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令兒愣了一下:“什麽饒命?”


    “讓你喊你就喊。”元熙一皺眉,突如其來的在令兒手臂上擰了一下,令兒登時將一句“皇後娘娘饒命”喊出了口。


    隻聽見頭上磚瓦忽然齊齊斷裂,塵土撲簌簌的落了下來,頃刻間,磚石瓦片應聲砸落滿地,一個內監服色的男子從那磚石破洞的地方飄然而下。


    他的手中捏著一柄短刀,寒光一掃,正映在元熙麵上。令兒驚叫一聲,下意識的護住元熙的身子。她一轉身的工夫,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男人慘叫的聲音。像一個灌滿沙子的麻袋重重摜在地上,那人仰麵栽倒在一片碎磚爛瓦之上。


    令兒回頭一瞧,恰逢那人手中短刀落地。令兒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猛然撲上去,將刀子奪在手中,回到元熙身旁。


    “你就是膳房的侯宵?”


    那男子並沒回答,而是坐在地上,咬著牙從腳底板拔出一根長長的發簪。發簪脫離肉體的瞬間,那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拔去一根發簪,就已經把他疼的冷汗直流了。


    他瞪起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元熙:“是個大肚子的,宮裏隻有姓衛的女人懷了孕,剛才她叫你皇後娘娘。你就是我主家的仇人,從前的太子妃,衛元熙,是不是?!”


    “不是,我主子是太後娘娘的侄輩親戚,不是什麽太子妃。”令兒使勁搖了搖頭。


    “你放屁,我分明聽見你叫她皇後娘娘。”他伸出手,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把刀還給我,我隻取她一個人的性命。”


    令兒當即把刀子藏到了背後:“你要殺就殺我,不要傷害我主子。”


    “那就對不住了!”侯宵雙手一撐,像來一招餓虎撲食。


    令兒一驚,轉身護住元熙的身子。元熙一把扯住她的腰帶,把她往前拉了幾步。侯宵的兩條腿似被齊齊折斷的甘蔗一般,他使不上力氣,又栽倒在地上。原來是剛才跳下來的時候,一腳踩在了簪子上麵,一吃痛,右腳便脫了力,身子一栽歪,便把左腳腳腕給扭斷了。


    他趴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雙手重重的向前夠,卻怎麽也夠不著元熙。


    “哈哈,你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你還能殺誰啊?”令兒掩口笑道:“左邊右邊都能走,偏偏要拆房子跳下來,自己作死閻王都攔不住啊!”


    聽見這邊有動靜,內衛便又折了回來,侯宵見勢不好,若此刻不能抓住元熙當人質,自己恐怕沒有逃脫升天的機會。他拚盡全力,向前一撲。


    元熙見狀,一把將令兒推到一旁,侯宵撲了個空,吧唧一聲摔在地上。令兒翻身過來,將手中短刀猛然刺了下去。噗嗤!一股滾燙的血液從侯宵的脊背上噴薄而來,濺了令兒一臉。血糊住了睫毛。


    “末將護駕來遲,娘娘受驚了!”衝在最前麵的是曾經許文亮的手下,在衛府當過內線的陸邵勇,他趕到回廊下的時候,侯宵已經斷了氣兒。


    元熙倒是沒什麽知覺,她曾經親身感受過一月之間殺戮十數萬兵甲的場景,也曾親眼見過容湛渾身上下鎧甲盡碎,血水浸透的模樣。令兒沒有見過什麽大陣仗,這也是她頭一遭殺人,還是親手殺的。令兒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陸邵勇越過欄杆去扶她,令兒手中緊緊攥著那把刀,好似丟了魂兒一般。


    陸邵勇見她一頭一臉的血,便用自己的衣袖幫她擦了,令兒身子一直顫抖,陸邵勇說的話她一個字也聽不見。隻是口中不住的囁嚅:“我沒想殺人,我殺人了……”


    陸邵勇看了元熙一眼,上前去把令兒手中的刀掰下來,可令兒攢的很緊,陸邵勇掰了半天,才把那刀奪過來,扔在一旁。


    “令兒,你忠心護主才殺了侯宵,再說侯宵本來就是十惡不赦的內鬼,就算你不殺,皇上也要殺了他的。”陸邵勇在她肩頭拍了兩下,起身衝元熙拱手道:“娘娘受了驚嚇,末將派人送娘娘回宮吧?”


    元熙應了一聲,叫人把令兒攙扶起來。


    侯宵被殺的消息頃刻間傳遍全宮,容湛聽說侯宵死的時候元熙也在場,心裏咯噔一聲。待他急匆匆的趕往紫宸宮的時候,元熙正坐在桌邊喝安胎藥。


    “你沒事兒吧?”容湛伏下身,上下左右把她檢查了一遍,確信身上沒有半點兒傷口,才放下心來。


    元熙搖搖頭:“內鬼死了,這回皇上可以高枕無憂了。”


    容湛皺皺眉:“高枕無憂?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兒把朕嚇死?朕聽說內衛趕到的時候,侯宵已經死了,這幫沒用的東西,連主子都護不住,要他們有什麽用?”


