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容湛微微眯起眼睛,凝視著這個道貌岸然的方士:“你一個出家人,還要插手紅塵中事嗎?”


    方士朗聲笑了,將浮塵一甩:“這大千世界本就是一體的,還分什麽紅塵,什麽世外?”


    容湛搖搖頭:“既然出家,就不再是紅塵中人。本王看你道法也未必精深,不如把這水田衣脫去,把蓮花冠拔掉,免得玷汙了道家清淨源。”


    方士把身子一躬:“王爺說的極是。”


    “進來吧。”容湛給成庸使了個眼色,成庸搬了把凳子放到床榻附近。


    “王爺就這麽信任貧道嗎?”方士狡黠的望著容湛。


    “信,不然本王還有什麽別的選擇嗎?”容湛坐在床邊:“你如何診脈,是懸絲診,還是?”


    方士將浮塵插進腰間,挽起袖子,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不必那麽麻煩,殿下,還是談談條件吧。貧道這次是奉了和郡王殿下的命令,不能空手而歸。”


    “說。”容湛頭也沒抬,隻是撫著元熙的頭發。


    “本來和郡王是想置郡主於死地的。”他低下頭,瞥了元熙一眼。


    “哦,那為什麽又派你來了呢?”容湛抬起頭。


    “因為殿下的那封信。”他頓了頓,露出一副占上風的狂放姿態:“和郡王說,他這三十年,從來沒聽過端親王說這麽卑微的話,也從沒見過端親王如此畢恭畢敬的求饒。”他笑了幾聲:“王爺叫貧道來問問殿下,信中那些叩首再拜的話,都是發自真心嗎?”


    “是。”容湛麵不改色的點點頭。


    “殿下爽快人。”方士翹起二郎腿,含蓄道:“聽說殿下為了郡主,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


    “這麽說,和郡王想要本王的命?”容湛微微挑起眉梢。


    “那倒不是,畢竟您跟和郡王還是親兄弟,”方士微微頷首:“和郡王的意思是,殿下若是連性命都能舍棄,那能不能舍點不如命值錢的?”


    “你們想要什麽?”


    “殿下的明和三衛。”


    明和三衛,共三萬餘人,都是兵精糧足。這是容湛花了五年心血,一兵一卒秘密建立起來的,也是他手裏最後的一張王牌。如今,這張王牌不僅被擺在明麵上,還要被人抽走,這實在讓人憋氣。


    容湛一滯:“你們怎麽知道的?”


    方士仰天笑道:“這個您別問,問了貧道也說不清楚。隻是,據貧道坐直,自從十六年前上官臨卿叛亂後,朝廷就再也不許諸王訓練親衛了,您私自組建明和三衛,恐怕與朝廷禮治不符吧?借這個機會,舍了正好,免得以後捅到皇上那兒去。”


    “和郡王想要明和三衛,以後捅到皇上那兒去,和郡王就說得清嗎?”容湛問道。


    “這個,就不是您現在需要擔心的事兒了吧?”方士憨笑起來,倒真像個老實人。


    “不用想,從現在起,明和三衛就歸你們了。”容湛起身打開箱子,取出一方黑色木盒,裏麵盛著一支黃銅鎏金令箭。


    “可以救人了嗎?”


    方士鄭重的接過盒子,自身也有些驚訝,本以為會費些周折,但沒想到會這麽容易。


    “殿下果然快人快語,貧道佩服。”


    “救人吧。”容湛微微擠出一點笑容:“或許你也聽說過,本王寧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笑話。”


    方士沒太在意,這話水分太大。天底下最大的誘惑就是皇位,除了那張九龍黃金椅,還有什麽值得皇子們爭搶的?


    “把窗戶門都關死,一點風都別透進來。”方士吩咐道。


    成庸低頭不語,方才他們說的話,他都聽到了。這會兒心裏也是翻江倒海,要說江山和美人的輕重,誰能說的清呢?明和三衛,三萬多兵馬,就這麽三言兩語隨便割舍了。


    那滋味就像攢了好多年的私房錢,好容易可以吃香喝辣胡作非為,一股腦被家中悍婦收走了。換做誰,誰不心疼呐?這王爺恐怕也不例外,估計這會兒心裏正惱火呢。


    成庸不敢說話,這會兒還是別招惹他是上策。


    “成庸,去把秦順叫來。”


    秦順正在院外憋屈,聽見容湛叫他,三步跨上切近:“殿下。”


    容湛微微一低頭,掩口道:“你拿本王的名冊,到同州府衙借一隊兵馬來。”


    “借兵?”秦順一愣。


    “快去。”容湛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秦順揉揉屁股,跨上馬便跑。


    成庸有些不解,怔怔的望著容湛:“殿下這是要?”


    容湛微微一笑:“成庸,你是個書生,這種事兒還是不要插手了。等那方士出來,你立刻進房裏去,把門鎖死,不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許出來,知道嗎?”


