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擅解毒之人,也最會下毒,不過是不肯輕易出手罷了。一命換一命,便是如此,即便救不了旻兒,也該讓那些阻礙他活路的人,遭到應有的報應。


    元熙抬起頭,望著慘白的秋月,悵然歎了一聲。回首望去來時路,都是腥風血雨。該殺的,不該殺的,想殺的,不想殺的,一個個走馬燈似的在眼前穿梭。


    北宮的宮人等了一陣子,卻不見太醫前來,隻得又派人去催,王念恩帶著幾個太醫匆匆趕到之時,太後已然斷了氣。


    王念恩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原本已經將太後的病情穩住了,如何又突然發作?


    叫來宮女詢問太後斷氣前的症狀,卻無一人知曉,幾經盤問,終於查到了那兩個躲懶的宮女頭上,她兩個早就嚇得呆若木雞,根本說不出個子醜寅卯。隻說最後照顧太後的兩個人不是她們,看宮裏有人照顧,她們兩個便退下了,僅此而已。


    得有人替太後的生死負責人,於是這兩個便是替罪羊了。


    北宮稍稍整頓了一下,派人出宮去找皇上。


    容湛和容潤兩人在王府的花廳裏喝酒,一杯接著一杯,不知幾時便醉了。宮裏內監沒辦法,隻能去請寶親王妃,元月匆匆起了床,去花廳推醒了容潤,把宮裏的事情說了。


    容潤愣了一下,莫名的望著元月,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元月扁扁嘴,又重複了一遍。


    他似酒醒了,打了個寒顫,一點精光重新回到眸子裏,倏忽間站起來。


    “母後……”他急著跑出花廳,半晌又折回來,瘋了似的搖醒容湛。


    兩個人登上宮裏的馬車,匆匆趕回宮去。


    太後已然是救不活了,兩個宮女正用清水給太後擦身上,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一群宮女哀哀的跪在床前哭泣。兩個“罪魁”已然綁縛起來,留待容湛發落。


    容湛隻覺得頭腦裏一片空白,驚愕的長大嘴巴,太後靜靜的躺在床榻上,臉色唇色已經變得雪白。


    元熙已然換了妃嬪的服色,同鍾媽媽一起跪在太後床前,“哀哀哭泣”。


    容湛慢慢的走過來,有些踉蹌,差點摔在太後床前,元熙忙上前扶住他。


    “皇上節哀,太後已經仙逝了。”


    “母後……”他悔恨不已,自責的撫上自己的頭發。


    元熙將他扶住,臉上還帶著淚痕:“皇上……”


    “母後她怎麽會?”


    元熙微微垂下頭,衝王念恩使了個眼色:“王太醫,你說。”


    王念恩也是一頭霧水,仔細檢查過太後的屍身,並無什麽中毒之像。


    “微臣著實……”王念恩吞了口唾沫:“太後應是死於動氣,微臣白日已經將太後的病情穩住,還囑咐說,不能再動氣,想必是太後又因為什麽事情,動了氣,所以才會……”


    王念恩說著,跟幾個太醫一同低下頭去。


    容湛和容潤錯愕的望著王念恩:“是誰惹得太後動氣?!”


    他這一問,宮女們怎麽敢回答?誰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今天大家都累壞了,都想偷懶,可現在太後死了,這偷懶也就成了大罪。


    “是誰!?”容潤喝道。


    宮女們隻是把頭低垂下去,沒有一個人敢回答。


    “皇嫂……”容潤望向元熙,想從她口中聽到一個答複。


    元熙長長出了口氣,目光落在那兩個宮女身上:“白日裏太後病重,這些宮女都累壞了,晚間就找了這兩個人來侍奉太後,原想著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不會有什麽大事兒。若病情真的反複,這兩個人也可以再去招呼其他人。可誰知道這兩個丫頭憊爛,不知道偷懶到什麽地方去了,太後病重,聽說還是其他人發現的。可知這兩個宮女罪孽深重。”


    容潤聽了這一番話,狠狠不已,隨手扯住一個,用力一推,宮女仰麵摔在地上:“我殺了你們這群賤婢!”


    容潤還要拔劍,被容湛攔住了:“母後才剛仙逝,此時床前不宜見血。”


    容潤憤恨的扔掉佩劍。


    容湛露出些淩厲的神色,背過手:“將著兩個眼裏沒有主子的下賤蹄子拖出去,重重責打,打死算完!”


