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這話,如果太後宮中的侍女是死於趙可貞之手,太後實在是沒有理由如此寵溺趙可貞。這些日子太後就像迷了心神一般,事無巨細,全都是站在趙可貞的立場做的。就像幾年前,太後把趙可貞指給容湛做端王妃那般,當年的太後,對趙可貞的容貌家室還有情操都十分青睞。


    隻是……趙可貞後來的種種不堪,難道太後都忘了嗎?


    “沒道理啊?若人是趙側妃殺的,太後應該憎惡她才是,又怎麽會偏袒趙側妃呢?”鍾媽媽一邊替元熙揉肩,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正思量著,秦順前來傳容湛的話,湖心閣暫時不要住人了,叫把紫宸宮的東西先都搬了回來。元熙賞了秦順五十兩銀子,便叫他退去了。


    “皇上也是擔心主子的安危,畢竟湖心閣才剛出了事,不安全。”鍾媽媽說道。


    “真沒想到湖心閣竟然還有這種事,隻是可惜了昨天夜裏的一場戲。”元熙推去了鍾媽媽的手,撐著腰站起身來:“各宮的首席宮女都在,唯獨少了太後的那一位,現在這個情形,傻子都猜得出那具女屍是誰,想必那個凶手,現在已經心驚肉跳了。”


    “主子的意思,是要把這件事查個一清二楚?”鍾媽媽上前去扶住元熙。


    “查,為什麽不查。在宮裏殺人,不禁需要足夠的膽魄,還需要足夠的能力,說起來,我倒真有點好奇,這個能人究竟是誰。”元熙冷然望向一個角落,對鍾媽媽說道:“我有種直覺,這件事,跟趙側妃脫不了幹係。”


    “如果真是趙側妃做的,那咱們該怎麽查?”令兒放下碗,也湊了上來:“聽說和舒宮馭下很嚴,趙側妃從不許那些宮女內監們傳什麽閑言碎語,一旦發現,立刻打死。想從和舒宮下手,實在是件難事。”


    “這個趙側妃,倒真是有些長進。”鍾媽媽輕蔑的哼了一聲。


    “什麽長進,她不過是聽妍兒的話。”元熙冷笑道:“妍兒這個丫頭,倒真不愧是趙尚書看中的人,不顯山不漏水,還真有點道行。這些年,咱們表麵上在跟趙可貞鬥,實際上,是在跟這個丫頭鬥。”


    “主子放心,咱們早早晚晚要收拾她!”令兒想起妍兒,含恨不已。


    “今日是皇上接宬香公主回宮,公主是六爺救出皇宮的,又一直藏身在京城裏,對京城的事情,必然聽說了不少,我們倒是可以問一問公主。”鍾媽媽說道。


    也好,宬香知道的自然要比元熙多。她一直住在衛府,自己也能向她打聽打聽衛家的情形。隻是宬香生*玩兒,加上今日是她在民間待得最後一日,她是不會放過這個玩耍的機會的。


    “可知道宬香什麽時候回來?”元熙問道。


    鍾媽媽跟令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笑道:“這可說不準了。”


    元熙撫著小腹,也啞然失笑,是啊,等宬香回宮,還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去了。


    ……


    車外的叫賣聲愈發嘈雜,車夫停住馬,道:“公主,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若是回去晚了,皇上要怪罪的。”


    宬香掀開轎簾,向外望去,車子已經到了東市,她撅噘嘴,道:“都已經到這裏了,你還囉嗦什麽?你怕皇兄怪罪,就不怕本公主怪罪你嗎?”


    車夫自是不敢多言,把頭低低的埋在胸口。


    宬香踩著下馬蹬,扶著侍女的手,緩緩落在平地上,揚起一把竹骨雉尾扇遮住曝曬的陽光。


    “寶曦,是這兒嗎?”宬香向東市裏麵望去。


    寶曦是衛府采買來的丫頭,這些日子一直跟隨照顧宬香。兩人相處不錯,這次回宮,宬香便將寶曦也帶上了。


    寶曦抬手遮住陽光,道:“回公主的話,采珍坊就在前麵,轉個彎便到了。”


    宬香扭過臉,看了車夫一眼,道:“你留在這兒。”


    寶曦扶著宬香款款走進摩肩接踵的東市。


    采珍坊算是東市裏最大的一間鋪麵,賣的貨物也與其他店麵不同,專是買些羅琦絲綢,珠寶玉器,文房四寶,古物字畫之類。他家掌櫃的別出心裁,更是從他國進了些奇珍異寶在這裏賣。


    “趕車的忒沒算計,今兒是本公主回宮的日子,就這麽兩手空空的回去嗎?再說了,這可是在宮外的最後一天,憑什麽那麽早的回去?”宬香一邊逛,一邊低聲對寶曦嘟囔道。


    采珍坊的夥計都是些心明眼亮的,他們隻需看看來客的服飾環佩,就知道客人能買什麽價位的貨品。給客人奉的茶也隨之反分成三六九等。


    一見宬香穿的丹碧紗紋雙裙,頸上,發間都是華貴玉飾,便知道她至少是個富家千金。看神色,也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看什麽都覺得新奇。想在這樣的富家小姐身上敲詐一筆,實在是輕而易舉。


