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灑春黃細雨微,遊人今到百花催。琴簫不動佳音往,回燕山前影自歸。”


    回燕山,雨國第一名山,其山勢挺拔,翠木蔭蔭,鍾靈毓秀,鳥獸繁多,自古便有“天下名山,莫出回燕”的美譽。


    回燕山之景,最美莫過霽雨初雯,嵐煙稍散之時,百年前“詩聖”墨流芳曾有詩讚曰:“回燕山下去,不看世間峰。”


    回燕山之所以冠絕群山,除卻其本身秀麗之外,更因為其臨近雨國國都宣都。


    是以每到科舉之時,全國各地的士子、名流必會到此地遊玩一番。


    在離去之前,許多雅士都曾有題詩賦詞留於山上,其中亦不乏大家名篇,久而久之便造就了回燕山的赫赫聲名。


    而回燕山前有一河流經過,直至宣都,名為襄河。


    凡往來於回燕山與宣都之間者,多乘舟於此河之上。


    此間正值百花待放,綠柳初黃之際,碎雨江天之上橫著一葉扁舟。


    扁舟上麵立著一位年輕公子,旁邊還有小童侍立在側。


    這位公子體態清瘦,麵上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眉宇間卻盡顯溫玉風華,先前那首七絕古詩便是由此人口中發出。


    “少爺,我們該回去了。”小童看著公子臉上的病色,略帶擔憂道。


    “咳咳!”年輕公子還未答話,便忍不住狂咳不止。


    良久,他才緩過氣息,輕聲道:“嗯,走吧。”


    “船家,回去了!”小童招呼撐船之人一聲。


    年輕公子立於船上,回望著那片因為春雨而稍稍散去的嵐煙,看著看著便不由得癡了。


    韶華不駐玉人消,


    總使紅顏共影寥。


    幾多情,付寒濤,


    一任落花拋。


    郎君未曉心間事,


    忍把羅裙做繡袍。


    多了離別,淡了朝朝。


    隻願江風可屬我,


    嫁與春紅不負嬌。


    ……


    驀地,一陣淒婉的歌聲伴著清越的箏鳴響起,年輕公子乍聞此聲,便如被雷擊。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樂聲一俱消散,而他心中卻迸發出一股迫切。


    “船家,向著先前的琴聲處劃去。”


    帆趁風勢,不多時便可見一座畫舫在水中盈盈而駐。


    年輕公子往舫上瞧去,這一看便呆立當場:世間竟有如此絕代之佳人。


    畫舫之上,一位素衣仙娥雍容而坐,膝前橫放著一張黃木古箏。


    雖是薄施粉黛,卻已叫山川秀色不敢相襯。


    “小生雲不歸,適才偶聞仙樂,不請自來,還望姑娘勿怪。”年輕公子朝著畫舫施了一禮,溫聲道。


    女子笑道:“小女子徜徉於山水之間,偶有所感,便禁不住彈奏一曲,未想竟得遇知音之人。”說完,腮上已泛起一抹暈紅。


    雲不歸瞧見女子的姿態,頓時又是一呆。


    “相逢即是有緣,未請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玉如煙。”


    回燕山前雲玉逢,無情襄水有情箏。奇緣乍起人多羨,未解紅塵魂道生。


    與玉如煙的相識好似上蒼的安排,使得兩個紅塵孤寂之人尋得人生的另一半良緣佳偶。


    自那以後雲不歸便日日思念著佳人,使得他原本就多病的的身子越發憔悴起來。


    兒子的模樣令父親雲逸文十分擔憂。


    他將小童換過一旁,問道:“這次你和少爺一起去回燕山,可曾遇到了什麽人?”


    小童不敢隱瞞,將雲不歸和玉如煙相識之事講了出來。


    雲逸文聽罷,先是一驚,又是一喜。


    要知道雲不歸自幼體弱多病,雖有不世之才卻總是念及自身必然早早離世,因此一直不肯娶親。


    如今他終於尋得意中之人,又怎能不叫雲逸文感到驚喜?


    “去查一查那女子乃是何家的小姐?”雲逸文一聲令下,自有眾多仆從為其忙碌不停。


    然而待到結果出來,雲逸文卻感到了一絲無力,因為那名喚作玉如煙的女子竟是當朝丞相玉鳴城的千金。


    雲家雖然家產頗豐,但較之一國之相卻萬萬不及。


    再說了雲不歸身患重症之事盡人皆知,玉鳴城縱然能夠拋卻門第之念,也未必願意將女兒嫁給一個病秧子。


    “父親大人!”正在雲逸文無力哀歎時,雲不歸虛弱的聲音從其身後傳了過來。


    “不歸,你重病未愈,怎不好好歇息,出來作甚?”雲逸文趕緊扶過兒子。


    “孩兒知道,父親大人這幾日為了孩兒之事操心勞神,孩兒適才也知道了如煙的來曆。雖自知身份懸殊,性命天壤,孩兒亦想去玉府試上一試。”說到最後,雲不歸的臉上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堅定。


