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主殿。


    從入定吐納之中蘇醒過來的姬長天,自從聽到姬若水的這些話,第一時間傳出了聖主令召喚聖地族老們,而後便一直麵色蒼白的沉默著,一言不發。


    姬若水也沒有說什麽,絕美的麵容有些茫然木訥,腦子依舊是亂的。


    很快。


    姬昆等一眾族老應召而來。


    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各個神色凝重,因為這個時間點被突然召集,實在是太反常了。


    “聖主,深夜召集我等,到底是……是為何時啊?”那位老嫗第一個開口。


    姬昆也忍不住了,拄著拐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聖主,是不是出什麽大事了?”


    姬長天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背負著雙手,環視了一圈。


    好一會兒,他才長舒了一口氣,道:


    “方才,若水告訴我,天武帝深夜傳音給她,說……委羽宗已經覆滅了,這中土域從此再無委羽宗!”


    “什……什麽?”


    “不,不可能!!”


    “委羽宗覆滅?那可是太倉座下的三座大宗之一啊,有合體境坐鎮,根本不是血皇穀和西元宗可以比擬的!”


    “說的沒錯,另外,委羽宗位居中土域,不在西天域,他天武帝怎麽敢直接在中土域動手啊?這,這不是直接挑戰太倉嗎?”


    “雖然之前天武帝詢問太倉鎮禦之下的宗門信息時候,我們也推測過他會對委羽宗出手,但……這才過去幾天?最多四天吧?四天!他怎麽覆滅委羽宗的?”


    “對,不可能!!”


    “他天武帝真要是滅了委羽宗,那這中土域怕是沒人奈何他了,就連太倉也未必敢和他不死不休了!!”


    ……


    聖主殿內,一時議論紛紛。


    他們震驚,駭然,但更多的還是無法置信!


    盡管之前推測過,大膽猜想過,甚至一度覺得天武帝必須得做點什麽來回應太倉,不讓八部遺忠隱世祖庭的那些人就死得太冤枉了。


    但現在,天武帝做了,他們卻接受不了了。


    原因無他,就是驚世駭俗了啊!


    “若水,為父其實也不信,是不是天武帝在說笑,而你當真了呢?”姬長天轉身,看著姬若水,如是說道。


    他也是不信。


    但,姬若水卻搖了搖頭,道:


    “不!以我對趙元開的了解,他不是那種說笑的人,我覺得他沒有再騙我!”


    “咳,信與不信又如何,既然天武帝這麽說了,那我們一查委羽宗的現狀不就知道了?委羽宗就在中土域西北,那裏有我們的眼線耳目一查便知!”姬昆站了出來,沉聲說道。


    對啊,一查不就知道了?


    太倉和天璿萬年來一直都在明爭暗鬥,相互之間都安插了不少的眼線和耳目。


    委羽宗雖然距離不近,但終究還是同在中土域,而且一直都是天璿重點監查的目標之一!


    “來人,傳本座命令,所有委羽宗附近的黑龍使即刻前往委羽宗,查探最新情況,有任何異變需及時報告!!”


    姬長天傳令而出。


    但,整個聖主殿之中,依舊是寂靜無聲。


    氣氛是有些詭異。


    須臾之後,拄著拐杖的姬昆幽幽的問了一句:


    “如果……如果天武帝沒有說笑,委羽宗覆滅,如血皇穀西元宗那般,這九州修真界的局勢會演變向哪方?”


    這個問題太尖銳了。


    一時間,無人回應。


    如果真的,接下來會怎麽樣?


    “倘若是真,便是天武帝第三次啟用仙兵天劍,做到了完全無視仙兵反噬。另外,這一次跟之前完全不同,這是直接在太倉宗的頭上動土,還是在短短四天之內橫跨天域出手……”姬長天歎道,後麵的話他沒說了。


    但,在場的所有人,皆不一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心裏都清楚委羽宗一旦真的覆滅到底意味著什麽,天平被徹底打破平衡了,很多東西都變得不同了。


    殿內寂靜無聲。


    他們都在等著黑龍使的回應。


    盡管這需要一段時間,但他們依舊是在這裏沉默著。


    突然。


    殿外一陣進步聲。


    天璿姬家負責統領黑龍使的那位長老臉色蒼白的站在殿外,呼吸急促,叩跪在地,顫聲道:


