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正午時分,鄭姨娘便笑盈盈的捧了一盒桂花酥走進元月的房間:“乖女兒,我聽祥兒說,你剛才跟老太太求情去了?老太太怎麽說?”


    鄭姨娘也不顧元月想不想吃,撚起一塊酥點就往元月嘴裏送。


    元月頭一擺,伸手把點心推開了,正色道:“娘,話雖然說了,可我看祖母的臉色不大好看。想要元潔回來,你恐怕還要費點兒事。”


    鄭姨娘隻急著把元潔接回來,不管不顧的應了:“你說,什麽事兒我都答應你。”


    元月淡然瞥了鄭姨娘一眼,起身做到妝鏡旁,冷然望著鏡中折射的鄭姨娘道:“你得勸勸元潔,回來給三小姐好道個歉。”


    鄭姨娘臉色一閃,但還是點頭:“行,你放心,她一回來我就叫她去見三小姐。”


    元月冷笑一聲,轉過頭:“娘,你未免想的太簡單了。你也不看看元潔做的是什麽事,她不光害了三妹,還把衛家的顏麵丟盡了,光給元熙道歉就完了嗎?”


    鄭姨娘有些氣短,隻能又退一步:“那你是說,你說該怎麽辦?”


    元月轉過身子,淡淡笑道:“照我看?照我看四妹得當著全家人的麵兒給三妹磕頭謝罪。就年飯前吧,那會兒人齊,說話方便。”


    “這,這怎麽行?就算道歉,也得挑個時間吧?”鄭姨娘猛地站起身,連連搖頭。


    “怎麽不行?元潔給三妹下藥挑時間了嗎?她把三妹打倒在地挑時間了嗎?再者,三妹替你解圍的時候,也沒挑時間,三妹給你銀子的時候,更沒挑時間。”元月唇角一勾,冷笑道:“娘,您慣著元潔,老太太可不慣著。能叫她回來已經是格外開恩了。難道讓元潔磕頭謝罪還要看元潔的心情不成?”


    鄭姨娘被元月一逼,有點惱羞成怒,指著元月半晌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漠然坐下:“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三小姐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當然也是為了元潔好。”元月理直氣壯的望著鄭姨娘。


    鄭姨娘鄙夷的笑了一下:“為元潔好?年飯請了那麽多人,什麽俞氏的爹娘,尤氏的兄弟,哪一個不是拖家帶口的來。你倒好,叫這麽多人看元潔的笑話?!我們元潔好歹也是衛家的四小姐,又是如花似玉的年齡,你叫她去丟這個人?那些年輕後生看了,我們元潔將來還怎麽嫁人?”


    元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打開口脂盒往唇上補妝:“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鄭姨娘又氣又惱,指著元月道:“你這沒良心的,愛幫不幫,就去抱著你三小姐的大腿吧!”鄭姨娘氣急敗壞的往外走。


    “等等,娘,您別生氣,先聽我說完再走也不遲啊?”元月笑著把鄭姨娘扶了回來。


    元月俯下身,蹲在鄭姨娘膝邊,輕聲道:“娘,難道你不想讓元潔回家了?”


    鄭姨娘沒好氣的白了一眼:“你少來這一套,你不幫忙,我也不求你。元潔是老太太的孫女兒,你爹的閨女,我就不信她們好意思讓衛家的小姐一直住在寺廟裏。實在不成,我也不要我這張老臉了,我和元潔一起搬出去。”


    “娘,說句難聽的,衛家又不指望您和元潔繼承家業,多一個少一個,有什麽區別?”


    “啪”!的一聲,一記清脆的耳光摑在元月臉上,鄭姨娘氣的渾身發抖:“你這個忤逆不孝的畜生!”


    元月冷下臉,起身退後兩步,生疏的望著鄭姨娘:“打的好,我是您的女兒,您打我是天經地義。可這些話,我還是要說,元潔走了這麽多天,老太太可曾念叨過一句半句?”


    鄭姨娘回想一陣,確實一句沒有,而且,連思念的神情也沒有半分。老太太的心思每日都流連在衛元熙身上,或許早把她的四孫女忘到腦後去了。


    元月繼續說道:“娘,你真以為家裏少了個元潔,老太太回在意嗎?恕我說句不恭敬的話,父親春秋正盛,咱們家家大業大,想討什麽樣的姨娘討不到?想生多少個小姐生不出?”


    “那衛元熙不也是個丫頭片子嗎?”鄭姨娘沒底氣的嘀咕道。


    元月心中一陣冷笑,母親在衛家這麽多年,竟連這點人情世故都沒有看透。


    “她是嫡出,又是父親和祖母的心肝寶貝,您真以為元潔能跟她比嗎?”元月別過臉去,不再打商量:“娘,你還是好好想想吧,是讓元潔在除夕磕頭賠罪還是青燈古佛。”


    元月將妝盒兒收進妝台,從架上取了一件翠竹對襟窄肩披風穿上:“您自己琢麽吧,我去給祖母抄佛經了。”


    “哎,你怎麽走了你這……”


    鄭姨娘攔不住元月,隻能一個人坐在房中生悶氣。元月從房裏出來,也是憋了一肚子火,總覺得自己不像個女兒,而是鄭姨娘手裏的一件工具,需要就拿過來使使,不需要就隨手丟在一邊。


    元月悄悄抹去眼角的兩滴淚,笑盈盈的進了老太太的暖閣。老太太正歪在一架紅木貴妃榻上,塌下隔著火盆,火盆裏燒著上好的銀骨炭。見元月進來,老太太也心情大好,一伸手把元月叫到身邊:“天氣怪冷的,你怎麽穿的這麽單薄?”


