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盧盛林在府裏吃了頓飯,又給他準備了幾套幹淨的新衣裳,盧盛林躺在榻上睡了一天一宿。第二天清晨打開門,門外又是提著食盒的小丫頭。


    院子裏菊花開的真正好,團團簇簇,吐著細細的絲,一株綠菊豔壓群芳,顯得格外出挑。清晨的微風也正好,吹得人神清氣爽,又不會太冷。


    用罷了早膳,盧盛林慢悠悠的進了花廳。


    要說這宗主府倒真挺隨意,辦事在花廳,接待客人在花廳,有時候吃飯也在花廳。


    盧盛林在位子上坐定,望望對麵的令兒。這宗主府的小丫鬟看起來都是那麽順眼,不乖張,也不死板,看來衛府是很懂得中庸之道的。


    “盧老板,起的這麽早?”


    忽然聽見有人叫他,盧盛林忙站起身。容湛跟元熙一前一後進了花廳,令兒招招手,小丫頭們流水似的送上茶盞和點心。


    盧盛林剛吃過早飯,所以即便那點心看著再可口,他也不甚想吃。隻是把茶端起來喝了幾口,茶味甘苦,有點自然是野生風味。見盧盛林好奇,令兒笑道:“這茶裏加了幾朵野菊,盧老板怕是喝不慣,奴婢給您換一杯吧?”


    盧盛林擺擺手:“這就很好,隻是從前沒喝過,覺得新奇而已。”


    眾人坐著喝了半個時辰的茶,等著秦順過來,但秦順卻遲遲未到。


    容湛換了個坐姿:“秦順怎麽沒來?”


    令兒一怔,原來主子們等了這麽久,竟是在等他?


    “秦順……這會兒怕是來不了呢。”令兒低著頭:“聽說昨天秦順一回來就去了賭石場,傍晚的時候,賭石場來人送信兒,說秦順欠了三百兩銀子,要拿銀子才能贖人。這不,他的那幾個弟兄正滿世界給他湊銀子呢。”


    賭石場?容湛詫異的望望元熙。


    元熙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一年的俸祿才有多少?也敢去賭石?”


    盧盛林也忍俊不禁:“俗話說,賭石如賭命,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生一刀死。沒點兒家底兒的人,怕是玩兒不起。”


    容湛無可奈的搖搖頭,對令兒道:“你快叫人把他弄回來。”


    “弄回來?”令兒扁扁嘴:“二爺,奴婢上哪兒找三百兩銀子啊?”


    “賬房支去,感覺叫他回來,這兒還有事兒等他去辦,他倒好,跑去玩兒銀子了!”元熙閉目倚在憑幾上:“你快去快回。”


    令兒果真是快去快回,蜻蜓點水似的跟秦順打了個照麵兒就折了回來。陰著臉,嘟嘟囔囔的罵秦順。


    元熙跟容湛皆是一愣:“人呢?”


    “這個天殺的秦順,一宿的工夫,三百兩變三千兩了,人家扣著不放,說什麽,就算是宗主府也得講道理,願賭服輸什麽的,不能仗勢欺人吧?”


    容湛哭笑不得:“他怎麽不打出來?”


    令兒噘著嘴,沒好氣的說道:“我看他倒是想,隻可惜人家那邊也是高手雲集,小胳膊粗的棒子都有十幾條呢!”


    盧盛林拱拱手:“宗主,小人願意去把秦將軍贖回來。”


    元熙微微一笑,盧盛林雖然表了個難得的忠誠,但她要是輕易受了,豈不是在盧盛林麵前跌份。故而擺擺手:“賭石場也是個好玩兒的去處,咱們不妨都去看看。”


    盧盛林一聽她也要去,便知道這事兒不必自己出手,點點頭,把容湛讓出花廳:“殿下,宗主,那咱們就都去湊湊熱鬧。”


    賭石場挨著鬼市,要想進賭石場,就隻能從鬼市橫穿過去。鬼市,顧名思義是在夜晚才交易的場所,*些假貨私貨。白天這裏沒人,地上散亂的鋪著一些舊麻袋包裹皮之類的東西。


    遠遠聽見賭石場裏麵一陣嘈雜,門口立著兩個手提木棍的少年。


    秦順被一群人圍著,不,確切的說是被一群棍子圍著。容湛竊笑,這個大風大浪都如履平地的主兒,今天竟然在這小河溝裏翻船。


    賭石場的東家不在,隻有一個穿長衫的中年男子陪著他玩。令兒上前把人群嗬開一條通道,讓元熙跟容湛等人穿過。


    秦順見了元熙,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結結巴巴的叫了聲“宗主”。


    “你小子,窮光蛋一個賭什麽石?!”容湛忍不住嗬斥道。


    眾人一聽說是宗主來了,慌忙跪成一片,那穿長衫的中年男子三步邁到元熙跟前:“草民曹碩參見宗主。”


    “曹爺,失敬失敬。”元熙略一拱手:“都起來吧。”


    曹碩默默地望著元熙,又看看秦順,半晌才試探著問道:“宗主,您今天來是要?”