    太後的喪禮屬於國喪,按規矩皇室成員在國喪期間,家中不可食肉,娛樂,百姓不可以歌舞。便是家中有喜事的,也隻能是從簡。


    容湛在太後床前陪了一夜,望著宮女們將太後屍身抬入棺材。


    宮中念誦經文超度的和尚哼哼的不知在念些什麽。


    元熙隻是跪在陵前默默的流淚。流淚不過是做做樣子,側目看看容湛,他倒是真心實意,哭到最後,站起身,身子搖晃兩下,竟暈了過去。


    元熙忙叫人將容湛抬回寢宮歇息。


    昱兒還是個嬰兒,不肯老老實實的戴孝。鍾媽媽努力了一會兒,都被他給掙脫下來。元熙望著昱兒,其實她也不想讓昱兒給太後戴孝,但太後既然死了,帶不帶的,不過是個麵子問題,元熙倒是願意給她留這個麵子。


    “主子,小皇子終是掙脫,帶不上啊?”鍾媽媽終於敗下陣來。


    “我來。”令兒接過白色布條,綁在昱兒的頭上,昱兒將小手兒一撐,便扯了下去,還示威似得晃動兩下。令兒又給他係在手腕上,昱兒扯了半天,扯不掉,便去揪那個結兒,扯了幾次,居然叫他給扯開了。


    令兒差點笑出聲,卻隻是做出一副無奈的神色道:“主子,這小皇子太聰明了,他居然能解得開那個結兒啊!”


    元熙忍了笑,這小子跟他爹的脾氣一樣倔強,不想做的事情,任誰也逼迫不了。


    元熙朗聲到:“實在不行,就係一個殺豬結兒,越掙越結實的那種。”


    令兒唇角扯了扯,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戴孝寄個殺豬結兒?


    “罷了,他不願戴,就不戴了,他才多大的孩子,能懂得這些嗎?”


    元熙一抬頭,容湛已經走了進來,她忙迎上去:“皇上怎麽起來了?”


    容湛擺擺手,道:“你們先把昱兒抱下去,朕跟皇後單獨說幾句話。”


    太後是她親手毒死的,麵對容湛,她總是有些心慌。但衛元熙到底是老江湖了,足以做到麵不改色心不跳。


    慢騰騰的倒了一杯茶:“皇上要對臣妾說什麽?”


    容湛接了茶杯,卻沒有喝的意思,歎了一聲:“太後大喪,跟恩科是衝突的。”


    元熙愣了一下,原來他要說的是這件事。


    “太後大喪要緊,恩科可以再推遲。”元熙答道。


    容湛搖了搖頭,這樣的回答顯然不合他的心意。


    “那皇上的意思是?”元熙詫異的問道。


    “恩科已經推遲過許多此了,戰亂倒是可以理解,後來又因為成庸的事情,拖延了一次,可現在,如果再拖延一次,怕是要讓天下學子寒心。國子監還有什麽公信力?”容湛說著長長舒了口氣。


    元熙默然半晌,道:“皇上的意思是,在大喪期間開辦恩科?”


    容湛點點頭。


    “那……公主和成庸的事情?”


    容湛遲疑了片刻,望向元熙:“你認為呢?”


    元熙微微垂下眼瞼,道:“按規矩,是應該在孝期過後,再行婚禮。隻是擔心公主的年齡……成庸是男人,拖一拖倒也不妨事,就是單行公主她……”


    容湛捂住她的手,溫聲道:“我也是擔心這個,畢竟宬香是個女孩子,而且,她也不小了。”


    元熙溫然道:“太後生前最寵愛宬香公主,想必也不願意看到女兒的婚事一直拖延著。”


    容湛應了一聲:“幹脆就讓她們兩個戴孝完婚。”


    “戴孝完婚?”元熙有些詫異。


    這倒不是沒有先例,不過那不是公主出嫁,而是王爺家的郡主出嫁。那在當時,已經是開天辟地的事情了,為當時的文人所發指。


    容湛點了點頭:“戴孝完婚,隻是在儀式上,要減少一些東西。而且,隻是嫁過去,不能圓房。其他的,便是穩住幽幽眾人之口。”


    元熙悵然歎了一聲:“這談何容易啊?”


    容湛嗯了一聲:“是不容易,所以想跟你商量,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


    “辦法?”元熙思量了一陣,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這件事最怕的就是朝臣反對,天下文人反對。朝臣們肯定會說皇上,有違大楚禮治,文人們要說的,不過是仁孝之心。若是能證明,這件事是太後的旨意,那麽朝臣和文人,想必就不會再說什麽了。”


    容湛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但太後已經死了,臨死前也沒有見過什麽人……


    “可是……”容湛說著,抬頭望向元熙:“太後仙逝的時候,皇後就在宮中,想必太後有什麽囑托,都說給皇後聽了。”


    元熙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麽?皇後記不清了?”容湛又問道。


    元熙皺皺眉,低聲問道:“這行嗎?”


    “有什麽不行?”容湛望向她:“母後泉下有知,也會諒解我們的。”


    元熙點一點頭:“既然皇上都這樣說了,那臣妾記得清。太後仙逝前的確說過,此界恩科不可再做拖延,要按規矩辦,公主是太後唯一放心不下之人,公主的婚事也不可再拖,特許公主與駙馬都尉戴孝完婚。”


    “主子,該哭靈了。”鍾媽媽在門外,朗聲說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家第一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安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安世並收藏皇家第一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