    成庸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容湛長長舒了口氣,背過手,低吟道:“跟本王鬥,你還欠點兒火候。”


    過了半個時辰,那方士收拾好針包藥湯等物,打開房門。陪笑道:“殿下,郡主的毒已經解了。”


    容湛笑道:“多謝先生了。”


    方士夾著容湛的令箭和自己的針包便要走,忽然被容湛叫住:“先生,就這麽走了嗎?”


    正說著,成庸已經進了門,將門反鎖死。方士一愣,秦順已帶著二十幾個手持刀槍的將士衝了進來。十幾杆槍頭兒對著方士,後麵更有十幾個張弓搭箭的將士已經瞄準了他的頭。


    “王爺,您這是?”


    “殺人呐。”容湛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方士倏忽變了臉色。


    “蕭容深敢跟本王使陰謀詭計,本王為何不能還他一招?”


    “殿下就這樣殺了貧道,就不怕和郡王在皇上麵前參奏一本嗎?”


    “參奏?要參奏也得是本王先參奏。”容湛往後閃了閃:“殺!”


    那方士還是有些本事的,將浮塵一甩,倉郎朗甩出一柄半尺長的短劍。十幾杆槍頭一刺,他往後連連退了幾步,墊步擰腰縱身一躍,腳尖踏上槍頭,輕盈如燕,直翻過眾人頭頂,落在一塊空地上。


    秦順哪裏容得他跑,手下十幾張弓齊齊發力,箭雨淋漓。方士一仰,躲過幾箭,又把手裏短劍揮得放風輪一般,箭鏃還沒到身前已經被他砍落。


    秦順將劍一拔,同他撕打起來。


    方士本能飛簷走壁,早就練得一副草上飛的輕盈身段,但他每一躍起,就被十幾支箭鏃齊齊壓了下來。漸趨逼到一個死角,秦順往後一退,十幾隻槍便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噗嗤噗嗤幾聲,方士腰間被紮成篩子,兵丁把槍頭一挑,方士被高高舉起。


    眾人一撤手,方士便如一個沙袋一般重重摔了下來。連續幾次,那方士便口鼻出血,再也爬不起來了。


    “把腦袋割下來,快馬給咱們和郡王送回去。”容湛撣撣衣上的灰塵:“把血跡擦幹淨,動作要快!”


    秦順收了佩劍,調笑道:“和郡王總以為自己使詐是天下第一,跟殿下一比,簡直是跌到塵埃裏去了。”


    容湛眯起雙目,咬牙切齒的吐出幾個字:“挑釁,是要付出代價的。”


    秦順把落在地上的令箭撿起來,雙手奉給容湛:“殿下,這明和三衛如今已然暴露了,咱們是不是?”


    “是什麽?”


    “總得做些防備,萬一朝廷真的追查下來了,咱們得有個說辭啊?”


    “追查?”容湛得意的在秦順肩頭拍了兩下:“父皇會替本王遮掩的。”


    “這下和郡王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臣就怕他一計不成,又生什麽陰招子,咱們防不勝防啊?”


    “就憑他?下三濫的招數,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地上的血跡還在清理,容湛含恨藐了一眼:“平時不願意跟他起衝突,這次,他竟欺負到本王頭上了,那好啊,咱們就鬥鬥看。”


    秦順笑道:“郡主要是知道殿下這般護著她,肯定會感動的。”


    容湛略一偏頭:“這事兒不要跟她說。本王要讓她知道,她是本王的明珠,不是本王的累贅。”


    “是。”秦順跳下台階,對那些還在清理打鬥痕跡的士兵叫道:“你們,快些把這兒弄幹淨,弄好了就趕緊撤,殿下恩典,每人賞五兩銀子打酒。”


    秦順一走,容湛在門上敲了兩下,成庸忙打開門。


    “她怎麽樣了?”


    “已經沒事了,隻是還有些虛弱。”成庸一拱手:“臣替妹妹謝王爺恩典。”


    容湛將他手臂一托,低聲道:“此事不要再提。”


    成庸也不再打擾他們兩個說話,隻身退去了。


    房間裏,元熙望著鏡中自己一身喜袍還在發愣。容湛一把將她環住:“媳婦,身子還沒好,怎麽下床了?”


    媳,媳婦?元熙臉上一紅,在他肩上錘了一下:“什麽媳婦不媳婦,多難聽啊!”


    “你不喜歡?”容湛問道:“那換個稱呼,愛妃。”


    “你別亂叫,我又沒嫁給你。”元熙扯扯袖子:“這是怎麽回事?”


    他含笑望著她:“誰說你沒嫁給我?你昏迷的時候,你大哥親自替咱們主持了婚典,他把你嫁給我了。”


    “啊?”元熙瞪大了眼睛:“什麽婚典?我怎麽不知道?”


    “嗯,婚事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在,長兄如父。反正你大哥說話管用,你得聽他的。”他把元熙摟得更緊了些:“媳婦,你知不知道,你可把我嚇壞了。”


    “那也不許亂叫。”元熙低聲嬌嗔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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