    “要人呐。”元熙輕描淡寫的在曹碩桌上那些原石上拍了拍。


    曹碩陪笑道:“您是知道的,我們小本生意,一刀是一刀的價,明碼標價,絕無欺詐。”


    “是啊,”元熙抬頭望著曹碩:“所以我也沒帶兵來不是?”


    “那您今兒是?”曹碩有點沒譜兒,扯扯旁邊人的衣袖:“去叫東家快來。”


    “賭石,一局定輸贏,如何?”


    曹碩愣了,這麽多原石,大的小的,長短不一,好孬不吝,她敢說一局定勝負?


    “宗主,怎麽個一局定輸贏?”


    “你這兒多少銀子一刀?”


    “一百兩。”


    “好,我就玩兒一百兩的。”元熙一伸手,容湛已將一百兩銀票放在她手上:“我們這位秦爺欠了你三千兩銀子,那我就破一塊三千兩往上的料給你,要是賭贏了,料子我不要,算是給秦爺抵債,要是我輸了,我給雙倍,六千兩如何?”


    這麽大的輸贏應該叫東家親自過問,可東家正在喝花酒,早就醉的不省人事,哪裏肯來。曹碩望望手下的人,頭皮有點發麻。


    “好吧,宗主,您請。”曹碩往手上啐了兩口唾沫。


    桌上擺了大大小小四塊原石,切口泛著翠綠的光澤。


    盧盛林跟在後麵,心裏犯嘀咕,翡翠是天底下最難辨認的石料,賭石這種事兒就算是神仙也難一次猜對。她誇這樣的海口,難道衛家真有什麽絕技?


    “宗主,您選一塊吧?”曹碩說道。


    “曹爺,你不會是詐我吧?偌大一個賭石場,就這麽幾塊邊角廢料?”元熙背過身:“庫房沒存貨嗎?”


    曹碩一愣:“有有有,宗主,您挪挪貴步吧?”


    “要我去庫房看?烏漆嘛黑的能看清什麽?”元熙側目望著曹碩,指指前麵那塊空場:“都給我搬到這兒來。”


    惹誰也不能惹官家,曹碩黑著臉,心說我就不信你一次能賭中:“搬,搬。來人啊,把庫房裏的東西給我搬到前麵空場去。”


    賭石場裏還有其他人在玩,看見空場處又熱鬧瞧,紛紛湊了上來。


    曹碩陪著笑臉:“宗主,您請吧。”


    二三百塊料子齊整整的碼了一個方陣。眾人指指點點,甚至有人還為了這場賭局下了籌碼。


    “我賭猜不中,陣勢越大本事越小,都是這麽回事,押上,一百兩。”


    “我賭猜得中,萬一人家運氣好呢?我也押上二百兩。”


    這便破石的賭局還沒開盤,那邊已經攢齊了新局。容湛覺得有趣,拿了張一千兩的銀票:“哪邊賭猜得中?”


    “這這。”一個人指著一個小堆兒,那裏零星的壓著幾張百兩銀票。


    “好,押了,一千兩。”容湛笑道。


    “哎呦!這位爺,真是豪氣!”


    “可別輸得哭鼻子!哈哈!”


    容湛不以為然,轉身望著元熙。


    盧盛林跟在元熙背後,觀望她挑石頭,那些表麵上浮著一層薄翠的不要,那些切口露著碧綠一層的不要。跳來跳去,元熙終於挑中了一塊半人多高的,麵上含著一線翠色的石頭。


    盧盛林點點頭,這也合乎道理,畢竟人說寧要一線不要一片。


    “秦順,把這石頭掂掂分量。”


    秦順伏身環抱那塊石頭,隻能牽強的把石頭抱離地麵:“這還不得快三百斤?”


    元熙點點頭:“放下吧。”


    曹碩湊上前:“宗主,要這個了?”


    “不要。”


    元熙又轉身走了。


    盧盛林湊上前問道:“宗主,幹嘛不要那塊?”


    “那塊是造假造的,外麵做的挺漂亮,可惜不真。”元熙低聲道:“翡翠比石頭重,那麽大一塊,光是石頭就得有五六百斤,要是裏麵真有翡翠,就會更重。才二三百斤,說明裏麵是一包糠啊!”


    “嘿嘿,”盧盛林咧咧嘴:“還真挺有意思的。”


    元熙又拿起一個小的顛了顛,唇角一勾:“這裏麵塞了塊鐵。”


    盧盛林湊上來,看來元熙手裏那塊原石上露著翡翠的切口,綠的跟一汪兒水似的,他不解:“您怎麽知道?”


    他接過來瞧了瞧,石頭渾圓一體,不像是哪兒有破開的地方,要是真有鐵塊,又是怎麽塞進去的呢?


    元熙用簪子在翡翠切口的邊緣戳了戳,扣出一點兒白絮。


    “喲,這是膠嗎?”盧盛林低聲叫道。


    “石頭裏麵掏個洞,灌上鐵水,再貼上一塊邊角料。就這東西,一個時辰我能給你造出百八十件兒來。”


    “我說宗主,您選好了沒有啊?”曹碩心煩意亂。


    “就是它了。”元熙突然指向一塊樣子呆笨的石頭。


    “這東西,看起來真像個酒缸。”盧盛林伸手去抱了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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