    雲逸文看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兒子,心中湧出一股豪情,讚道:“不愧是我的兒子,為父這就叫人準備聘禮,明日為父與你一起前往相府下聘。”


    “雲不歸?就是這個人令我煙兒牽腸掛肚嗎?老夫倒要瞧上一瞧。”相府之中,玉鳴城聽聞雲不歸父子前來下聘,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便起身出門。


    “老夫雖居相位,卻並無門第之念,然雲公子身纏惡疾之事,眾所周知,請恕老夫實在不能答應這門親事,以免小女將來多增苦恨。”玉鳴城出到門前,開門見山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但是他的眼眸深處卻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似乎在等雲不歸來說服他。


    “一世雖有長短之分,卻無根本之別。所托非人,縱白發而孤寒;兩情相悅,雖短促樂餘生。丞相大人,晚生與煙兒雖隻有一麵之緣,卻已視彼此為執手之人,還請丞相大人務必成全。”雲不歸帶著虛弱之聲緩緩道,其言辭懇切摯情。


    玉鳴城聽罷,眼中閃過一絲欣賞,同時又想起女兒的一番話來。


    “父親,若女兒委身他人,心無愛意,縱千秋萬載,亦如清秋苦旅,有何滋味?而女兒得遇雲郎,已是不易,若能與之相守,哪怕隻是片刻時光,此生便已足矣。”


    這兩人所言,何其相似。


    “好,雲公子對小女之情,老夫心中既感動又欣喜,總算小女沒有看錯人。今下會試、殿試在即,若雲公子能在二試中連中雙元,老夫便同意你這門親事。”


    “聽說了嗎?京都雲府的少爺雲不歸前日向丞相府提親,丞相許其若能在會試、殿試中連中雙元便將掌上明珠許配給他。”


    “雲公子?我聽說過他的大名,據聞其風流俊雅,才情傲視,隻可惜天生惡疾,恐怕命不久矣。”


    “唉,誰說不是呢。雲公子心也頗善,經常行些仁義之事,隻可惜天妒英才。”


    “雖然相爺今次不以門第為阻,又不嫌雲公子身體孱弱,但想要連中雙元,也絕非易事。今次大考,墨州的孟寒山,京都的李又開,燕州的季子鴻這些當世英才都來參與,想要從中脫穎而出,實在困難。”


    玉、雲二府對於玉鳴城和雲不歸所約之事並未多加掩蓋,是以不出三日便已傳遍整個宣都。


    而全國各地的士子名流在上心科舉之餘,也都關注著雲不歸此次會在大考中取得什麽樣的成績,是否真能連中雙元?


    “恭喜雲老爺,令公子今次大考妙筆橫揮,譜下錦繡文章,被當今陛下欽定為殿試頭名。繼上次會元之後,令公子已是連中雙元了。”


    很快,時間已是二月之後,雲不歸真的做到了和玉鳴城的約定,一舉在會試和殿試中拔得頭籌。


    “雲公子才情驚世,現在老夫信守承諾,將小女許配給你,望你以後莫要委屈了煙兒才是。”


    “不歸在此立下終生之誓,有生之年必不有負於煙兒分毫。若有違誓,冰羽之神必誅之!”


    雲不歸和玉如煙終於將前次回燕山之緣延續下來,使得有情人成了眷屬。


    或許天地亦為此情而感,和玉如煙成婚之後,雲不歸原本清瘦憔悴的身體竟然慢慢硬朗起來,往日的屙疾也一去而不複返矣。


    事情到此,似乎已是圓滿之局。


    然天道無常,總不叫人事事隨心。


    “報!寒風國舉百萬大軍迫我邊境!”


    安逸祥和終究隻是庶民之願,於權勢者而言,隻有無盡的征服才是最痛快的。


    高位者一念,便蕩起四處刀兵,使得餓殍隨地,赤河千裏,八荒骨肉分離。


    自古王侯成霸業,痛的隻有高位者眼中的所謂濁泥。


    朝堂之上,雨國國君俯視著堂下的文武百官,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期盼。


    “如今寒風國大軍壓境,眾卿可有退敵之法?”


    “陛下,寒風國國強兵盛,實非我雨國可以抵擋,依臣之見,不如向其稱臣納降,以此護佑萬民之安。”


    “楊大人所言極是,臣等附議!”


    “臣有話要說!”雲不歸看著滿朝文武的醜惡嘴臉,越眾而出,向著國君高聲道。


    “雲卿有話請說!”


    “臣曾聞,國之尊嚴,不在強弱,而在於勇;國之長存,不在苟安,而在於戰。今敵國大軍壓境,若我等不戰而降,上愧於先祖,喪其百世基業;下愧於黎民,烙其亡國奴印。如此行徑,冰羽難容!落雪難消!再言之,我雨國雖然國力微小,亦非任人隨意欺淩之輩。微臣請戰,勢必保我國土不失!還請陛下應準!”


    “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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