    “稟告聖主,方……方才黑龍西北使傳來機密情報,說……說……”


    “說什麽?”姬長天臉色一黑,急躁無比的吼道。


    “說……說委羽宗突遭天罰,兩輪天日墜地,赤火焚天萬裏,整……整個委羽宗宗庭上千裏地域全部化作了焦土赤地,十多萬弟子門人無一存活!”黑龍使長老顫聲說道。


    那一刻,姬長天一個踉蹌,懵了。


    殿內,所有人幾乎是當場石化,震駭至極。


    委羽宗,當真沒了!


    天日墜地,赤火焚天……這個之前的血皇穀西元宗的遭遇完全一樣!


    果然天武帝出手了!


    果然是三次啟用那恐怖可怕的鎮國仙兵天劍!!


    這一次,當真是要變天了啊……


    黑龍使長老一直叩跪在殿外。


    姬長天久久沒有反應,呆立原地,整個聖主殿仿佛靜止了一般。


    最終,還是姬若水最先打破了平靜,她咽了一下喉嚨,不知怎的,心有慶幸,頗為振奮。


    “好……好事!這是好事啊!”


    “太倉宗直接下令屠滅八部遺忠隱世祖庭,不就是認定了趙元開無法承受仙兵的反噬麽?現在,輪到太倉宗忌憚了吧?”


    “再說了,屠滅八部遺忠實在太過於蠻橫狠毒了,趙元開直接抹除委羽宗,完全就是以牙還牙,解氣啊!!”


    姬若水激動說道。


    但這話,似乎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共鳴。


    姬長天的臉色依舊不好,其他的幾位族老也是陰沉不定。


    拄著拐杖的姬昆看了姬若水,搖頭,輕歎了一口氣,老眼之中盡是複雜和無奈啊……


    “父親,昆老,你……你們?”姬若水不解,低聲喚道。


    氣氛讓姬若水很是不適,也相當不解啊。


    趙元開是我們的朋友啊,他如此這般,我們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對啊,怎麽大家……


    這時,姬長天終於說話了,他看著姬若水,麵浮微笑,帶著幾分苦澀,道:


    “若水,時間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不是,父親,我……”


    姬若水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姬長天直接打斷,語氣變得有些強硬,毋庸置辯,道:


    “為父讓你回去歇息!”


    “此事事關重大,也十分敏感,這個時候天璿姬家最好什麽都不要做,靜觀其變就行了!”


    姬若水不懂了,也想不通父親為什麽突然之間態度急轉。


    她還是想要說些什麽。


    不過這時,姬昆一步踏出,看著姬若水,搖頭,暗示她不要在爭辯了,而後麵朝姬長天,躬身,道:


    “聖主,委羽宗一滅,中土域可謂震天動地,太倉一定會震怒的,為以防萬一,老朽懇請聖主恩準老朽即刻前往西天域!”


    這話一出,姬若水馬上就反應了過來,跟著說道:


    “對對,父親,現在太倉宗一定會氣急敗壞,如果他們正麵無法鎮壓趙元開的話,沒準會暗下殺手,我……我也要過去!”


    “胡鬧,天武帝有仙兵在手,完全可以無視太倉,又怎麽會需要我們的保護!”姬長天冷喝一聲,話音有些不同意味。


    姬若水依舊是沒有反應過來,亦或者是沒有想太多,本能的反駁道:


    “父親,話雖如此,但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啊,趙元開身邊沒有合體境的高手坐鎮,這個時候他需要昆老!”


    “是的,聖主,無論如何,天武帝始終都是我們的盟友,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是不能讓他有半點的閃失!”姬昆補了一句。


    姬長天看了一眼姬昆,須臾,輕歎了一口氣。


    而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姬若水,點頭,道:


    “罷了,去吧,去吧……”


    “謝過父親!”姬若水是真的心花怒放,言罷,便迫不及待的直奔自己的宮殿,著急著趕往西天域了。


    她動作很快。


    一炷香的時間,便出了宮殿。


    恭候多時的姬昆依舊是拄著拐杖佝僂著腰,看著此時的姬若水,直接愣住了,“小主,你這身衣服……”