    夥計想到這裏,便眉開眼笑的迎了上來:“小姐裏麵請,本店新進了幾塊上好的昆侖玉原石,用來車鐲子,車佛珠再好不過了。”


    宬香哪有念佛經的耐心呐?佛珠自然勾不起她的興致。


    見宬香似沒什麽興趣,夥計便將她往繡品架前引,指著幾匹蜀錦道:“小姐瞧瞧這個,六牙白象的圖案買的最好。”


    指尖輕輕掠過,料子觸手冰涼滑膩,宬香笑道:“倒是不錯,隻是花樣太過*。”轉而向四周望望,問道:“隻有這些嗎?又什麽新近的花色沒有?”


    夥計應了一聲,迅速將花色清雅的都取了幾匹,放在宬香麵前。


    宬香翻了翻,點點頭:“這兩匹都要了,還有寶相花的紋樣沒有?”


    夥計翻找一陣,找出一匹品色的來。


    宬香笑道:“這個倒也恬淡。”


    宬香翻看著綢緞,恰逢坊外一陣喧嘩,宬香應聲望去,原來是三五個守城士卒,醉意衝頭,勾肩搭背的嬉鬧個不住。


    見宬香望著出神,夥計笑道:“小姐不必見怪,東市市中新開了一家甘味居,出售醇厚烈酒而且價格低廉,他家的炙肉,燉牛骨,煮肉塊買的最好。不僅引得那些軍士們去吃,連京城裏的秀才們也常常到哪兒去飲酒賦詩呢。”


    宬香回過神來,方注意夥計之說,便問道:“秀才們也去?”


    夥計撓撓頭,含笑道:“是啊,我聽說就連京城數一數二的富商公子們,也常常光顧的。”


    “這不會就是成庸常去的那個地方吧?”宬香轉過頭來問寶曦。


    寶曦點點頭:“正是,大少爺常常到甘味居飲酒。”


    “甘味居比起上閣來說如何?”宬香轉頭問那夥計。


    夥計一愣,上閣是那些名流官家們常去的處所,甘味居是鄉野百姓都吃的起的地方,這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哪有什麽可比性呢?


    “小姐說笑了,甘味居哪能跟上閣比?”


    “那為什麽成庸寧肯去甘味居宿醉,也不去上閣品茶?”宬香覺得納悶,她在衛府,幾次都見成庸喝的爛醉,被人扶回來。


    “這個……”寶曦縷著頭發,欲言又止。


    “嗯?”宬香凝著寶曦:“說實話。”


    “奴婢也不大清楚,隻是聽府上別人議論,說大少爺跟從前不大一樣了。從前大少爺愛書愛畫,手談焚香,專門做些清雅的事情。自打蘭府出事以後,大少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主子,您說蘭府出事,跟大少爺有什麽關係呀?”寶曦見宬香越聽越凝重,也不敢繼續說下去了,便忸怩道:“哎呦主子,這都是奴婢聽別人說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咱們還是快些買了東西,趕緊回去吧。”


    寶曦從荷包中取了餅金。


    車駕緩緩行駛在歸去途中,宬香輕倚在車輿壁上,用扇羽微微遮住麵容,靜靜想著寶曦剛才說的那些話。


    她已經很努力去做了,為什麽成庸還是不肯正眼瞧她?在宮裏的時候,她連剪刀都沒又碰過,為了成庸,她這幾個月,日日都勤學針織女紅。


    宬香的手撫在那幾匹綢緞上,流光水華的布料摸著很是舒服。她想親手給成庸做一件衣裳,那樣他一定會高興的。


    成庸會高興嗎?她不知道,她隻記得,成庸在她麵前的時候,好像從來沒有笑過。


    柔媚的晚霞著似血紅殘照,光暈繾綣撲進車窗。高大的城牆上立著英武的守衛,宬香輕輕掀起車簾,望見一排排高大身影肅然立在落日的餘暉裏,但見晚風浮動,大旗獵獵飄揚。


    寶曦凝著她的背影,許久,低聲笑道:“主子可是在想大少爺?”


    宬香指尖一顫,簾攏垂落,車輿中一片晦暗。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她輕輕依靠車壁:“他好像不大喜歡我。”


    寶曦默然,這倒是句實話,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大家隻是都不敢說罷了。


    若是成庸厭棄她,每日跟她吵嘴,她都可以忍耐,隻是像成庸這般,少言少語,若即若離,真的讓人無法忍受。宬香低頭看著指尖隱約的紅色小點兒,那是她學習女紅被針刺破的傷口。她一直想做成庸喜歡的女孩子,但成庸喜歡什麽,想要的是什麽,她卻始終摸不著頭腦。


    “他要的,到底是什麽?”宬香歎了一聲。


    寶曦凝著她,緊緊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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