她回去。


    待天色漸暗,沈芳璃環顧整片麥田,見周圍無人後,撿起鐮刀放入後背的籮筐中,往帕蘭山走去。


    當沈芳璃從永眠中蘇醒,記憶片段猶如潮水般猛烈侵襲著她的大腦:可怕的瘟疫、慈祥的父親、難得可貴的友情……這些都被人剝奪了,她在夢境石中親眼目睹了家鄉的毀滅,無數人呼救、哭泣、慘叫……最終無一例外走向死亡。


    她每晚都會遭受噩夢折磨,再不消弭怨念,感到身體都快崩潰了,她心中唯一的執念僅剩複仇,對!她為此準備了六個月,不正是為了今天嗎?她要跟當年毀掉釉島的天兆教教主七彩做個了斷,她要重拾自己被幽娜奪走多年的人生,她要再見一眼兒時的玩伴,告知他們自己失憶的真相,想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首要任務隻有一件。


    那就是想辦法恢複自己被夢境石散盡的修為,如今戰力卻與常人無異,若不是體內的另一個“她”及時出手,恐怕無力阻止那幫無賴。


    以前她在依蘭妮絲王立學院還算是個成績不錯的咒法師,現在卻要麵對沒有武器使用的窘境,她花了那麽長時間,還是買不到法杖,帕蘭鎮集市上的商品種類五花八門,卻沒有武器,可見這裏的人不喜歡與人爭鬥。


    沈芳璃即知早晚都要離開此地,一件稱手的法杖就顯得無比重要,既然無法通過購買途徑獲得,那就自己動手製造。


    首先,她在不妨礙大家幹農活的前提下,幫尹芙苓的爺爺采購日用品,順便向鎮上居民打聽哪裏有賣製作法杖的書籍,其次,她利用幹農活賺來的零花錢購買書籍並學習製作方法,從次,她到帕蘭山砍伐了一顆上等木材,用來製作鐵杖端和杖柄,最後,隻要把用來凝聚靈力的紅寶石鑲嵌到杖尖上,法杖製作就剩一道工序了。


    茝草是一種用來製作杖芯的罕見草本植物,聽說僅分布於帕蘭山,可是她找了兩個時辰,仍然一無所獲,正當她想要放棄時,意外摸到附近土壤很潮濕,屬於粘性土壤,非常適合茝草生長,但是黏土一般在河邊比較常見,山上並無水源,不合理啊!


    不管了,還是找茝草要緊。


    借助胸前天夢石發出的光線,她終於找到了一株莖葉細長的茝草叢,興奮之色溢於言表,急忙拿鐮刀砍下幾株,裝入籮筐內。


    沈芳璃采集完茝草,準備下山時,天夢石突然冒出一縷黑氣,驚得她扯下項鏈,把天夢石丟在地上,待心緒穩定後,發出感歎之聲。


    “你總算出現了!”


    “沒想到,還有人能看見我。”黑氣發出謎一般的聲音。


    “畢竟我的靈魂被夢境石禁錮多年,所以能感應得到。”


    “沈芳璃!恭喜你靈魂重歸肉身。”黑氣沉默了良久,緩緩道。


    “你到底是誰?從哪裏來?為何認識我?每當我控製不住情緒,占據我身體的那個黑發女人又是誰?”沈芳璃放下籮筐,把一肚子疑問和盤托出。


    “你問題很多耶!該從哪說起呢?”黑氣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形狀,“算了,先做自我介紹,我是妖神締豐一半元神,人類名為淩汶軒,隨便你怎麽叫都行,名字隻是個代號,用來區別人類,在我眼裏你們每個人都一樣。”


    此話震撼得沈芳璃癱倒在地,籮筐內的茝草全都掉了出來。小時候她從父親那兒聽過滅世傳說,使人類永陷混沌的第一縷黑暗正與締豐有關。


    “你……是來毀滅世界的嗎?”


    “以前我確實有此想法,經過隱界一役,好像不需要了。”締豐的聲音平穩了許多,“本尊不死不滅,破壞不會讓我感到愉悅,也無心重建秩序,或許是寂寞久了,想要和至愛之神永世相伴而已。”


    “你成功了嗎?”


    “不,我經常失敗,且享受失敗帶來緩解無聊的快感,不像某些神自詡救世主,為的卻是一己私利。”締豐發出爽朗的笑聲,“你不也是一個失意的人嗎?所以我非常理解你迫切想要複仇的心理,但僅憑製作法杖是不夠的。”


    “看來我今晚白跑一趟,那你倒是說說,該怎麽助我恢複修為。”沈芳璃嘴角清揚,繼續聽締豐元神說下去。


    “在我還是一名巡遊神父的時候,自創過一套《導靈七彈》咒法,後來幽娜在墮龍鎮找到了這本秘籍,並封存於天夢石內,你若習得,修為定然大增。”


    “光聽名字像是一本槍咒師才能領悟的咒法,可是我沒有能夠施展此咒的武器啊!”沈芳璃抱頭懊惱道,“之前的努力全白費了嗎?”


    “別憂心,天夢石內正好收納著兩把驅靈咒立槍。”締豐默念召喚咒文,兩把一長一短的槍立即顯現在沈芳璃麵前,締豐告訴她短槍名為導靈,長槍名為天笠,都經曆過多位主人之手。


    “你知道的事還挺多!”沈芳璃盯著兩把槍,不禁讚歎道。


    “當然啦!我可是創世妖神,想聽關於我的過去嗎?”


    “不想!”待締豐召回兩把咒立槍,沈芳璃拾起天夢石捏在手心,斬釘截鐵道。她背起籮筐,就要往山下走去。


    不料腦袋忽然嗡嗡作響,幻象頃刻侵入現實,天旋地轉,夜色轉晝。當她回過神,眼前一切不再是茝草之森,而是一座白茫茫的雪峰。


    隻見遠方有一名士兵手握登山杖,步履蹣跚地往山隘走去。


    沈芳璃大喊著想要叫住那人,耳邊卻傳來締豐的心靈對話之聲。


    他聽不見,別費勁了,這裏有我的記憶,我一半元神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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