    “昆老,你不知道了吧?這是上一次趙元開帶我會漢土買的,這是牛仔褲,這是波領白襯衣,還有這個小皮靴……怎麽樣?好看不?”姬若水興奮的轉了個小圈圈。


    “好看,確實別樣好看,尤其是穿在小主身上。”姬昆點頭。


    這不是恭維話。


    大漢的這些新服飾完全打破中土域的常規審美,另有一種驚豔感。


    不過,最讓姬昆感觸的,還是姬若水此時的心情,他畢竟是活了幾千年的老人精兒了,怎麽看不出這情竇初開的少女情懷啊。


    姬家的天女又如何,說破天,終究還是少女啊……


    “小主,事不宜遲,我們啟程吧。”收回思緒,昆老袖袍一揮,星梭懸空半空。


    姬若水卻像是想起什麽似得,搖了搖頭,道:“等一下。”


    而後拿出傳音玉簡,開心像個什麽似的,但一開口,卻又是另一種賭氣的高冷狀態:


    “趙元開,本天女現在啟程奔赴西天域,你呀,捅破天了,到頭來還得本天女來保護你的周全,唉……”


    傳音結束,玉簡一收。


    姬若水再次笑靨如花,歡喜俏皮,飛升沒入星梭之中,呼道:


    “快快,昆老,搞快點。”


    昆老搖頭。


    無語啊。


    老朽可是一直在等小主你啊。


    此去西天域臨水戰區,星梭最快也要兩天多的時間。


    路上。


    欲言又止的昆老,最終還是忍不住了,開口,道:


    “小主?”


    “嗯?怎麽了?”姬若水回道。


    這話讓昆老又是一陣感歎,以前的小主最多回複一個嗯字,而今到底是變了太多了。


    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但想想,小主臉上的笑容多了,終究不是壞事吧?


    “小主,先前在聖主殿的時候,可否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昆老問道。


    “不對勁兒?”姬若水蹙眉。


    這個問題她沒有想過,因為滿心滿腦都是辣個男人。


    不過現在冷靜下來,細細沉思,聰明如她的姬若水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兒,頓時目色沉重了起來。


    “確實不對勁兒,委羽宗覆滅被證實之後,父親的表現很反常。其實這對於天璿姬家來說,是個好消息,可父親並沒有很高興。”姬若水沉聲說道。


    “小主還是那麽的冰雪聰明,是的,聖主不開心。其實不隻是聖主,那些族老們也不開心,甚至老朽我,也不應該開心的……”昆老又道。


    這話,可就耐人尋味了啊。


    姬若水眉頭一蹙,不懂了,下意識道:“為什麽?”


    “小主應該會想明白了。”昆老沒有直接解答。


    姬若水也沒再多問,而是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她的臉色也變的有些複雜,輕舒了一口氣,道:“因為趙元開的表現太過於妖孽了,對嗎?”


    “大漢的仙兵天劍能抹除委羽宗,也能極大的威懾到天璿。”昆老幽幽的回了這麽一句。


    姬若水笑了笑,對這話不覺意外,道:


    “趙元開不會對姬家出手的,父親不高興,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掌控不住趙元開了,對吧?那些族老,包括昆老你不高興,是因為姬家會日漸減小主動權了,對吧?”


    “小主果然聰明。”昆老道。


    “所以,你們是在擔心總有那麽一天,趙元開也會調轉矛頭,走向了姬家的對立麵,是嗎?”姬若水又問。


    昆老沒有直接回答,沉默了好久,回了一句:


    “有小主在,就不會。”


    “額……”


    姬若水愣住了。


    這話她是真的沒有聽懂,也想不明白。


    “小主,老朽已經老了,聖主也一樣。我們都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麽樣子的,也不知道明天會迎來什麽,聖地看不透天武帝,太倉應該也一樣!所以老朽在想,是不是過去我們一貫秉持的那些東西已經過時了,沒有用了……”


    昆老唏噓感歎,話越說越玄乎晦澀了。


    姬若水聽得眼愣愣的,似乎懂了,又似乎什麽都不懂。


    但有一點,她很清楚,昆老及時請命要奔赴西天域保護趙元開這一點,顯然是在背離父親,這一種選擇,也是一種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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