    元熙輕柔的在容湛鬢發見撫摸了一陣:“別這麽說,宮裏這麽大,內衛才不過三千人,皇上下旨,他們已經是盡心竭力的再找了。但在偌大的宮裏抓一個人,豈不是大海撈針?我又沒什麽事兒,皇上就不要怪他們了。”


    容湛歎了口氣:“若不是你替他們求情,朕非要把他們一個個的痛打五十大板。”


    元熙掩口笑道:“皇上這是要各打五十大板啊?”


    容湛也笑了:“而今趙可貞在宮中安插的內鬼已然找出,她毒害皇帝的罪名便就落實了。朕這一次,是絕對不肯能放過趙家,這一次,也絕對不是各打五十大板這麽簡單的事了。”


    元熙撫摸著小腹,柔聲道:“那就是皇上的事兒了。”


    “趙可貞如何處置?你位居中宮,是未來的皇後,她的犯了罪的宮嬪,依照慣例,應該由你處置。”容湛轉過頭,淡然問道。


    “皇上對她有情嗎?”元熙仰起臉,斬釘截鐵的問道。


    “這話是什麽意思?”容湛有些詫異。


    “若皇上對她有情,我便將她打入冷宮,留她一條性命。皇上若是對她無情,那我便賜她白綾毒酒。”


    趙可貞的生死隻在容湛的一念之間,但此刻的容湛,對趙可貞已然再無半點情分可言了。容湛搖搖頭:“朕對她本來就沒什麽情義,現在若是有,那邊隻有一個恨字。”


    元熙點點頭:“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辦了。”


    容湛忽的想起一件事,轉頭問道:“剛才朕從長廊經過,看衛成庸還跪在那裏,想必是知道錯了,你們到底是一家人,去勸勸他,叫他走吧。”


    元熙不以為然的一笑,這個書呆子,還是沒有明白自己的話嗎?


    “是臣妾叫他跪在那裏的。”元熙說道。


    “嗯?”容湛有些詫異:“怎麽?因為宬香?”容湛重重歎了一聲:“罷了罷了,既然他實在不願意娶宬香,就由他去吧。朕的皇妹不知多少王公貴胄的公子求而不得,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元熙婉然搖搖頭,拉住容湛的手道:“皇上這話錯了,事已至此,成庸就不能不娶公主了。先帝的旨意雖然還未下達,但早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情,若是此刻皇上改了主意,隻怕公主會遭人非議的。”


    “你的意思是,就算成庸不想娶,也要硬把宬香當做物件塞給他?”容湛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這絕不可能,母後也不會同意的,宬香雖然不是母後親生,但她的生母同樣出身高貴,她又是母後養大的,母後絕不會看著她受委屈。”


    元熙歎了一聲:“不然還能怎麽辦呢?皇上若是把公主嫁給了其他不知根知底的貴胄公子,能保證公主不受人欺負嗎?到時候那位公子若是想做什麽強人所難之事,就會拿這件事來威脅公主。你雖然是公主,但也是被一個平民百姓厭棄的女人,我娶了你是天大恩榮。如果是這樣,公主嫁過去,同樣受氣。”


    “宬香是朕的皇妹,誰敢欺負她?。”容湛憤慨的甩甩袖子。該死,都是衛成庸這個書生鬧出來的。


    “罷了,一切都等恩科以後再說吧。”容湛重重歎了一聲。


    恰時鍾媽媽端著托盤走進來,撤去了桌上喝光的藥碗,她也知道今天北宮那邊鬧得不可開交,主子們大多心情不好,因此也不敢說話,隻是低著頭往外走。


    “鍾媽媽,”元熙叫住她:“令兒如何了?”


    鍾媽媽垂著頭,輕聲道:“回主子的話,令姑娘已經好多了,王太醫給她開了一記安神的藥,奴婢叫人煎好給她喝了。這會兒正捂著被子發汗呢。”


    “令兒又怎麽了?”容湛扶著腰帶,問道。


    “還不是那個侯宵,他突然撲過來,令兒怕他傷到我,下意識的刺了他一刀,沒想到正正紮在背心上,侯宵當場斃命。令兒膽子小,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兒,嚇著了。”元熙衝容湛微微一笑道:“有臣妾照料,皇上不用掛心。”


    容湛凝了元熙一陣,噗嗤一聲笑了:“朕真是想不到,令兒還有這麽大的勇氣。”


    “回皇上,令兒姑娘是本著對主子的一腔忠心,才鋌而走險的。不然她的膽子小的很,平時連隻雞都不敢殺。”鍾媽媽垂著頭低聲道。


    “是,是是是,”容湛連連點頭:“令兒這丫頭的確膽子小,但是忠誠啊。鍾媽媽,你叫太醫仔細給她查一查,嚇著了也不是小病,別落下病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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