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宴飲作罷,待眾人紛紛退去,容湛和容潤才緩緩站起身來。容潤上前一步,扶住太後的手,太後瞥見元月的背影,和容潤孩童般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你這小子,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你別以為在內府做的那些事兒都過去了,你皇兄饒了你,母後可饒不了你。”


    容潤笑了笑:“母後,我知道您隻是嘴上說說罷了,您心裏其實疼愛兒臣,才舍不得懲罰兒臣呢。”


    太後點了點容潤,無奈的笑道:“人都說,慈母多敗兒,都是母後平時把你們都給慣壞了,才逞得你這麽驕矜,若是換做你父皇……”太後說著歎了一聲:“你父皇更寵溺你們,說起來,倒像是你父皇把你慣壞了。”


    誰慣壞的都無所謂,反正容潤是給慣壞了。


    容潤望著元月的背影,伏在太後耳邊,輕聲道:“母後,您看二小姐如何?”


    太後抿著嘴,點了點頭:“起先呐,母後還在想,這衛府替母後趕赴西域采買奇藥,這態度還不得驕矜得要命啊?今日一見,才知道,母後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個衛東書竟不像個商人,倒像是個書生,知書達理的。這位二小姐嘛,溫婉恬靜,樣貌也不錯,就是膽子有點兒小,要她抬頭給母後看看,就緊張的不行。”


    “母後,母後是天下人之母,元月是個民間小姑娘,頭一次覲見母後,怎麽可能像宬香那麽肆意而為呢?膽子小也不是壞事,至少說明,她這輩子也做不了什麽壞事了呀?”容潤拉著太後的衣袖,使勁兒搖了搖:“母後,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話倒是如此。”太後點了點頭。


    容潤見太後應了他的話,隨即說道:“母後,既然如此,母後就把她賜給兒臣做王妃嘛,這麽好的女子,可不能便宜了其他公侯子弟啊?”


    容湛轉過身,皺了皺眉:“六弟,二小姐說過的話,你都忘了?”


    容潤扁扁嘴,還是向太後撒嬌:“母後,您就答應兒臣吧?”


    太後挑挑眉,望向容湛,問道:“皇兒,二小姐先前說過什麽?”


    容湛看了看元熙,上前衝太後拱手道:“母後,二小姐不想嫁給六弟。”


    “哦?這麽說,她的心是另有所屬了?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家小姐,怎麽能私自匹配婚姻?”太後凝著眉,望向容潤。


    “其實,也並非心有所屬,隻是……隻是二小姐不想嫁給六弟。”容湛說著,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太後看了元熙一眼,元熙也覺得有些尷尬。


    太後詫異道:“這叫什麽話?你六弟哪裏不好了?食親王雙俸,模樣又俊俏,再說年齡也相仿。隻是,找人合過生辰八字沒有?”


    “合過了。”容潤搶先一步答道,且從懷中取出兩張寫著生辰八字的字條:“母後,您看,孩兒請青羊觀的道士看過了,是極好的。”


    “嘿呦。”太後看著兩張生辰八字掩口失笑:“你這孩子,什麽時候變成了猴兒急的性格?”


    這生辰八字倒真是不錯,從女方的八字來看,這姑娘倒是能旺夫呢。隻是也隱約聽人說過,這衛家二小姐的命運多舛,她生母的名聲不大好。好在衛東書現在要把側室俞姨娘扶正,有了正房夫人,二小姐的母親也就是那個姓俞的女子了。


    生母到是無妨,隻要這位姓俞的嫡母品德溫良就夠了。


    “六弟!”容湛皺了皺眉:“你從哪兒弄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


    “嗯……是衛府是丫鬟給我的。”容潤麵對容湛總有些心虛,便既湊到太後身旁,一力攛掇:“母後,您看這個,跟兒臣正般配啊。”


    “倒是好,隻不過,這姑娘雖然品行和模樣都好,但出身畢竟隻是商賈之家,斷然不能封做王妃,你若執意想娶,依哀家看,封她個側妃也就是了。”


    “母後,您就看在衛府不惜重金,千裏迢迢長途跋涉的為您尋找四位君藥的份兒上,也該念他們家的好啊?衛家隻有這一個女兒,衛大人肯定也不希望委屈了這個女兒。嫁給平民百姓做正妻,也公侯王府做側妃,母後,這個道理您是明白的啊?”