    老太太板起臉,質問祥兒:“府裏給二小姐裁製的鬥篷到了沒?”


    府裏的規矩,每位主子的冬衣都有兩套棉毛鬥篷,以防三九四九的寒風刺骨。府裏的鬥篷確實是早就送來了,隻不過,又被鄭姨娘拿走了,說是四小姐在外麵用得著,元月穿舊的也可以禦寒。


    被老太太一問,祥兒愣住了,怯生生的望著元月,也不知道這話該怎麽說。老太太見祥兒不說話,便哼了一聲:“越來越不懂規矩,是不是叫你們做下人的偷出去換銀子耍了?”


    祥兒噗通一聲跪到。


    元月溫然道:“祖母,您這就冤枉祥姐姐了,她原是祖母身邊的人,怎麽會做這樣的事兒呢?這都怪我,是我想著四妹一個人在外麵,就把鬥篷給四妹捎去了。”


    元月說著把祥兒攙了起來。


    元月一陣溫言相勸,老太太總算是轉怒為喜,叫了菊香來:“你去把我那件狐狸毛鬥篷拿來。”


    菊香應了一聲,從暖閣櫃子裏取出一件水藍色暗紋綢麵兒風毛鬥篷。老太太笑盈盈的將鬥篷翻出裏子,竟是油光水滑的狐狸毛。


    “這是楊掌櫃媳婦送來的,我瞧著顏色太嫩,給你穿正合適。快穿上給祖母瞧瞧。”


    元月捧著那件鬥篷,一陣鼻子發酸,勉力笑道:“祖母,這麽好的東西,還是給三妹穿吧。我去年的衣裳還幹淨的放在櫃裏呢,穿那個就行。”


    老太太一努嘴,笑道:“這些天抄經,祖母也看出來了,你這孩子,又心細又踏實,祖母總不能虧了這麽好的孩子。聽我的,這件兒你就給你穿。”


    元月鼻子一酸,慌忙跪下磕了頭,老太太一招手,叫菊香把元月摻起。元月笑著擦擦眼淚,鋪開空白的經折,研墨,蘸筆,一筆一劃的抄寫起來。


    元月一直抄到手發酸,才擱下筆。珠簾外,菊香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老太太也笑的合不攏嘴。元月掀簾道:“祖母,家裏是有什麽喜事嗎?”


    老太太拉過元月笑道:“你尤姨娘的兄弟來了,給你爹介紹了一個好買家,要收咱們家那塊六尺大的玉原石。聽說正在談價錢了,最起碼有五百萬兩。”


    “這麽多?”元月睜大眼睛。


    老太太笑道:“說起來,這事兒還有三丫頭一份功勞,若不是她攔著,非不讓把那原石破開。咱們也賣不上這麽高的價錢。”


    元月自己覺得沒趣兒,雖然自己算是家裏三個庶女中眼光最好的。但這樣的生意,她連想都想不到,是也覺得技不如人,有些慚愧。嫡女不愧是嫡女,不僅吃穿用度高人一等,連眼界都更勝於人。


    “那祖母要好好獎賞三妹了。”元月笑著給老太太鬆肩捶背。


    “哎,我想起來了,你尤姨娘的兄弟家還有兩個姐妹,剛剛見過你爹,這會兒應該在尤氏房裏呢,你們年紀相仿,叫上元熙,你們一起去園子裏逛逛。”老太太握住元月的手,含笑道:“好了好了,別捏了,抄了這麽久的經文,手不酸嗎?”


    元月心裏一陣猶豫,忽然想起去年的年飯宴席上,那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心裏一陣反感。這兩個姐妹脾氣潑辣,動輒把人推到雪堆裏去。去年和她們打雪仗時,被他們扯壞的那件紅石榴裙,自己還留著呢。


    見元月坐著不動,老太太笑著推了一把:“怎麽還不去啊?你這孩子,這小小年紀別總悶在我這個老太太這兒啊?你性子慢,應該多跟她們出去玩玩鬧鬧才是。”老太太說著,從盤中撚起一塊油糖果子塞進元月口中:“快去吧。”


    “是,祖母,那我就去了。”


    元月撅著嘴巴,心裏不住的嘀咕。母親鄭氏一定還在房裏等著自己討論借元潔回家的事兒,因此也就不想回房裏去了。元月心裏一篤定,索性直接去找元熙。


    祥兒抱著老太太賞的狐狸毛鬥篷跟在元月身後:“小姐,要不我先把這個放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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