    “明白了又如何?明白了就能違逆祖先的遺訓嗎?”太後皺起眉:“隻能作側妃,不可封為正妃。”


    “母後……”容潤抿著嘴,使勁兒搖晃著太後的手臂:“您就讓二小姐做兒臣的正妃嘛,兒臣保證,一定跟二小姐夫妻恩愛,琴瑟和鳴,爭取第二年就讓您抱上重孫。您就答應了兒臣吧。”


    “這……”太後一聽見重孫兩個字,心就軟了,態度也就開始猶疑。


    元熙凝著眉,若是太後執意結這門兒親,皇上隻怕是無力阻擋。父親先前在六爺麵前拖延,無非是害怕妄自答應會得罪太後。現在是太後要下懿旨賜婚,那父親還有什麽理由拒絕呢?隻怕是會欣然接受。


    元月心裏的苦,又不能說給父親聽,她的傷痛又有誰知道呢?一直做衛家的小姐,就像一塊遮羞布一樣,把元月死死的保護在裏麵,現在,容潤卻打著愛她的名義,硬要把這塊遮擋傷口的遮羞布扯去,這豈不是把元月逼到死角去了嗎?


    太後見元熙一言不發,麵上還帶了些凝重,便道:“皇後,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疲累了,就快回去歇著吧。”


    元熙搖了搖頭,斂起衣角伏身跪倒在太後麵前道:“母後,還請母後收回成命。”


    “你說什麽?”太後一驚。


    “兒臣請母後收回成命,二姐並不想嫁入公侯王府,她隻是安心做一世平民。衛府百年基業,原本是想傳給兒臣的,但後來因為兒臣入宮為妃,這些事也就落到了二姐的身上。家中父親膝下隻有一子一女,大哥已經被先皇內定為宬香公主的駙馬都尉。若是二姐也嫁入王侯之家,衛家的百年基業,將會後繼無人。還請母後收回成命。”


    “皇嫂,元月嫁給本王,也可以繼續經營衛家的產業嘛。本王是絕對不會限製她的自由的。”


    “這倒是得好好想想了。”太後緩身坐了下來,堂堂寶親王妃,每日拋頭露麵的也不像話。


    衛府不僅是京城裏頭一號的大商,就算是在整個大楚,也沒有不知道衛府的。衛府的生意遍布各行各業,是皇家八大皇商的頭一把交易。如果衛家後繼無人,說不得會撼動京城的經濟命脈,於國不利啊。


    太後雖然不大通曉國政,但這一點,她還不至於不明白。


    “要不,哀家看這件事就算了吧?”太後說著,打商量似的,望向容潤。


    “母後!”容潤擰起眉:“您是太後,怎麽能朝令夕改呢?”


    太後還欲多言,隻聽見門口有宮婢稟報,衛大人又帶著公子小姐跪在北宮外求見太後。


    太後愣了一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叫她們進來。”


    衛東書這一回來,麵上帶了淡淡的怒容,想必是剛剛跟人發了一通脾氣的緣故。衛元月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一聲不出,好像一尊用來做裝飾品的雕塑。衛成庸垂著頭,麵上透著一股子稚嫩的倔強,一雙拳頭緊緊攥成團,臉上肌肉也咬的緊繃繃的。


    衛東書和元月一左一右伏身跪下,見成庸還站著,衛東書挒住他的衣擺,一下將他拽倒。


    “這是怎麽了?”太後慈藹的笑著。


    “回稟太後,犬子衝撞了公主殿下,微臣剛剛得知,特意帶犬子來給太後娘娘賠罪。”


    衛東書和成庸元月等人本是一前一後的隨著內監往宮外走的。誰知元月見成庸一連鐵青,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哥,你怎麽了?”


    這一扯,忽然發現成庸腰間的香蘭暖玉不見了,又悄聲問道:“哥,你的玉呢?”


    成庸攥著拳頭,那塊玉還在掌心裏,尖利的邊緣刺破了已經結痂的皮肉,血又緩緩地流淌出來。


    元月嚇了一跳:“哥,你的手流血了。”


    衛東書回過頭,看見身後的血跡已經拖了一路。引路的內監大叫一聲,忙吩咐內監們去把血跡擦幹。衛東書這才察覺到成庸的情緒不對,從他回到席間開始,就一直沒有說過話。衛東書揚起他的下顎,問道:“你怎麽了?”


    成庸伏身跪下,道:“兒子不孝,兒子方才頂撞了公主。”


    元月也是一驚:“哥,你跟公主說什麽了?”


    “我什麽都說了。”成庸扭過臉,憤憤的望著一旁青磚地麵上的回形紋。


    “什麽叫都說了?”衛東書覺得脊背發涼,成庸是他兒子,做兒子的闖了多大的禍,做父親的,隻從他的表情就能探知一個大概齊。


    衛東書壓低聲音,厲色問道:“是蘭玉的事?”


    “是,公主一直逼問,兒子萬般無奈,就全都說了。”成庸倔強的回答道。


    “你!你這個逆子!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嗎!?”衛東書揚起手,一巴掌抽在成庸的臉上。


    內監忙衝上來把衛東書抱住:“衛大人,這可是皇宮,您管教兒子,就算有天大的火氣也不能在這兒放肆啊,要是被人看見了,您可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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